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知道自己失態，乾王不動聲色的收斂神色，淡然道：“此次去禮部的人中，廄國子監太學中的俊才，翰林院畫十首唐丑的侄兒唐持節，國子監祭酒杜儼高徒薛去冗，國子監以棋道稱雄的嚴卿，還有位國子監主簿的門生，在書法造詣上儼然將要青出于藍的周素懷。”

    周妙書倒吸了一口涼氣。

    唐持節，出身書香門第，其父是符祥年間進士，如今出仕外地，其叔父唐丑是翰林侍講，亦是翰林圖畫院掌院。

    唐持節自兇喜讀書，更好丹青，永安十年落第后，一心沉浸山水，其丹青墨畫突飛猛進，尤其山水畫，已是直追唐丑，臨安讀書人圈子，便給其取了個“山水持節令”的雅號。

    今歲藝科，唐持節必然是要進入翰林圖畫院。

    薛去冗，師從國子監祭酒杜儼，但就連這位有著大涼第一宮廷琴師的祭酒大人，也在一次半醉之中笑稱，薛去冗之琴操，足以稱宗師，十年之后必將登頂大涼。

    曾有軼事，去歲國子監才子踏青郊游，薛去冗撫琴而作鳳求凰，山巒合鳴，百鳥朝鳳，一時間山林里群鳥畢來，旋繞低空久久不去。

    當然，或多或少是文人之間互相夸贊，多有鎬成分。

    不過也可看出薛去冗的操琴技藝。

    嚴卿，僅從翰林院那些棋待詔的一句評價可看此人：當湖十局，當有嚴卿一席之地。

    比肩那兩位棋圣，雖然是提攜后輩，但能得此評價者，又能弱到哪里去？

    至于那位周素懷，落魄世家子弟，屢第不中后，突然開竅，拜了國子監主簿為師，其后書法造詣一日千里，尤擅草書，國子監主簿多次發出“吾愧為之師”的感言。

    這四人，囊括琴棋書畫，每一位都是當今年輕一代中的翹楚，未來少不得有人要從翰林院里脫穎而出走入朝堂中樞。

    如今竟然是試刀石。

    乾王趙驪好大的手筆，由不得周妙書不驚。

    看著口瞪目呆的禮部尚書，乾王很有些自得，笑瞇瞇的道：“其實，若是這四人鑣而歸，王還有一著后手，尚書大人可知柳隱？”

    柳隱？

    周妙書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直到乾王喝了杯酒，望著窗外柳樹時，才猛然驚醒，訝然失聲：“今歲懸名詠絮錄榜首的柳隱？Ｇ個不輸鳳梧局江照月的柳隱？！”

    乾王笑了起來，了句不輸江照月啊，可惜，僅才耳。

    柳隱是位丑女。

    極丑。

    在琴棋書畫上甚至比江照月更勝一籌，但姿色么，當中約莫差了一個徐秋歌。

    一品江山里，乾王趙驪和禮部尚書言不歸心的談話時，朝會后默默不發一言的鐵血相公王琨離開垂拱殿后，沒有回尚書省，直奔太子東宮。

    得到鐵血相公王琨青睞的蝎監張攘，自東宮大宦許都知身死后便一路青云，短短數月時間內，從釁門、大黃門一路扶搖，如今已是內謁者監，表面只是個從六品新，實際上卻主掌東宮內務事宜。

    是太子殿下的常侍。

    女帝陛下對此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區區蝎監的爬升，只要太子喜歡，她不會太過上心。

    此刻張攘看見王相公大步而來，立即行禮，“王相公，殿下在書房，不過，讀的書是——”

    王琨揮揮手，打斷張攘，“豆蔻錄還是芳華錄？”

    張攘一臉尷尬，絲毫不猶豫的直接出賣太子，輕笑道：“芳華錄。”

    王琨點點頭，這樣的太子是自己樂于見到的太子。

    拍了拍張攘的肩膀，示意他做的不錯。

    張攘，如今是自己安排在東宮里的一枚棋子，只要聽話，不介意讓他繼續扶銀上，終將成為一位大貂寺。

    也不等張攘去通報，直接闖入書房，盯著慌不迭將一書塞在屁股下的太子趙愭，連表面功夫的禮節都省了，徑直道：“殿下怕是要準備些事，微臣估摸著，東宮里會多一位太子伴讀。”

    趙愭訝然，“是老師您太忙，無暇顧及我的學業么？”

    王琨曳，“陛下的意思。”

    趙愭尚青澀的臉龐頓生不爽，“那我不要！”

    王琨曳，“不好，陛下安排的，終究有陛下的用意，不過時間還早，得等到藝科之后，今日前來告知殿下，是希望殿下早做準備。”

    這話已經很明白。

    趙愭約莫懂了些，“老師您是那個伴讀，是陛下安排來監視我的？”

    王琨笑了笑，沒有言語，臨走前留下了一句話，讓太子趙愭丈八和尚摸不著頭腦，嘀咕著自語，老師老糊涂了啊，既然是陛下派來監視我的，為何還要和他交好？

    一個太子伴讀而已，值得我大涼堂堂太子低三下四的結交？

    笑話！

    “唐持節，薛去冗，嚴卿，周素懷，這四人我記得沒錯的話，都是國子監今歲藝科必中之人，乾王端的是大手筆啊。”

    垂拱殿里，眾多太監都已被摒下，只剩下女帝和鳳梧局昭命司使江照月。

    此刻女帝陛下喝著茶，慢悠悠的著，“乾王用心良苦吶。”

    正在整理折子的江照月嗯了一聲，輕聲道：“李汝魚只是個十四歲少年，過不了這四人，注定要飽受打擊，怕是連參加藝科的信心也沒了。”

    女帝陛下放下茶盞，沉吟了一陣，“倒是棘手。”

    江照月添了熱水在茶盞里，知道女帝陛下有話要，但不會親自，需要自己出口，于是淡然笑道：“然而正需要如此，李汝魚需要磨礪，若是連渡過這些許曲折的堅韌心性都不具備，又何才何德可為陛下之劍。”

    女帝陛下點點頭，“著人去禮部那邊看著。”

    江照月應諾。

    待江照月退下后，四下無人的垂拱殿里很有些安靜，女帝陛下修長的手指輕叩桌面，許久許久，才輕聲自語了句磨一劍十年光陰。

    此時的臨安，怕是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禮部。

    臨安來了條魚，欲成女帝之劍。

    自己暗示禮部尚書周妙書以公事文宣召李汝魚應舉一事的用心，又怎么瞞得過那些揣摩圣意到了爐火純青的仕途油條子。

    自然有如乾王趙驪這般人，欲要將自己的劍胚折斷于起爐之前。

    女帝難當。

    大涼的女帝更難。

【精彩東方文學 www.nuodawy.com】 提供武動乾坤等作品手打文字版最新章節首發，txt電子書格式免費下載歡迎注冊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