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牧不知道任紅嬋和岳單之間是什么關(guān)系,所以也不知道,為何任紅嬋南下會影響整座天下,但事實卻是如此。
任紅嬋南下之后,王琨,趙愭,趙長衣的人都聞風(fēng)而動。
連臨安也有安排。
但是,任紅嬋不是在王琨府上么,又是怎么逃了出來成了劉族的劉班昭。
阿牧想不明白,不代表英布想不明白。
他知道任紅嬋的存在,畢竟蜀中趙長衣和黑衣文人有些手段,尤其是黑衣文人所掌控的青龍會,其打探消息的能力幾乎不輸臨安南北鎮(zhèn)撫司。
可對于任紅嬋的真實身份,英布也拿捏不準(zhǔn)。
英布也不知道岳單是誰。
但有一點很確信,岳單的真實身份,很可能是和霸王項羽一樣,是一位蓋世無雙的英雄,而任紅嬋就很可能是岳單那一世所愛之人。
但英布也懷疑,任紅嬋并不是岳單的愛人,而是霸王的愛妾虞姬。
在身份沒有水落石出之前,哪怕此刻任紅嬋就站在自己面前,英布也沒有放棄這個念想,若是任紅嬋是虞姬,那么她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整個大涼天下,除了虞姬自己,若是亞父范增不為異人,那就沒人比自己更理解虞姬對霸王的重要性。
那個男人一生剛愎,眼中除了他自己,天下人皆是螻蟻。
唯獨虞姬是個例外。
跟著霸王征戰(zhàn)過多年的英布知曉,霸王對虞姬的愛絕對超過世人的想象,尤其是在垓下之圍四面楚歌發(fā)生了霸王別姬的事情后。
如果霸王為異人,只怕虞姬將是他這一世最不愿意辜負的人。
所以,若任紅嬋是虞姬,那么就絕對不能讓她去建康。
英布其實很擔(dān)心。
他知道,若是那個男人再來到大涼天下,就算不可能從女帝手中搶過江山,但也能像岳家一樣,成為一方諸侯之王——雖然英布確信霸王不會甘心屈居人下。
但死過一次的人,誰知道會發(fā)生什么改變。
如果霸王會放棄爭霸天下,但有一件事他大概率不會放棄,那就是手刃自己這個叛將。
英布從來沒怕過項羽。
否則當(dāng)年也不會叛楚歸漢。
英布也從來沒怕過劉邦。
否則當(dāng)年又怎么會在天下大定之后又反了大漢。
但他又明白一件事:如果項羽真的來到這個世間,如果真要手刃自己,如果自己又沒有大軍在握,很有可能不是霸王之?dāng)场?br />
就算自己手握大軍,可霸王項羽若是投靠女帝或者趙愭甚至趙長衣,他依然有能力殺自己。
所以,英布想將任紅嬋掌控——如果她是虞姬。
如果不是……
那就去死好了。
英布看著任紅嬋,搖頭冷哼一聲,“不是我們要苦苦相逼,是你的南下注定是一條斷頭路,岳單北上燕州之后,更是注定你被拋棄必死的結(jié)局。”
任紅嬋卻笑了,“我被拋棄了么?”
笑得很溫柔。
而且幸福。
岳單北上燕州,真是拋棄了自己……表面看確實如此,然而實際上看,這卻是對自己最大的呵護,為此他不惜提前反了趙愭和王琨。
岳單提前去燕州,徹底和開封小朝廷決裂,那么自己的南下在趙愭和王琨眼里就無足輕重。
因為這本該是自己南下之后的事情。
提前上演之后,王琨和趙愭的擔(dān)心已經(jīng)成為現(xiàn)實,自己活著或死,都不能改變這個結(jié)局,而臨安那邊,看見岳單如此行事,還有什么是比這更有說服力的誠意?
臨安會用盡一切辦法保護自己南下,如論最后的結(jié)局如何,女帝不敢寒了天下人心。
也許岳單會死。
但自己能活。
女人一生,有個愿意為了自己去死的男人,還有什么不值得?
任紅嬋還有什么理由不幸福
這一次能南下,來自于女帝和岳單之間心照不宣的默契。
自己本能被幽禁在王琨府上,按說絕對不可能悄然離開開封,不料劉族竟然對開封小朝廷懷有異心,動用了所有家族能量,籌謀許久。
讓劉楚和劉班昭與自己成為關(guān)系莫逆的閨蜜。
在劉楚莫名其妙暴死開封皇宮后,王琨的目光落在了劉班昭身上,于是任由劉班昭自由進出相公府邸找自己。
然后在那一日,李代桃僵。
劉班昭成為任紅嬋在王琨府邸,自己扮成劉班昭出了王琨府邸,又快速找到龍門鏢局離開開封,其后便是南下。
這當(dāng)中,劉族功不可沒。
想必此刻真正的劉班昭已經(jīng)死在了相公王琨的怒火之下,劉族也將會遭受到王琨的打擊——但對劉族并不致命,北方小朝廷還不敢真的和劉族撕破臉皮。
劉族,畢竟是除了岳家之外,北方最大的世家。
王琨也知道劉族這樣做的目的,不外乎是分籃子裝雞蛋,小小的得罪一次王琨,又不至于徹底和開封撕破臉皮,還能交好女帝,何樂而不為。
雖然說起來只是簡單幾句話,但個種的兇險萬詞難描,劉族所冒的險,也不是三兩句的事情,但無論怎么樣,這個計劃很成功。
自己順利南下。
劉族在開封為官的人雖然受到了一些打壓,但并不致命。
只是可憐了真正的劉班昭。
不得不說,任紅嬋是個很聰慧的女子,直到現(xiàn)在,她也沒有點明自己究竟是不是貂蟬——盡管天下所有人已將她視為貂蟬。
若非貂蟬,岳單會毅然決然北上進入燕州?
看見任紅嬋臉上幸福的笑意,英布喟嘆一聲,不是虞姬啊……心中不知道是失落還是僥幸,失落的是,不是虞姬,那么若是霸王出現(xiàn),自己如何應(yīng)對。
僥幸的是,既然虞姬不出現(xiàn),那么霸王也很可能不會出現(xiàn)。
不過既然來了石廟鎮(zhèn),那就順手殺了任紅嬋罷,再順便殺了阿牧和解郭,若是那道姑能殺了李汝魚,也是一件好事,提前解決一些自己將來爭霸的潛在對手。
英布持槍,槍尖直指任紅嬋,“無論怎樣,你今日都得死。”
任紅嬋毫無懼意。
阿牧搶身在前,手持細劍一臉無所謂,先前就和這黑衣持槍人大戰(zhàn)過一次,槍法確實很高,不比道姑差,也許和自己差相仿佛,但李汝魚也該歸來了。
不知道為何,阿牧已經(jīng)不對解郭抱有希望。
一旁的王越不聲不響的上前,手中劍出鞘,輕聲道:“姑娘,你的對手是我。”
阿牧哦一聲,“一起上罷。”
英布笑了,“就你?”
你是捧心西子又不是牧羊女阿青,就算得到了蟲達的劍法又能如何,終究不是蟲達——如果是蟲達在此,英布絕對不會出槍。
劉邦麾下的蟲達,那貨可是能和霸王項羽正面硬撼的劍圣。
當(dāng)年天下,論兵道,英布自詡不輸霸王和劉邦,唯獨對上韓信沒信心,論武道,那就只有霸王、龍且和蟲達能讓自己有所顧忌。
“還有我啊。”
一直沒有說話毫無存在的解郭,終于上前,抱劍站在阿牧身旁,“楚漢英布,虎賁王越,一者是前朝人杰,一者是后來劍道天驕,我解郭不才,愿意討教一二。”
解郭拔劍。
從出開封之后,一直不曾拔劍的解郭終于拔劍。
劍出如龍嘯。
然后一劍刺出,很簡單的一劍,但卻是無可躲避的一劍。
血花飛灑。
英布不可置信的看著解郭這一劍,他不明白。
王越喟然一聲長嘆,顯然早知。
任紅嬋捂住了嘴,不是吃驚,而是難過。
解郭這一劍很簡單,但并不是真正的無可躲避,無可躲避是因為這一劍刺的不是英布,也不是王越,更不是任紅嬋。
而是阿牧。
這一劍直接將阿牧的右胸貫穿,鮮血汩汩的從劍尖低落。
長街之上落針可聞。
誰都沒料到,一直護衛(wèi)任紅嬋的解郭,出劍之后的第一劍,刺中的人竟然是阿牧,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沒人知曉。
噗嗤!
解郭抽劍,阿牧悶哼一聲,跪坐在地,直到此刻,她都不相信,解郭會刺殺自己。
他為了什么?
如果說為了殺任紅嬋,解郭有很多機會,從開封南下到瀾山之下的摘星山莊里,解郭要殺任紅嬋的機會有很多。
為何要等到現(xiàn)在?
阿牧想不明白。
也不想去想了。
只是覺得很委屈,很難過……想哭。
李汝魚,都是你的錯,是你把我一個人丟在這里!
阿牧重傷。
李汝魚去了圣人廟不知所蹤。
此地尚有英布和王越,無論怎么看,任紅嬋都必死無疑,解郭也如此認為,但他并不會出手殺任紅嬋,那是英布的事情。
有些落寞的看著手中任在滴血的劍,嘆道:“兩世為人,終究還是做不了大善人。”
那便繼續(xù)做惡人。
曾經(jīng)的大漢天下,有個叫郭解的游俠,心中有俠氣,然而終究更多匪氣,為了過得更好而無惡不作,天怒人怨的事情數(shù)不勝數(shù),私鑄錢幣盜挖墓墳,伙同亡命之徒公然違抗大漢刑罰殺人搶劫。
然而上天眷顧,每每落入官府手中,都能遇到天子大赦。
人皆欺軟怕硬,在郭解博得惡名之后,無數(shù)過往犯了罪案在身的腌臜潑皮紛紛登門依附郭解,借助郭解的勢力為非作歹。
郭解也是無奈,只能收留這些人為門客。
但郭解知道,自己一直這樣下去,遲早會被大漢那位千古大帝給辦了,若是趁早金盆洗手改頭換面,還有一線生機。
于是郭解按捺住內(nèi)心匪氣,棄惡從善。
事事恭敬待人,不敢乘車走進縣衙門,為他人辦事,也求一個安穩(wěn)妥當(dāng),城中少年及附近縣城的賢人豪杰,聞風(fēng)而聚。
甚至于出現(xiàn)過半夜上門拜訪郭解的也是絡(luò)繹不絕,最多之時竟有十多輛車子,上錢送財,乃至于請求把郭解家的門客接回自家供養(yǎng)。
郭解心知肚明。
他們尊敬自己,不是因為自己那一點點的善事,而是懼怕自己的惡。
人就是這樣,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那是謊話。
后大漢朝廷要將各郡國的豪富人家遷往茂陵居住,郭解不愿意離開故土,清點出來的家產(chǎn)也不符合資財三百萬的遷轉(zhuǎn)標(biāo)準(zhǔn)。
但遷移名單中依然有郭解的名字,因為當(dāng)?shù)毓倮艉ε隆?br />
郭解在一日,他們則要夜不能寐。
然而郭解還是通過自己的勢力,找到了大將軍衛(wèi)青,請這位大漢神將在大漢天子面前美言幾句。
他成功了。
大將軍衛(wèi)青終究也是個人,也有抹不開的情面。
這位大將軍替郭解向大漢天子說:“郭解家貧,不符合遷移的標(biāo)準(zhǔn)。”
但郭解沒想到,大漢天子終究是那個功蓋天下的雄主,一眼就看穿了這其中的貓膩,說:“一個百姓的權(quán)勢竟能使將軍替他說話,這就可見他家不窮。”
于是被遷徙到茂陵。
郭解憤恨無力,本欲認命,不料侄兒竟然殺掉了提議自己遷徙的縣掾,后來又殺死其父楊季主,被楊季主的家人上書告狀,門客又把告狀的在宮門下給殺了。
這當(dāng)中是否有郭解授意,天知地知,郭解知。
但這一次,上天沒有再眷顧郭解,官府發(fā)出了捕緝令。
郭解只能逃亡。
他想從善,可身邊的人卻都不是善人。
比如一次,縣府有個儒生陪同前來查辦郭解案件的使者閑坐,郭解門客稱贊郭解,他說:“郭解專愛做奸邪犯法的事,怎能說他是賢人呢?”
郭解門客聽到這話,怒殺儒生,又割下他的舌頭。
這就是郭解的江湖。
起于惡人之間,又葬送在惡人之手,前因后果,皆是他一手造就。
大涼解郭,就是大漢善惡之間的郭解。
成為異人后,渾渾噩噩的在龍門鏢局過著咸淡日子,雖然有事沒事可以和有可能是墨家矩子的墨巨俠吵鬧幾句,但,他覺得異人的人生很不快意。
上有驚雷。
下有北鎮(zhèn)撫司。
他想向善卻無向善之路,他想向惡,卻無向惡之途。
他想回到屬于他的江湖。
無關(guān)善惡。
來到大涼天下,從不喝酒的郭解卻喝了不少的酒。
但還沒殺人。
那么,今日起,開始殺人。
重新做一個惡人。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拿起屠刀再次入魔,一念去善存惡。
不瘋魔不成活。
今日郭解,面朝大涼,春暖花開后,依然是那個殺人不眨眼的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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