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兩千余人長出了一口氣。
卻聽得夏侯遲對出列的兩千余人大吼道：“這一去生死不知，我知諸位有壯血熱情，但我等絕不莽撞行事！”
“家有妻兒在觀漁城的請出列！”
一陣喧嘩后，兩千余人里走出四五百人。
夏侯遲大聲道：“我知諸位有壯骨雄心，可此次南下，生死一線，也許走出云州便會遭遇戰(zhàn)事，雖然我等愿意一死諫天下，但父母妻兒不能因此受累，你們都請退回去。”
于情于理。
可有人不干了，扯著嗓子笑道：“老夏你個滾犢子，少來這一套，你妻兒不也在觀漁城！”
夏侯遲哈哈大笑，“我家婆姨可以上馬殺敵，你家婆姨行不行？”
有個單身的老兵大聲抱怨道：“老夏，你家那婆姨老是說要給我介紹個屁股大的相好的，怎么一直沒動靜吶。”
夏侯遲眼一瞪，“觀漁城哪里有那么多好婆姨！”
頓了一下，“老子姓夏侯，不姓夏！”
頓時一陣哄笑。
在夏侯遲又勸說了幾番后，那些妻兒在觀漁城的老兵們退了下去，內(nèi)心深處有不甘，也有釋然，更多的是感激。
夏侯遲又大吼道：“家中無兄弟的請退回去！”
一陣喧嘩后，又退回去了數(shù)百人，僅剩下一千二三百人。
然而戰(zhàn)馬只有一千匹。
夏侯遲大吼道：“看看你們身旁的人，但凡有不善于騎馬的，盡數(shù)給我趕回去，真是的，沒見過送死也這么積極的！”
聲音卻很自豪。
這都是我夏侯遲調(diào)教出來的兵，沒一個孬種。
折騰了大半個時辰，最終只留下了一千精兵，這一千人，有至今為婚娶的老兵，亦有故鄉(xiāng)在南方的大好男兒。
花小刀很快率人將早已準(zhǔn)備好的酒碗酒壇子弄過來。
那些不能跟隨一起南下的老兵們踴躍幫忙，很快，所有人都人手一碗，包括不愿意南下的老兵。
夏侯遲端著酒碗，想了想，看向李汝魚，“你來吧。”
雖然自己是觀漁正將，君子旗是觀漁副將，但夏侯遲不知道為什么，總覺得這觀漁城真正的將軍，應(yīng)該是那個少年。
李汝魚端著酒碗，先對那四千不愿意南下和不能南下的老兵說道：“諸位，今日一別，他日若再相逢，也許便是在戰(zhàn)場上，只愿那一日，我們在戰(zhàn)場是并肩作戰(zhàn)殺北蠻，而不是兵刃相向亂東土。”
“這一碗，我敬大家！”
說完一飲而盡！
大笑道：“我等離去后，諸位守觀漁，愿汝等，猶記兵神之心，但在一日，不叫北蠻鐵騎度留人！”
四千人一飲而盡，有位軍機(jī)郎大聲道：“人在，城在，北蠻不度留人河！”
人皆呼應(yīng)。
人在，城在，北蠻不度留人河！
山呼海嘯！
李汝魚又倒了一碗酒，看向那一千視死如歸的老兵，大聲道：“也許諸位中有人還記得我，我呢，在觀漁城呆的不久，但我知道了觀漁老兵之心。”
又道：“今夜出城南下，我等便成了鎮(zhèn)北叛軍，九死一生，心中所謂之事，不過是勸諫岳王爺，勸諫天下人珍惜當(dāng)下，我等之心，愿北蠻不度留人河；我等之心，愿永貞久安；我等之心，愿盛世惶惶不歇；我等之心，千秋萬載之后，會有后人記得，觀漁城曾經(jīng)有這么一群漢子，為了守護(hù)故土，為了守護(hù)大涼子民，為了守護(hù)天下河山，愿一死青血灑東土。”
“這一碗酒，敬明月！”
明月知我心。
“這一碗酒，敬故土！”
故土在我心。
一飲而盡。
一千壯士同聲語，壯志豪情，“敬明月，敬故土！”
一千壯氣，聲震云霄。
飲酒，摔碗。
夏侯遲大手一揮，“大家回去收拾一番，即刻出發(fā)！”
說完和君子旗一起，帶著李汝魚率先走向城門，身后，一千老兵刀劍在手，默默散去。
四千人，默默的看著他們，又默默的跟隨。
沒有人生出其他心思。
李汝魚、夏侯遲和君子騎馬站在城門前百余米下的空曠平野里，沉默的看著到處都是燈火的觀漁城，許久，李汝魚才沒有多少底氣的問了一句：“他們會來嗎？”
夏侯遲笑了一聲，“也不看看是誰帶的兵。”
君子旗點(diǎn)點(diǎn)頭，“這一點(diǎn)，老夏確實(shí)做的很好，就算是帶兵十幾年的老將，也不一定能做的比老夏更好。”帶病打仗，老夏不如自己，但治兵方面，老夏真不輸自己。
夏侯遲嘟囔了一句，老子就是十幾年的老兵。
還有，老子姓夏侯！
陸續(xù)有人前來，在花小刀等人的指揮下，每一人都挑選了兩匹戰(zhàn)馬，都是觀漁老兵，歷經(jīng)戰(zhàn)事，沒有一個不會騎馬作戰(zhàn)。
半個時辰后，再無人出城。
觀漁城大門遲緩而沉重的關(guān)閉，隔絕出了兩個世界。
花小刀很快來到三人面前，聲音激動：“將軍，一千人，一個不少，一個不多！”
李汝魚笑了。
夏侯遲大笑，笑得很快意，我調(diào)教出來的兵，怎么可能臨陣脫逃。
君子旗暗暗點(diǎn)頭。
兵在精而不在多，這一千老兵，足以抵一萬！
片刻后，毛秋晴和阿牧歸來，毛秋晴低聲道：“沒有人通風(fēng)報信，也沒有人意圖搗亂，所有人都在城里，甚至有人失聲哭泣。”
先前她和阿牧兩人潛伏在城中，若有人煽風(fēng)點(diǎn)火或是向云州方向通風(fēng)報信破壞今夜大事，可以立即出手不分緣由的誅殺。
李汝魚點(diǎn)點(diǎn)頭。
拉動馬韁上前幾步，對夜色里的一千人沉聲道：“今夜南下，我等生死與共！”
人皆肅穆，不再言語。
一千人，在黑夜里，如一千尊雕塑。
忽然有人輕聲道：“快看！”
眾人側(cè)首看去，卻見觀漁城頭亮起了一串串的火焰，無數(shù)身影肅穆的站在城頭上，有人輕聲高歌，“青山往兮，我心猶存；大江去兮，我魂猶存；清風(fēng)吹兮，故土猶存……”
鎮(zhèn)北軍歌！
一呼百應(yīng)，數(shù)千人淺聲吟唱，歌聲回音連綿不絕，壯懷激蕩，頓時讓無數(shù)人熱淚盈眶，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夏侯遲大手一揮，“出發(fā)！”
觀漁城頭，無數(shù)人眺望遠(yuǎn)之。
這一去，但愿再相見時，不是兵刃相向，而是并肩殺敵！
一千人，一千鐵騎，在夜色獵獵里，在姣姣明月下，在兵神岳精忠譜寫的鎮(zhèn)北軍歌里，如一條黑色長龍，蹄聲如雷，大地震動，塵埃揚(yáng)起遮住了星光，風(fēng)馳電掣向著南方躍去，一頭撞進(jìn)鎮(zhèn)北軍拱衛(wèi)的北方大牢籠里。
一條長龍，在大涼北方，炸響了一道道驚雷。
這一夜，明月懸空，故土芳香。
這一夜，觀漁一千鐵騎南下，青血沸騰。
這一夜，觀漁老兵刀如雪，反了鎮(zhèn)北。
這一夜，大涼君子旗再一次強(qiáng)勢的走入天下人眼簾，人間又現(xiàn)白袍銀槍！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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