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安城下,明月初升之時,有一匹棗紅馬出了東宮,直奔北門出城而去。
騎馬人一身紅衣。
腰間斜挎了一柄連鞘長劍。
嬌俏紅衣迎風招展,眉角有幾顆雀斑的姑娘憂心忡忡,心中只有一人,再無先生之大計。
垂拱殿里的婦人聽得消息后,只是嘆了口氣。
由得她去罷。
趙愭那蠢貨,怎么守得租一襲嬌俏紅衣。
永貞元年的觀漁攻防戰,其后多年,被大涼文人唾棄或贊溢。
褒貶不一。
功過留青史,后人自有定論。
但觀漁城天天都在死人,這是無可更改的事實。
血下了一天又一天。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攻城守城皆如是。
前三日的攻防戰最為慘烈,尤其是第三日,北蠻女將安梨花親臨城下,數千人進攻,蟻卒如麻的攀附在城墻之上,每一個呼吸間都在死人。
但夏侯遲依然守了下來。
付出的代價是一千四百多人戰死,傷者無數,欣慰的是,城下留下了北蠻三千多人的尸首。
三日攻城,北蠻死傷近七千,觀漁城死傷三千余人。
夏侯遲和李汝魚、周懷素、薛去冗商議之后,城內再次征兵,只要不是走不動的男子,君提槍持刀上了城墻。
甚至也有悍婦背刀!
夏侯遲家里那個大屁股婆姨,在給他家杏煮了一頓“豐盛”的晚餐后,毅然入了軍伍,成為夏侯遲的親信兵。
十則圍之,五則攻之,倍則分之。
這個定律放在觀漁城沒有絲毫可以踐行的理由,安梨花和趙颯需要拿一唱戰讓北蠻雄主看到他們父女的能力。
盡管人數只有觀漁城的三倍,依然要攻。
如今觀漁城再次征兵后,尚有守兵四千余人,安梨花的軍隊也僅有萬人,但勝利的天平依然不明朗,也許某一天觀漁城就破了,也許永遠也不會破。
攻城依然在持續。
在趙颯的指點下,安梨花又改變了戰略,不再強攻,每日只用三千精兵騷擾性攻城。
耗!
只要這樣耗下去,觀漁城受困于糧草,必然要破城。
大涼、北蠻甚至于大理,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齊聚觀漁城,欲要看大涼和北蠻這一辰事究竟以何形態落幕。
觀漁城依然在死守。
但問題依然不可避免的出現在李汝魚等人的面前:糧草將盡。
這是個無封決的問題。
老將軍王立堅之所以能守觀漁城三十多年,只因糧草無虞,可如今觀漁城的現狀的糧草支撐不到今年的秋收。
觀漁城地形獨特,東門和北門接地,西門和南門在懸崖之上,從北門、東門到西門南門之間,有一片巨大的農地。
關起門來,觀漁城就是個可以自給自足的國,不僅糧草能自給自足,就連兵源也能源源不斷的補充跟上城防。
一如蜀中。
所以老將軍王立堅能夠守城三十余年,只因糧草并沒有出現問題,加上當時北蠻的攻城器械落后,守城死傷遠遠不如今時。
但現在北蠻攻城器械有了提升,觀漁城還出現糧草問題。
這座城還能守多久?
無援的觀漁已是危城。
十幾日后,觀漁城面臨兵弱糧絕的困局。
在安梨花這種軟磨的攻城架勢下,城墻上守兵每日都在死傷,雖然不多,但累計下來卻是驚人的數字,如今還能手腳上城頭的不足三千人。
而北蠻安梨花麾下,可戰之兵尚有七八千人。
城破,已是遲早事。
夜幕初升,城內空氣中彌漫中焦糊肉味,這是老兵們在火燒袍澤尸首——炎熱夏日,若是不及時處理,很可能導致瘟疫。
是以每日攻城后,北蠻和觀漁老兵都在城下收尸。
這是戰爭時期敵我雙方的默契,哪怕是山高海深的血仇,收尸時雙方也絕對不會拔刀相向。
戰爭,是最沒有規則的東西。
但最沒有規則處,又處處顯示著規則。
李汝魚按竭在城頭——如今是觀漁正將,繡春刀成了累贅,索性放在了營房。
回首望城內,除去焚燒袍澤尸首處是濃煙,其余各處炊煙寥寥無幾,已快斷糧的觀漁城,不僅守兵限制口糧,就連普通百姓,也被統一限定。
百姓無怨言。
然而望城外,三里外的北蠻軍營里,炊煙寥落上云天,一派生機。
李汝魚長嘆了一口氣。
著實有些不明白臨安那婦人的想法,為何要死守觀漁卻不增援,是打算以觀漁為誘餌在中路和右翼展開一場大局么?
可惜不知道那兩路的消息。
如今的觀漁城成了危城,四野之外廄北蠻斥候,幾乎收不到任何外界消息。
從北門城墻走向東門城墻。
城墻之上,稀落落站著一些守夜士卒——觀漁城地勢,不適合夜攻,北蠻心知肚明,但夏侯遲不敢掉以輕心,畢竟戰爭是最沒有規律可循的。
李汝魚看著這些疲憊老兵。
他們也在看李汝魚。
多有不屑!
觀漁守到如今,皆是副將夏侯遲親自上城頭督戰,這位應是臨安世家出身的正將,僅是在城下督戰,偶爾會去北門和東門門下支援。
著實讓人不恥。
看著那一張張滄桑齊面容,李汝魚默默無語。
走了一陣,發現個詫異情況。
守夜之人,十人之中,竟有六七悍婦。
估摸著是夏侯遲的主意,畢竟北蠻趁夜攻城的可能性極,悍婦守城足以。
李汝魚在一位身材高大的悍婦身旁站定,輕聲問這位背刀悍婦,“若是北蠻攻城,可敢下刀殺人?”
這位面容有幾分水潤的悍婦大咧咧的一笑,“雜不敢呢,一刀一個,賊快了,平日里我家殺雞殺鴨,我那口子都不管,是我的事情吶。”
李汝魚樂了,“那他可很沒男人氣。”
悍婦立馬翻臉,“你誰沒男人氣呢,我看你才沒男人氣,我家那口子男人得不能再男人了!”
李汝魚無語。
倒是旁邊另外一個悍婦樂道:“黃大姐,你家夏侯遲有多男人,怎的聽你家那胖杏,每次那事的時候,都是你在上面吶。”
悍婦翻了個白眼,絲毫不害羞,“他就喜歡我的大屁股,怎么著,羨慕啊,你有事也去磨你家男人啊,磨死他啊!”
李汝魚哭笑不得,接下來的話更是不堪入目。
什么我喜歡我家男人狗式,什么我喜歡磨他,還有什么我喜歡背對他讓他從后面來,還有什么我一**甩暈他,兩腿一夾夾死他閨房趣事被這幾個悍婦得**而家常。
李汝魚咳嗽一聲,了句老夏這人確實不錯。
真心沒料到,夏侯遲竟然讓他家婆姨讓了城頭,以為只是跟隨在他身邊有所照應,不曾想直接讓老婆上城墻戍守。
家國家國,先家后國,此為正理。
先國后家,此為大義。
悍婦上城,大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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