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三章畢文謙的后門

    在參加過文華公司的常委會之后，畢文謙也恢復了看些報紙新聞，就這幾天能看到的公開消息，需要一個關經濟領域的老人跑來刻不容緩……除了物價闖關之外，畢文謙委實想不到別的了。rg

    而聽到畢文謙的話之后，張世德之前口吻里似無還有的赧然，竟真的在臉上凝成了些微的表情。

    “畢文謙啊，其實，真要價格闖關的問題，雖然很嚴峻，但歸根結底，還不至于刻不容緩。我今天過來，真的是有許多問題……”

    “物價闖關都不是大問題？”

    畢文謙簡直驚了！上輩子他雖然沒有親身經歷過，但長輩們在談起過往時，那些余悸的口吻，他卻是記得的——那都是些從個人細微的視角的法，上輩子的他只是聽到了，卻并不懂，而通過穿以來的不斷學習，他漸漸明白了其中的兇險和牽連。

    由于他的聲音不由自主揚了幾分，張世德略微尷尬地愣了愣，解釋道：“大概你并不知道，前些時候，彭在《人·民日報》上發表了一篇署名文章……王，還是你來吧！”

    “我？”王京云發了一瞬間的呆，睜大了眼睛，“首長，難道要我……”

    張世德用力地朝身邊的王京云擺著手，提高了嗓門：“中國的經濟發展，面臨著挑戰，需要探索新的跟得上時代的新制度。我雖然在經濟領域負責著主持工作，但我歸根結底是一個老志愿兵，在別處，我就是這么的，在這里，我還是這么。老革命遇到新問題，就是應該善于，也應該誠懇地傾聽年輕人的意見。如果真要有什么丟臉，現在能丟的都丟過了，相比中國的經濟發展，我個人的臉面，不值錢。”

    畢文謙不禁啞然。

    電話里，倒響起了黎華急切的聲音：“首長，您千萬別這么……”

    “行了！我雖然管的是經濟，但常委里關于這兒的創作組的事情，我也知道一些。畢文謙很忙，我們別這些客套了。王，你，畢文謙關心物價闖關，你就先這個。”

    見張世德的態度堅決，王京云只好閉了嘴，轉而看著畢文謙，組織了一下語言。

    “……文謙，事情，是這樣的：為了解決價格雙軌制的問題，這個月中旬，一線的首長們在北·戴河開了第十次體會議，原則上通過了《關于價格、工資改革的初步方案》。其具體的內容，我就不細了。黎副經理早在幾個月前就對這幾個月來國家關于物價闖關的具體做法持強烈的反對意見。但那時候，她沒有任何一個行政職務是和經濟相關的。她的意見，只能是徘徊在主流之外的意見。一線的首長們，只有個別支持她，以及一部分有限度的支持她，但支持她的人，身都不是經濟領域的內行。換句話，這一屆的政·治局里，懂經濟的，要么，對她的意見持保留意見，覺得她危言聳聽，要么，和她的意見針鋒相對。最終，那個方案，還是通過了。”

    “得知消息之后，黎副經理連夜發表了署名文章，并且在文華公司的音樂電臺節目上臨時談論著相關的問題。緊接著第二天，中央人·民廣播電臺廣播了那個方案通過的新聞。從當天開始，黎副經理的文章如同預言書一般，一件件成了現實，不，這些天集中爆發的搶購風潮，甚至比黎副經理之前描述的更加觸目驚心。任何生活物資，群眾只要見著了什么，就搶著買什么，也不管買回去了得用幾輩子才能用完；存在銀行里的錢，群眾為了取出來，排起了長蛇陣。其中一些地方出現的騷亂，目前大多數的處置都還得當，并沒有釀成大禍，我就不了。總之，短短十來天，物價闖關就明顯失敗了。”

    “與此同時，政府中某些人和叛徒鬧出的風雨，也讓局勢雪上加霜。不過，也正因如此，出乎大家意料之外，三天前，同樣是中央人·民廣播電臺，廣播了關于最近的一些政府機構和人事變動的新聞，其中就有黎副經理將要出任新組建的體制政策研究室的代理主任的消息——結果，第二天，也就是前天，席卷國的搶購潮，明顯出現了平息的跡象。而昨天，文華公司收到了海量的群眾的來信，幾乎都是寫給黎副經理的，訴著人們對于物價問題的憂慮和期盼。那陣仗，把曉琳、陸衍、丁飛，都給嚇傻了。但在研究之后，他們決定不干擾你的正常工作……”

    終于，這鳳傲天般的事跡，畢文謙實在聽不下去了——他抬手止住了王京云努力口吻平緩的講述。

    “等等，王京云……”

    “怎么了？”

    畢文謙吸了一口氣，把頭伸向辦公桌上的電話：“黎華……如果王京云沒有夸張，你那樣的文章，在那個時候，真的能在《人·民日報》發出來？”

    雖然他也很好奇，黎華是怎么寫出那樣的文章的，但更讓他好奇的，卻是那幾天正在當家作主的那些人，竟然沒堵黎華的嘴？

    電話那頭，稍微沉默了幾秒。

    “那時候，也許某些人正把我當作即將在國人民面前出洋相的丑角兒吧……有很多人覺得我做得魯莽了，有很多人悄悄勸我，不要在風尖浪口如此出頭。但師父，你過，你看在眼里了，你的血，做不到無動于衷。我，是你的徒弟。想看我笑話的人很多，期待事實證明我錯了的人，很是不少。畢竟，一個不懂經濟的年輕，是不適合長期擔任文華公司的黨委書記的。”

    黎華的聲音，在平靜中有著澎湃的感覺，仿佛一只在洶涌的暗流上前行的船。

    忽然，張世德長嘆了一口氣。

    “畢文謙啊！王的，都是事實，沒有夸張。我雖然并不是政·治局里的一員，雖然我始終相信彭為國憂慮的初衷，但當時，我就是覺得彭危言聳聽的人之一。事實證明，彭是正確的。那些號稱懂經濟的人，有的，并不是真懂，有的，甚至可能存在立場問題。看了那篇文章，我也為彭擔心過，但還沒來得點兒做點兒什么，事實就把巴掌扇了過來！”

    看著張世德的神態，畢文謙仿佛終于把邏輯鏈補齊了——為什么黎華會從一個只進了政治體·制改革研究室不過半年的年輕干部，被接受成為新的體制政·策研究室的代理常務副主任。

    只是，眼前的老人眼里隱藏著的落寞和悔恨，讓他有些不忍心：“張常委……”

    “已經發生的事情，就不多了！”張世德又一次擺擺手，“畢文謙，很早的時候，你就提出過具有中國特色的偶像歌手的概念。這些天的局面，又一次證明了偶像的作用。因為彭一直以來的名氣，人民群眾愿意傾聽彭的話；因為彭在事前發表的文章和持有的態度，人民群眾愿意相信彭。一個關于她的任命的消息，勝過了宣傳部連篇累牘的公告。畢文謙啊，我負責經濟領域有些年頭了。經濟，從來都是爭分奪秒的事情。雖然搶購潮有了平息的跡象，但局面一天不徹底安定下來，危險就始終存在，我這把老骨頭，一天也寢食難安。我迫切希望彭能夠發表一些相關具體的措施，哪怕只是構想也好。但彭人在濱城，正式的任命程序也還沒有走完，彭她不能僭。聽她那口風，恐怕得等到體制政策研究室正式掛牌運行了才行。沒辦法，我也拉下這張老臉了，托了王，來走你這個師父的后門了！”

    到最后，張世德的口吻有了一些風趣的味道。但畢文謙，卻笑不起來。

    先于他，電話里黎華已經搶著話了：“首長，您可別這么！您應該也是知道的，即使是現在，等著挑我毛病的人，也是有的。”

    “不用管那些酸話！彭，我張世德今天當著你師父，也當著王，還有濱城那邊的市·委書記，把話放這兒了——只要你提出的意見有道理，事實證明是正確可行的，我這個財經組的秘書長，就力支持你！”

    這氣勢，要是面前有個桌子，指不定張世德就重重地拍了下去。

    空氣里，又是一陣安靜。

    慢慢地喝了一口水，畢文謙終于輕聲道：“那個……張常委，其實，我個人覺得，主要的原因，倒不是人民相信黎華，而是在稍微愿意冷靜下來之后，在意識到自己辛苦勞動積累的存款并不是鐵定會立竿見影地大幅度貶值之后，但凡是個正常人，來就不可能突擊去買那么多生活物資回家占位置。前事不忘，后事之師，換一個角度，真要想辦法徹底解決物價闖關的問題，我們首先應該做的，恰恰是反思——究竟是為什么，讓國的人在前些日子里大規模地拋棄了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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