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器響起，在眾女子的伴奏當中，秋蓮開始翩翩起舞。rg

    “鐘公子，你看仔細了！”吉溫對鐘無稽介紹道：“這是秋蓮最拿手的《綠腰舞》，除了在醉春閣，別處可是看不到的！”

    鐘無稽點點頭，認真觀賞起來。

    秋蓮初起時，舞姿舒緩且富于變化，像翠鳥，像游龍，輕盈無比。她雙袖飛舞，如雪縈風，低回處猶如破浪出水的蓮花。

    快結束時，節奏由慢到快，佩飾搖動，衣襟也隨之飄起，似乘風而去，追逐那驚飛的鴻鳥

    秋蓮終于緩緩停下，黑瑩瑩的眼珠子左右一掃，微微點頭。

    臺下喝彩聲四起，滿堂叫好，這些無聊的看客不在奢望一親芳澤，現在在意的是那一份樂子。

    見阿史那獻還在留戀地張望，鐘無稽笑著打趣道：“阿史那大哥，看來你和吉大哥一樣，也是專程沖著秋蓮而來的？”

    阿史那獻搖搖頭：“我可不是來看秋蓮的！”

    不是來看秋蓮的？鐘無稽覺得奇怪，正要詢問，卻聽得有靠近歌妓那邊的桌上，有人突然大聲喊道：“好！好！好！申老爺有賞！”

    一件東西忽然丟在了秋蓮腳邊。

    眾人一驚，定睛看時，卻是一大塊銀餅，聽聲音沉沉的，只怕有好幾十兩重，周圍的幾桌人登時轟然叫起好來。

    鐘無稽隨著眾人目光往丟銀子的那桌看去，一個矮矮胖胖的中年胖子臉上浮著笑意，一身繡花員外團袍，帽子上綴著一塊拳頭大的漢玉，好像將他的身體也壓得更矮了。

    吉溫聲道：“鐘公子，你今兒來對了，馬上有好戲看了！”

    “什么來對了？”鐘無稽一頭霧水。

    “你可知道這個申老爺是何人？”吉溫聲地問道。

    “不知道！”

    “他是隆昌錢莊的東家申輔！”

    “原來他就是申輔！”鐘無稽笑著道。

    鐘無稽聽過申輔其人。

    岑少白要開錢莊，鐘無稽自然要對長安的錢莊大致做個了解。

    長安城大大的錢莊，大多是隆昌錢莊和泰豐錢莊的分號，有幾家雖然不是分號，也得依附這兩個錢莊才能生存下去。

    隆昌錢莊的東家申輔，鐘無稽只是聽過，今日還是頭回見。

    “就算他是隆昌錢莊的東家，怎么就算有好戲看了？”鐘無稽有些不明白。

    “鐘公子，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吉溫也不賣關子，直截了當道，“明面上看，申輔是隆昌錢莊的東家，實際上真正掌控錢莊的是太平公主。”

    到這里，吉溫指了指離申輔不遠的另一桌，對鐘無稽道：“你看，泰豐錢莊的東家盧宇今兒也來了。他與申輔一樣，只是前臺人物，幕后之人是安樂公主！”

    鐘無稽順著吉溫的手指方向看去，盧宇正端起茶碗輕輕一啜，相貌清秀得飄然出塵，令人一見忘俗，舉手投足那股從容，那種自信，俯仰之間只覺得神采照人。

    鐘無稽心中暗道：原來盧雨竟是這般英挺的年輕人。

    隆昌錢莊在長安是二十多年的老字號，這么多年，太平公主一直屹立不倒，隆昌源源不斷為她提供的大量銀錢，是重要的原因之一。

    睿宗李顯即位后，安樂公主得勢成為了大唐第一公主。

    安樂公主向來對斂財情有獨鐘，自然不會放過錢莊這一財源，于是，泰豐錢莊便孕育而生。

    泰豐錢莊雖然成立雖晚，在安樂公主幫襯下蒸蒸日上，僅數年工夫，便有后來居上壓過隆昌之勢。

    太平公主當然不甘心固有領地被安樂公主染指，于是姑姑與侄女之間較量的戰火，從朝堂延伸到了生意場上。這種形勢之下，申輔與盧雨之間水火不容，針鋒相對，在所難免。

    吉溫意味深長道：“平日這些姑娘出場打賞也不過幾兩銀子，申輔如此重賞，當然是做給盧雨看的！此刻，他們二人誰示了弱，便是給身后的主人丟了面子，這豈不是要有好戲看了？”

    果然，鄰近的桌上有人悄聲道：“這姓申的也忒可恨，故意煞風景，且看盧掌柜如何反應。”

    話音剛落，卻見盧雨齜著牙無聲地一笑，有些孩子氣的樣子，伸手從懷中摸了一物輕輕丟出，卻正好落在那塊銀子旁邊。眼見那東西并落在那銀子旁邊，金光直閃，竟是一塊金子，光芒將那銀子蓋下去了，風頭自然也將對方蓋下去了。

    瞅著這一幕，吉溫臉上露出了復雜的表情，對著鐘無稽苦笑道：“瞧見了嗎？青樓是有錢人的天堂，沒錢人只能當看客，鐘公子，你現在應該明白，我剛才那番話的意思了吧？”

    鐘無稽卻不似吉溫那般酸酸的，他來醉春閣就不是尋樂子來的，申輔與盧雨二人的斗法，在他看來好生無趣。

    鐘無稽想拿出胭脂的畫像，讓吉溫辨認一番便要離開，可看吉溫一臉落寞的神情，只好先按捺住了。

    鐘無稽將目光從吉溫身上挪開，看向阿史那獻。

    阿史那獻的目光還在停留在那群歌妓身上，根就沒有注意申輔與盧雨二人之間的事。

    阿史那獻如此反常的舉動，讓鐘無稽覺得很奇怪。

    就在此時，申輔伸手取下帽子，扯下那塊漢玉，面無表情地丟了過去。

    眾人早已轟動，屏住聲息盯著二人緊看。

    金子價值不菲，可這塊漢玉就算不是價值連城連城之物，也要比那塊金子貴上幾十倍。

    見了此景，吉溫不再是羨慕，而是憤怒，咬牙切齒道：“如此粗鄙之人，卻能腰纏萬貫，想我吉溫一身才學，卻只能做一個的捕快，靠著微薄的俸祿潦倒一生，老天不公呀！”

    聽吉溫如此抱怨，鐘無稽覺著好笑，便舉杯勸道：“不這個了，吉大哥，我們喝酒！”

    “鐘公子，你以為我在吹牛？”吉溫以為鐘無稽不信自己，受了侮辱一般放大了聲音道：“我吉溫十四歲便做了刀筆吏，替人所寫的訴狀無一不勝訴。十七歲進縣衙，做過戶房和刑房書吏，夏稅秋糧、丁差徭役、雜課等事項無不精通，破案偵緝、堂事筆錄、擬寫案牘、管理刑獄等諸事手到擒來。如今，我在縣衙整整干了十年，不僅沒有得到重用，反而被排擠降成一名捕快，你是不是老天不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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