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羅蘭的解答，約德爾贊許的點了下頭：“大體就是這么回事，不過帝國特惠制的適用范圍不只包括海外殖民地，也包括我們遠東行省……有人或許不理解，遠東行是帝國的正規行政區，怎么能跟海外殖民地一樣待遇？因為這個行政區很特殊，是專門用來安置異端和罪犯的流放地，好比后娘養的，好事輪不上，壞事跑不了，就政治地位而言甚至還不如海外殖民地。”約德爾到此處臉上禁不住流露怨氣，看起來不像作偽。

    “約德爾先生，我明白您的意思了，帝國出臺谷物法保護大地主，導致國內谷物價格居高不下，城市貧民買不起面包就要挨餓，工商業者也因為高昂的食品價格而難以經營，不得不提高生產的商品價格，糧價高企傳導到社會經濟的每一個角落，造成物價上漲，生活成奇高，中下層民眾因此承受著巨大的痛苦，這些不滿積累日久就會演變成動亂，帝國政府必須找到一種方式繞過谷物法的限制獲得廉價糧食供應以維持平民階層的生存，據我所知谷物法中明文規定的保護作物包括麥、大麥、黑麥和燕麥，不知道是立法者有意為之還是因為帝國內陸很少種植稻米，這種作物并沒有被列入名單，稻米因此不受谷物法限制，是面包的極好代替品，而且因為帝國特惠制的存在，帝國政府可以在遠東壓低稻米價格統一收購，這就等于把谷物法造成的高昂成轉嫁到我們遠東農民頭上。”到這里，羅蘭稍微遲疑了一下，接著問約德爾，“先不管這種行為是否公平，既然帝國政府通過壓榨遠東人獲得廉價的稻米，為什么不在糧食市場上銷售？”

    “因為擁護谷物法的那伙人不答應啊！”約德爾面露苦笑，“您想，如果來自遠東的稻米大量涌入市場，人們有便宜的稻米可吃就不會去買高價面粉，面粉滯銷就會迫使谷物降價，谷物降價則迫使地租降低，那些擁有大量土地的食利者將因此蒙受損失，怎么會允許這種情況發生？當然要聯合起來阻撓帝國當局將遠東征收的稻米投放到糧食市場。這伙人包括地方豪強、貴族領主和各地教堂、修道院，他們占有帝國內陸大部分耕地，勢力極為強大，皇帝陛下也不得不優先考慮他們的利益，最后只能瘍妥協。”

    羅蘭聽得入神，追問道：“這些稻米收購了又不能在帝國內部消化，最后怎么處理了？”

    “當然是賣掉了。”約德爾呵呵一笑，“帝國內部保守勢力太強，阻撓稻米銷售，但是別忘了帝國周邊還有大大的附庸國和仆從國，還有海外殖民地，這些地方要么窮山惡水資源貧瘠，要么民風剽悍魔獸橫行，終年戰亂不斷，糧食產量能夠做到自給自足的邦國并不多，帝國政府可以將低價征收的遠東稻米加價三倍傾銷出去，至于海外殖民地，比如格拉貝倫這樣農業發達的地區，身就以出口谷物為經濟支柱，按理沒必要進口稻米，但是別忘了‘帝國特惠制’，殖民地總督只能捏著鼻子拿出財政撥款買下地并不需要的高價稻米，多年來帝國政府就是采用這種霸道的手段控制國際糧食市場，強買強賣以謀取暴利，用這筆收入彌補財政赤字，而推行谷物法造成的地租和物價上漲喬財政赤字的主要原因，這就等于帝國當局用倒賣稻米的收入補貼那些大土地所有者，使富者愈富，貧者愈貧，這種情況持續下去，遲早會鬧出大亂子。”

    羅蘭深有同感。帝國內陸各省的情況他不了解，也不想妄自揣測，但是由谷物法和“帝國特惠制”建立起的糧食貿易體系而論，從根上就缺乏公平，完是帝國強權霸道的體現。

    在這套貿易體系當中，首先吃虧的就是遠東農民階層。作為帝國最大的產糧區，當地人卻吃不到自己種植的稻米，強制征收的價格之低廉使遠東務農者無法從耕種當中獲圈得收益，辛苦整年最后只是勉強糊口而已，這種局面再不改變，哪怕有再好的耕種條件人們也激發不出開荒種田的動力。

    其次受到剝削的是帝國的附庸和殖民地。在一個正常的貿易體系中，他們可以直接在遠東當地以公道的價格采購稻米，而在“帝國特惠制”的束縛下，他們不得不從帝國當局特許的糧食出口商那里進口高價稻米。忍受剝削還在其次，羅蘭曾聽帝國當局故意挑唆保士華大公國內部少數民族地區叛亂，資助軍閥混戰打爛當地的社會秩序，使原糧食產量很高的平原沃野變得滿目瘡痍烽火四起，各地豪強必須進口糧食以維持軍隊，獲得帝國特許出口糧食的代理商則趁機大發橫財。

    受害者的名單中還要加上帝國內陸新興的工商業主和市民階層。這些人并不占有土地，食品靠市場供應，人只有吃飽肚子才能做工或經商，更不必多數工業品要以農產品作為原料，糧價太高必然造成工業品成上漲，而工業品的需求彈性比糧食要大得多，人不吃飯會死，少買一條毛毯或者一口鐵鍋總還能湊合著過，這就會造成國內市場的需求萎縮，商人也跟著倒霉，出口更是難上加難，與外國同類產品的價格相比缺乏競爭力，哪怕有帝國特惠制減免關稅的加持也難以打開銷路，最后只能撕破臉皮靠武力開道，然而發動戰爭的成過于龐大，以帝國當前外強中干的財政狀況根支撐不起連年征戰。

    想到這里，羅蘭忽然露出笑容。帝國當局搞出這套畸形的貿易制度著實不得人心，把各大公侯國、海外殖民地和國內新興的資產階級都得罪了一遍，在這樣的局面下，老爸如果在遠東鬧出點動靜來，應該可以獲得上述各方勢力的同情，明里暗里為遠東革命者提供支持乃至資助，帝國當局受到各方掣肘，恐怕很難作出以武力鎮壓遠東革命的決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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