第一百九十四章“神一樣的人”

    無論是日唱片大賞，還是日金唱片大賞，作為一個查找過獲獎記錄的穿者，畢文謙作為一個曾經的中國9后，都談不上動容。

    或者，當日唱片大賞翻來覆去地把桂冠扔給某肥秋統領下的那些握手會妹子群時，這個獎項的含金量，在畢文謙心里就一落千丈了。

    鍋，也許在于日流行音樂協會，也許在于日流行音樂，也許，在于日社會。

    ——都和畢文謙沒有切身關系。

    只不過，眼下這個時代，自己不在乎一個“歷史”上“自甘墮落”了的獎項，國內的中國人卻不見得不在乎。一如黎華的銷量在國內音樂圈的流傳。

    既然黎華都了，這不僅僅是音樂上的問題，暫時也不想多，那就不多了。

    雖然，他還是有些奇怪，黎華為什么會在邊玫在場的時候提這些。

    “看起來，吉天先生今天是清醒的了。”

    畢文謙還在思索，黎華已經走到河合奈寶子身邊，對著吉天拓郎微微笑道：“現在過來，是要什么？”

    吉天拓郎看了看黎華，有些不好意思，低頭想了想，又看向黎華身后的畢文謙：“還是請你們這位經理吧，只有你在場，他才愿意一些……我可能感興趣的話題。”

    斟酌之后的字眼兒有些模糊，河合奈寶子不明所以，臉上生出好奇來，左右瞧瞧，最終朝著畢文謙。

    “這個……黎華，《燈火消逝的碼頭》，河合姐知道嗎？”

    黎華看著畢文謙，又看了看河合奈寶子：“河合姐才決定與我合作，一起唱這些歌，前天才來這邊，我也沒有機會提那首歌。”

    “那么……你現在就清唱一遍。”

    畢文謙沒有多解釋，黎華想了一下，也沒有再問，走到錄音室中央，稍微醞釀了一下，唱了出來。

    歲出頭的聲音，和畢文謙記憶中原唱中年時的感覺很是不同，但聽起來，至少不是完的和尚念經。

    靜靜待她唱完，畢文謙首先問向河合奈寶子：“河合姐，你對這首歌，有什么特別的感觸嗎？”

    “特別的感觸？”河合奈寶子茫然搖頭。

    ……果然如此。

    “既然如此，那么，邊姐姐，麻煩你帶河合姐出去休息休息。我和黎副經理，還有這位有心結的中年大叔，聊一些話題。”

    畢文謙沒有透的意思，邊玫見黎華微微頭，便開門帶路了。河合奈寶子歪了歪腦袋，眨眨眼睛，也還是跟了出去。

    親自關好門，畢文謙自己先揀了把椅子坐下：“先坐。”

    待三人都坐定，他還是沒有奔向主題：“徒弟，聽你這唱的……你這些日子，做了不少功課？”

    “當然。師父你過，如果不了解一首歌講述的具體涵義，涉及的時代背景，是不可能談唱出情感的。”黎華呵呵地笑，“不過，你看的那些書，都是我為你收集的。你能寫出這樣的歌，既讓我慚愧，又讓我詫異啊！”

    畢文謙不確定黎華仿佛眼里微微閃光的樣子，是不是出于一兒崇拜，但他決定如此去理解并相信了。

    “那么，聽邊姐姐，這為吉天先生因為聽到你唱這首歌而哭了——你覺得是什么原因？”

    “這個嘛……”黎華又對著吉天拓郎微微笑了一下，翹起了二郎腿，十指交叉，抱著膝蓋，直著脊梁，微微后靠，腳貼著地，卻沒有著力，那模樣兒頗有兒豪氣，“吉天先生也是日流行樂壇曾經的風云人物，我也有幸了解了一下吉天先生的生平。跑到美軍基地門口唱歌示威；為成田機場抗爭奔走，開演唱會為之籌集活動經費，十年前的吉天先生，倒也不愧被很多日人，特別是被日文藝界的人稱為‘神一樣的人’。也正是順著這些線索，我才能這么快明白，這首《燈火消逝的碼頭》究竟唱的是什么。”到這里，黎華微微偏頭，看向畢文謙，有些悵然，“師父啊……同樣的資料，你能這么快就發現這些，而我卻做不到……”

    如果不是穿者，能做到這些，倒真的是神一樣的人了。

    畢文謙抿了一會兒嘴，才慢慢地：“我嘴上了很多，親自奔波做事的，卻是你，你當然沒有我那么多時間。”

    黎華聽了，只是微笑。倒是一直聆聽的吉天拓郎頗有些難為情：“我……已經不是從前的模樣了。”

    “是啊！你現在很迷茫，在該堅如磐石的年紀。”畢文謙也笑了笑，笑容里看不出什么情緒，他模仿著黎華蹺二郎腿抱膝的姿勢，“你的困局，問題白了也不復雜——既覺得自己這些年的奮斗錯了，卻又看不到出路。進退不得，自然就借酒澆愁了。”

    吉天拓郎聽了，仿佛被穿了心事，低下頭，雙手捂著臉。過了一會兒，卻又從指縫兒里露出眼睛，盯向畢文謙，用連自己也不相信的虛弱口氣問道：“難道……你知道出路？”

    畢文謙保持著瞧不出情緒的笑容，也許在黎華看來，這略有兒王京云那娃娃臉下的神韻，但吉天拓郎就這么透過指縫兒，目不轉睛地看著他，等待著。

    黎華也看了過來，身子變得前傾，雙手也從抱膝變成了支撐。

    “徒弟，還記得我托萬鵬送給你的短文嗎？那個漂亮的女郎。”

    黎華瞇著眼睛，若有所思：“……荒草叢生的道路？”

    “‘這冰冷的條路上，有寒冷、饑餓、憎恨、嘲笑、輕視、侮辱、監獄、疾病，甚至于死亡；這條寂靜的路上，是深深的孤獨；這條殘酷的路上，到處是明槍暗箭，來自于敵人，甚至于親友；這條恐怖的路上，隨時可能跌落到深淵之中，下面除了無人銘記的黑暗，只有一根根等待著鮮活軀體的恥辱柱；這條曲折的路上，沒有清高的余地，只要走下去，遲早會沾上罪名；這是一條漫長的路，從門口啟步，用盡一生也到不了終，只能由后人接力走下去’……”畢文謙復述著自己寫的文字，卻是看著吉天拓郎，“吉天先生，我們正走在這樣一條路上。而你，或許你在從前也有過類似的覺悟。但你是否真正思考過，你畢生的理想，僅僅靠一個歌手能夠掀起的波瀾，能做到什么結果？對于你一個人來，作為歌手，自然是最能發揮你的作用，但對于你的理想，對于所有與你志同道合的人來，你們對整個日社會的認識，實在有些膚淺，對于道路的曲折，也沒有足夠的覺悟。多多少少，仍有著那什么…………”

    畢文謙故意看向黎華。

    “布爾喬亞？”黎華似笑非笑。

    “沒錯。”畢文謙繼續看著吉天拓郎，“從191年到1949年，中國走了8年；從1949年到1976年，中國繼續走了7年；從1976年到今天，中國繼續探索著道路。而從196年到現在，才多少年？你，竟然舉杯澆愁？也難怪會去拜訪別人，卻被罵出家門了。”

    “如果你真的還保持著理想，并沒有因為挫折而破滅，那請你先回家好好整頓精神吧！你現在這樣子……”畢文謙故意甩甩頭，“我會和黎副經理談談關于你的事情。如果你想聽聞一條道路，可以過幾天找她談，至于這樣一條道路究竟是出路還是死路，由你自己判斷。我不想親自涉及那樣的事情。因為，我和你一樣，在音樂的領域，才能發揮出自己最好的作用。”

    無論吉天拓郎信不信，反正畢文謙自己是信了。

    直到吉天拓郎沉思很久，最終鞠躬道別，黎華才一下笑出了聲，卻又搖著頭。

    “他的確怪可憐的，但你這樣，也改變不了什么啊！”

    “你覺得我在騙他？”

    畢文謙的反問讓黎華不由一愣：“……師父，你當真覺得他還有出路？”

    “路總是有的，究竟是出路，還是死路，得看走的人用什么角度去看，用什么態度去走。”畢文謙輕輕晃蕩著二郎腿，微笑不止，卻不再是公式化的笑容，“‘這是一條漫長的路，從門口啟步，用盡一生也到不了終，只能由后人接力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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