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也是沒辦法！”鐘老爺嘆了口氣，“若只是我鐘宇霆個人的事情，別是幫大舅哥的忙了，就是讓我赤膊上陣去跟林家斗，我也沒有怨言。uukla可是，這事關系到鐘家，幾百年的基業若毀在我手上，豈不成鐘家罪人了？將來，我還有何面目去見鐘家的列祖列宗？”

    到這里，鐘老爺不由眼圈一紅：“鐘家家主哪是那么好當的，這么些年，你也是看在眼里的。從做家主第一天到現在，我就沒好好睡過一個安穩覺。早知道這樣，這家主當年就應該讓給二弟來做！”

    鐘老爺為了鐘家，的確操碎了心，才剛過不惑之年，兩鬢已經爬滿了白發。他的也是肺腑之言，二弟鐘宇震自便聰穎過人，無論是為人處事，還是智謀心計，都遠勝于鐘老爺。

    當年，鐘老爺也曾向老太爺提議，讓二弟做這家主之位。可老太爺以祖訓為由，不僅駁回了鐘老爺的提議，而且還將二弟直接趕出了鐘家。

    最終，鐘老爺以嫡長子的身份做了家主，二弟再未登過鐘家的門。

    看著鐘老爺憔悴的面容，夫人不由有些心疼，也顧不得再和他嘔氣，抹著眼淚道：“這都是命，誰能想到一個林家能折騰出這么大動靜來！你為鐘家著想我不怪你，可眼睜睜看著劉家就這么倒了，我心不甘呀！”

    鐘老爺想勸勸夫人，可卻不知該什么。

    倏的，夫人恨聲道：“還有那兩個白眼狼，連一句貼心的話也不肯，我算是白疼他們了，還不如一個庶子！”

    鐘老爺被夫人這句沒頭沒腦的話的一愣，旋即明白過來，她是在惱兩個親兒子。

    鐘老爺搖搖頭，正待勸夫人，門開了，許氏走進屋來。

    許氏見夫人正抹著眼淚，怔了怔，知道自己來的不是時候，正準備悄悄轉身出去。

    夫人叫住了許氏：“秀兒，有事嗎？”

    夫人口中的“秀兒”，便是許氏。

    許氏年輕時，是鐘老爺和夫人房中伺候的丫鬟，這么多年來，鐘老爺和夫人都習慣喚她“秀兒”。

    “哦，沒事。我聽無稽老爺心情不好，所以過來看看！”許氏趕忙答道。

    聽許氏提到鐘無稽，夫人想起剛才議事時，鐘無稽為自己的那番話，不由心中暖融融的。

    她嘆了口氣，柔聲問道：“聽無稽這幾是病了，不打緊吧？”

    許氏又愣了愣，夫怎么關心起無稽來了，她陪著笑道：“也不知怎的，好端端的就昏迷了三天，怎么也喚不醒！今早用了華郎中的藥才醒過來，現在不打緊了！多謝夫人關心！”

    夫人忍不住白了鐘老爺一眼：“無稽有今天，來去都是你這老爺造的孽！”

    鐘老爺莫名其妙被夫人數落，有些尷尬，張張嘴卻什么也沒出來。

    夫人不是無端發邪火，這事還真和鐘老爺脫不了干系。

    十幾年前，當時老太爺還是鐘家家主，作為嫡長子的鐘老爺出門與朋友聚，回家時已醉眼迷離。恰好夫人回了娘家，鐘老爺酒后失德，借著酒勁強行破了許氏的處子之身。

    大戶人家的公子少爺睡了丫鬟，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可問題是，許氏懷上了鐘家的骨血，這就不一樣了。

    鐘老爺也算講情義，最終給了許氏名分，也就有了鐘無稽這個庶子。

    這么多年來，夫人為這事可沒少埋怨鐘老爺。

    見鐘老爺一臉的窘狀，許氏趕忙替他圓場：“夫人，這事怪不得老爺！”

    夫人眉毛一挑：“怪不得他，難道是你自愿的？”

    許氏一聽，頓時臉色變的煞白，趕忙跪倒在地：“夫人言重，奴婢不敢！”

    大唐戶籍分為良籍和賤籍兩種，許氏是鐘家家奴的女兒，出自賤籍，自便是丫鬟，地位十分低下。依大唐律，奴婢私嫁良人為妻妾，無異于盜取主人的財產，以盜論罪。

    許氏向來膽，聽了夫人這話，安能不惶恐？

    鐘老爺就對許氏心懷歉疚，聽夫人如此，心中頗為不快。想去扶許氏一把，卻忍住了，他看了一眼夫人淡淡道：“秀兒是丫鬟沒錯，可好歹也是無稽的阿娘，你就不能給她留點情面？”

    夫人出身大家閨秀，知書達理，并非刻薄之人，剛才所言也是脫口而出，鐘老爺一提醒，她也意識到話過了頭。

    許氏為鐘老爺生了兒子之后，十幾年如一日依然盡著丫鬟的分，將鐘老爺和夫人伺候的妥妥貼貼。

    人心都是肉長的，夫人對許氏在心里還是非常滿意的。

    再了，鐘無稽在議事時，才剛幫自己了話，自己這么做的確有些過分了。

    夫人微微頷首：“前院那些屋子陰冷潮濕，老爺能不能向老太爺求個情，讓他們娘倆搬到二進院的東廂房去，反正也是空著！”

    鐘老爺臉上顯出為難之色。

    當年，為許氏脫離賤籍之事，老太爺大怒，差點對鐘老爺動了家法。鐘老爺苦苦哀求，看在許氏懷了鐘家骨血的份上，老太爺好不容易松口同意許氏從了良籍，卻執意讓許氏母子搬到前院和奴婢仆人一起住，這一住就是十六年。

    如今，鐘老爺雖然做了家主，可讓他去向老太爺求情，多少還是有些心虛。

    ……

    日頭已經偏西，李管家從鐘家大院正門緩緩走了進來。他的手中提著個籃子，里面裝的是陳州城張記香鋪的檀香。老太爺打坐誦經，向來只用這種檀香。

    去買檀香這種雜事，派個廝便能辦了，根無需李管家親自辛勞跑這十幾里路。可多年形成的習慣，讓李管家不放心別人代勞。

    三進院正房東側有個穿堂，可以進入后院，是鐘家大院的后罩房。這里比較隱秘，可作女傭居住之地，也可作庫房和雜間。

    卸任家主之后的老太爺，偏偏選擇住在了這里。

    后罩房雖然坐北朝南與正房朝向一致，但居住條件明顯低于正房和廂房，房屋大及質量與三進院的正房和東西廂房有天壤之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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