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五天后，兩輛日軍卡車卷起漫漫黃塵向南疾駛而去，里面坐的正是以霍山為首的直屬團精銳。    時下已是九月，中原大地的干旱變得更嚴重了。    實話霍山打內心不愿意帶自己的走河南境內，來時所經歷的一切歷歷在目已是留下心理陰影了。    可是不走這里又怎么可以呢？    穿河南過湖北再到湖南這才是最快的路徑。    一路上盡管心里不情愿，坐在副駕位置上的霍山非但不能閉眼裝睡，還要瞪大眼睛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觀察沿途的情況。    太行山一行已有時日，誰知道日軍和**在河南境內戰得如何，他們現在也搞不清楚哪里是日軍的哪里是**的地盤了。    所以在上車之時霍山干脆讓自己這些人都換上了日軍軍裝，反正坐的也是日軍的卡車。    另外換上日軍的軍裝還有一個理由卻是鄭由儉提出來的。    鄭由儉還是穿日軍的衣服吧，就湯**的兵我都懷疑他們有沒有膽直接向日軍進攻，可咱們要是穿**的可能日軍就會攻擊咱們了。    霍山對此默然。    在河南大地上卡車奔跑了沒有多久，霍山已是開始默念佛號了。    如果他不念佛號收攝心境他都懷疑身經百戰的也曾經在死人堆中睡過覺的自己都沒有勇氣面對眼前所見的一切了。    中國有句成語叫“慘不忍睹”，可這個慘卻得睹對自己來講對直屬團的精銳們來講卻是更殘忍了。    此時河南境內的災情已經是比他們上回路過之時更嚴重了。    車行于野，尤其是路過村屯附近之時，竟然可以看到接二連三的已是倒斃在地的災民了。    很明顯那些災民死去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在路過死尸眾多的地方，雖然卡車急馳卻依然能聞到那令人作嘔的尸臭味。    卡車行過尸體旁，會有無數受驚的綠豆蒼蠅從那尸體處飛起，有的尸體連眉骨都露出來了，眼窩里已經看不到眼睛了反而是綠汪汪一片，那是盡管有車駛過也不肯離開那腐肉的綠豆蒼蠅。    開車的石頭突然就把車停住了，閉上眼睛就趴在了方向盤上。    霍山了聲“我來開吧”，下車與石頭調換了位置。    霍山自然明白，眼前一切太過凄慘，石頭由于必須注意前方道路避讓開那些災民的尸體已是無法忍受了。    霍山再次把車驅動起來讓車向前馳去，而此時后面那輛車也換司機了，沈沖開車替下了姚文利。    駕駛室的人現在很羨慕坐在車廂里的那些人，雖然為了防止發生突然的遭遇戰他們都已經把那棚布割出了孔洞，但是至少他們不愿意向外看時可以不看或者閉上眼睛。    這注定是一場讓直屬團精銳終身難忘的慘痛之旅。    他們費勁力氣與日軍斗智斗勇舍生為死究竟是為了什么？    那還是不是為了消滅日侵略者讓中國的老百姓活下來，可是一場天災下來卻是讓百姓死者如蝗蟲，他們此心何甘？！    對，死者如同蝗蟲，因為隨著對中原大地的深入他們看到了蝗蟲，很多很多密密麻麻的蝗蟲。    甚至他們這兩輛車還撞進了一個巨大的蝗蟲群里。    那蝗蟲群足足有方圓三四里地，霍山他們眼看那蝗蟲撲天蓋地就從自己的側翼撲了過來，就在這一刻原烈日高懸的天空都變得陰暗起來，那蝗蟲竟然遮住了太陽！    在無數蝗蟲撲下的剎那，霍山已經失去視野了，因為那卡車風檔上盡是密密麻麻的蝗蟲！    霍山沒有辦法了唯有加大油門往前沖，好在他們所走的區域是平原地帶并無大的溝谷坑坎。    不過一在往前開了幾分鐘后，霍山便感覺到卡車壓到了什么東西上變得顛簸起來。    狀態剛剛好了些的石頭此時已是將雙手亂舞著去把從車窗內飛進來的蝗蟲趕出去，當車一顛他陡然明白了什么險些就吐了出來。    他看看霍山，就見霍山緊抿著嘴唇卻是在那里把著方向盤任憑有蝗蟲落在自己的手上腳下卻是仍在大轟油門。    其實霍山和石頭心里都明白，剛才那車的顛簸是因為車壓到了災民的尸體上了。    路邊有不少尸體，蝗蟲障目，霍山也看不清道路自然便壓了上去。    六分鐘后，直屬團的兩輛卡車終于是沖出了蝗蟲群，不得不把車停下來，將駕駛室內的蝗蟲趕出去。    而車廂里的眾人也是紛紛驅趕著飛進來還有落在車廂棚布上的蝗蟲。    霍山直屬團在打鬼子的時候，他們曾經得到過一個蝗蟲部隊的稱號。    現在想來他們那個蝗蟲與現在他們所見到的真正的蝗蟲真是相距太遠了。    就在這短短的六分鐘之內，車廂上的那厚厚的棚布都被饑餓的蝗蟲咬出了大大好多洞來。    蝗蟲過處，寸草不生，真不是虛言啊！    可是就在這時意外發生了。    霍山停車一方面是為了驅趕蝗蟲，另一方面卻是因為看到前方道路旁有人，他是想問問道路。    可是當他和石頭走到路邊看到那幾個骨瘦如柴的災民之時，卻是看到那幾個災民正在用手用力刨一個不大的土包。    那個土包的顏色和四周干旱之處還是有所不同的，很明顯是剛堆起來不久。    霍山臉色愈發陰沉起來抿著嘴沒有吭聲。    石頭剛要上前去問，霍山卻伸手一攔沈沖緊接著拽著他扭頭就往回走。    “哎？不問路了啊？”石頭奇怪。    霍山沒有理會石頭，而是對此時依舊在車下打掃蝗蟲的手下們喊道：“上車，上車，我們走！”    石頭不知道霍山怎么了，可是畢竟所有行動是得聽霍山的，所以也就跟著往回走了。    只是石頭到了車前剛要上駕駛員的位置，霍山卻是又扒拉了他一下，自己搶著上了駕駛位。    石頭感覺霍山有點怪怪的，帶著不解上了副駕位置，還未坐好，霍山已是發動汽車又開了起來。    此時石頭的注意力被霍山奇怪的行動所吸引，剛才的嘔吐感倒是減輕了許多。    只是石頭剛坐好時便看到左前方剛才自己要問路的那幾個災民卻是已經把那個土堆扒開了，里面露出了一個孩的尸體來。    那幾個災民便搶著去撕那孩的衣裳。    而此時霍山已是猛地一踩油門，卡車便轟鳴著向前奔去，可饒是如此，石鎖卻是看到那災民之中已是有人拿出了一把菜刀來！    石頭心頭大驚，站起來欲看個究竟，可是霍山將車開得飛快，終究是把剛才那一幕場景甩到了后面，等石頭再看時他的視線已經被擋住了。    這兩輛卡車是黃河南岸八路軍游擊隊在提前接到總部命后從日軍手中搶來送給他們南返用的，所以兩側車窗都被打碎了駕駛室里才會進那么多蝗蟲，而后視鏡也被子彈打碎了，石頭盡管抻頭去看卻終究沒有看到那個災民拿著那把菜刀要做什么。    石頭心里已是有了不好的預感，他此時已經猜到下一幕會發生什么了，所以霍山才不想讓他看。    石頭臉色同樣陰沉下來坐回了副駕位置上仿佛又看到了那災民手中的菜刀。    卡車依然在向前奔馳，石頭開始做深呼吸，試圖把自己的心境平復下來。    做深呼吸平復心境這招在他沒加入軍需處之時就已經學會了，那還是他殺死第一個日鬼子時才用過的，但是，自打那次以后他再也沒用過這招，對，再也沒用過，在尸橫遍野的戰場上他也再也沒用過。    可此時車行在河南大地便如行走在人間地獄，那是他想平復就能平復下來的嗎？    就在卡車駛過路邊一處正點火燒鍋的幾個災民之時，石頭再也忍不住了，卻是“哇”的一聲把頭探到車窗外就嘔吐了起來。    只因為，他看到那個已經有了一個豁口的破鍋里煮著的分明就是一條人的大腿！    剛才那幾個災民是為了活命在扒新墳了，只為了吃那剛剛死去不久的同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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