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陽笑著道，“姐姐，你上次就讓我這么寫的。彥哥哥回信，姐姐想燒就燒，他還會再寫。”

    青舒：……

    青陽想起一事，高興地道，“姐姐，彥哥哥有朋友不久就要從海外回來，到時候會給彥哥哥帶稀罕東西。彥哥哥，等東西到了，送過來，讓我們挑喜歡的留下，我們挑剩下的他再送人。”

    “什么稀罕東西？”這個吸引力很大，青舒立刻感興趣地問。

    不等青陽回答，鈴蘭腳步匆匆地進門，“姐，府門前突然來了一群帶傷的男人，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青舒和青陽一愣。

    鈴蘭又道：“已經通知管家了，管家讓姐不必擔心，問明了情況會派人傳話過來。”

    “不必等前頭送信兒，你趕緊去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弄清楚了快回來。”

    鈴蘭答應著，急步出去。

    青陽站起來往外走，臉繃著。

    青舒叫住他，“等一下，你要去哪兒？”

    青陽停下，回頭，“姐姐，我去拿弓箭，有壞人來，我拿箭射壞人，保護姐姐。”

    青舒心里一暖，對他招了招手，“過來。”等他走過來，笑著拉了他的手，“陽都已經能保護姐姐了，真好。不過，事情還沒有弄清楚，咱們可不能亂來。再有，不是什么事都要用武力來解決的。你看，有人搶鋪子，姐姐先是報官，再要求搶鋪子的人賠禮道歉，而對方沒有悔過之意，執意要搶到底，姐姐才不得不動手，這是被逼無奈，是下下策。你再看，有人散布流言中傷姐姐的時候，姐姐并沒有莽撞地沖上去拼命，而是找到罪魁禍首，報官處理，事情同樣解決的很好。所以，解決問題，有很多種方法，能不用武力解決的時候，盡量不要用武力去解決。”

    青陽一直聽的很認真，青舒的話完，他立馬道，“我知道了，等事情弄清楚了，我再決定要不要去拿弓箭。”

    青舒輕捏他的臉，“就是這樣，咱們坐等消息，不急。”

    青陽了聲好，坐在青舒身邊，一下又想起信的事，“姐姐，你還沒看彥哥哥的信。”

    青舒無奈地笑，“好，好，好，這就看。也不知道他到底灌了什么**湯你給，弄得你那么聽他的話。”

    青陽立刻澄清，“彥哥哥才沒有灌我**湯，彥哥哥要我照顧好姐姐。”

    青舒心里暗罵周伯彥奸詐。他倒聰明，居然對著著急長大的青陽囑咐什么照顧好姐姐這樣的話，讓青陽覺得自己來有用、來有男子漢樣兒，于是就把周伯彥那廝看的更重。

    她是發現了，在男孩子的成長道路上，總會有那么一個讓男孩子推崇，并被男孩子視作榜樣的男人存在。這一，令她覺得很是郁悶。在青陽心中，她這個姐姐雖然很重要，卻不會是他推崇并視作榜樣的那樣一個人。她郁悶歸郁悶，妒忌歸妒忌，卻也知道周伯彥不會帶歪了青陽，而且對青陽的成長很有幫助。要不然，她哪會容忍周伯彥的停留不去。

    在青陽的期待中，青舒不情愿地展開書信看，心里承認周伯彥那廝的字非常漂亮，但嘴上不承認，“這都寫的什么破字，丑死了，一都不好認。”

    青陽還不到了解女人的口是心非的年紀，于是很疑惑地道：“丑嗎？可盧先生彥哥哥的字有自己的風骨，只差一便可自成一家了。”

    青舒不怪弟弟的拆臺，只怪盧先生的多嘴，咕噥了一句“什么眼光？”，繼續看信，然后咦了一聲，挑了挑眉毛，接著便是眼中冒火，然后看到后面，臉色差，看完最后一個字的時候，啪一聲把信拍到了桌子上，“混蛋，恨不能一巴掌拍死他。”

    青陽嚇了一跳，“姐姐，怎么了？”

    青舒那個氣，指著青陽的鼻子氣乎乎地道：“以后他再寫信給姐姐，你不許拿給姐姐，直接給它燒了，聽到沒有？”

    青陽眨了眨眼睛，“為什么？”

    青舒咬牙切齒地道：“因為我想宰了他。”

    青陽見青舒如此，一臉的疑惑，卻又不敢再問為什么。但有一他敢肯定，彥哥哥又惹到姐姐了。

    這時候娟和鈴蘭進來了。

    娟遞了一封信給青舒，“姐，管家讓奴婢拿給您的。”

    鈴蘭稟報道：“姐，問清楚了，來的二十一個人，是退下戰場的傷兵，是來投靠姐和少爺的，是還帶來了彥公子作保的書信，就是這封。”

    青舒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別氣別氣，氣死了反倒便宜了周伯彥那個混蛋。她撐起這個大家才多久，讓府人脫離頓頓粗糧粥的苦日子才多久，突然就這么殺出二十一個人來投靠，還拿著周伯彥那混蛋作保的書信。那可是二十一張嘴吃飯的問題，而不是一張嘴、兩張嘴吃飯的問題。這真是，真是氣死她了。

    混蛋，混蛋，大混蛋，周伯彥是個大混蛋，他一定是故意的，對，故意的。否則，怎么可能他的信剛到，那二十一人便在同一天拿著他的作保書信正好就到了。青舒握緊拳頭，若是周伯彥那混蛋在，她一定要扁他一頓先。

    娟和鈴蘭見青舒氣的就快頭冒煙了，嚇得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青陽也是惴惴不安的，聲叫了一聲姐姐。

    青舒因他貓叫一樣的一聲姐姐給喚回了神志，揉了揉眉心，吐出胸臆中的濁氣，整理了一下情緒，站起來，“走吧，跟姐姐去前頭看看。”

    當收斂了怒色，控制好情緒的青舒來到前頭，看到那或腿上、或胳膊上、或胸腹間、或頭上纏著繃帶的十五六歲到二十七八歲不等的二十一個男人時，心中的火氣突然就散了，再也凝聚不起來，而被一種壓抑的、沉痛的、悲哀的情緒所取代。

    與那些倒下卻再也沒有爬起來的將士比，他們算不算是幸運兒？可是，他們沒能胳膊、腿兒地回來，不再是壯勞力，在靠力氣吃飯的時代，擔不起養家糊口的責任，估計連短工的活計都找不到，若是家人都容不下，該如何生存下去？這個時候，活著回來的他們幸還是不幸？

    古強見青舒和青陽過來了，便迎上來，“見過姐，見過少爺。”

    那二十一人便跟著整齊劃一地喊：見過姐，見過少爺。

    古強似乎不知道他們會如此，有些震驚，卻沒有開口呵斥。

    青舒只是無言地站在那里。

    面對這么多的傷患，而且有幾個人纏的繃帶上還滲出了殷紅色，可青陽眼中沒有懼意，他只是睜大了純凈污垢的雙眼看著這些人。大概是從看習慣了缺胳膊少腿兒的人，他對這些人沒有任何排斥感。

    青舒看到弟弟的神色，掃過忍著傷痛站成兩排的傷患們，又看了一眼沉默的管家，輕聲道：“管家，先讓大家安頓下來，通知廚房做飯，還有，請周大夫。”話落，她已經轉身，慢慢往回走。

    古強中氣十足地應道：“是，姐。”

    “謝姐，謝少爺。”確定有了容僧處，他們喊的很大聲。

    青陽抬腳要跟著青舒走，突然一頓，摸出袖子里的荷包，倒了好幾下，倒出幾塊兒糖果來，走到一個靠同伴扶持才能站立的十五六歲模樣的少年面前，將掌心的糖果遞給他，“哥哥，給你吃。”

    那少年不知所措地晃了晃身子，使勁兒擺手，緊張地不出一個字。

    一旁的古強見了，道：“少爺讓你拿，你就拿著。”

    青陽見少年還是沒有接的意思，于是拽過他的手，把糖果放進他的掌心里，轉身跑去追走遠的青舒，并告訴青舒他把糖果給了少年的事。

    青舒不解，“為什么要給糖果？”

    青陽捏著空了的荷包，笑瞇了眼，“有糖果，吃藥不苦。”

    青舒淡淡一笑，原來他把少年當成了孩子，居然拿了糖哄人家。

    周大夫到的時候，二十一人基安頓好了。周大夫為這二十一人一一把過脈，重新處理了傷口，開過方子，一直忙碌了兩個多時辰，這才有時間和古強話。“他們是怎么回事？”

    古強解釋道：“聽邊疆戰事吃緊，藥草緊張，傷患又多，上頭便決定將不能再上戰場的傷患提前遣回家鄉去。有家可歸的，自然是要歸家的。這些人，有的已經無家可歸，有的是不想回去增加爹娘的負擔，便執意留在軍營里不肯離去。不知怎么的，彥公子給了他們一封信，讓他們隨著商隊到康溪鎮來投靠了姐少爺。他們離開軍營時傷勢有所恢復，但一路的奔波和缺醫少藥……唉！接下來，能恢復到什么程度，看你的了。”

    周大夫嘆了口氣，“我會盡力而為。只怕是要為難了姐。”

    古強也嘆氣，“誰不是呢！彥公子他，大概是看姐為傷殘將士安排了不錯的活計做，這才動了送人過來的心思。”

    周大夫頭，表示贊同古強的法。

    盧先生搖著手中的折扇走過來，“要不要打個賭？”

    周大夫和古強一臉的興趣缺缺，并不搭話。

    即便沒人捧場，盧先生一都不受影響，自顧自地道：“我賭十兩，彥子回來的時候，丫頭不讓他進門。”

    這還用賭？都明擺著的事兒。“你自己慢慢賭著玩兒，我忙著呢！”古強著走開去。

    周大夫也想走，盧先生卻扯住他不讓走，“走，走，走，這個時候了你不用再出診，喝酒去。”

    房間里，青舒寫了大大的“周伯彥”三個字貼在墻上，罵一句，拿毽子丟一下。

    青陽吞了吞口水，安安靜靜地坐在一邊不時偷瞄一眼發泄怒氣的姐姐，心里默默地：彥哥哥，不是陽不救你，實在是哥哥你太過分了，都不和姐姐提前商量一下，來了一招兒先斬后奏，這才惹惱了姐姐。

    直到“周伯彥”三個大字被毽子丟爛，青舒才住了手，最后罵了一聲混蛋，坐到了椅子上。

    青陽趕緊倒了杯水放到她手邊，聲：“姐姐，喝水。”

    青舒沒好氣地道：“你敢跟他學，姐姐會打爛你的屁股。”

    青陽下意識地挪了挪屁股，“陽很乖，不惹姐姐生氣。”

    “他再寫信給姐姐怎么辦？”青舒乘勝追擊。

    “燒了。”青陽聲答道。

    青舒瞪著他，不話。

    青陽吞了吞口水，“那，撕了？”

    青舒接著瞪。

    青陽這下為難了，想破了頭卻想不出能令姐姐滿意的答案，很心地發問：“那，那要怎么辦？”

    青舒沒好氣地道，“原封不動地給他退回去。還有，告訴他，別再來煩我。”

    青陽從青舒那邊出來，噘了嘴，跑去寫信，想對惹姐姐生氣的彥哥哥放狠話，拿著毛筆糾結了半天，最后寫下一句：討厭惹姐姐生氣的彥哥哥。

    半個月后，只有這么一句話的信到了周伯彥的手，周伯彥苦笑之余，將趴在旁邊的桌子上打盹兒的顧石頭一腳踢翻在地。

    這一摔，顧石頭嚇醒了，爬起來問出了什么事。

    周伯彥氣不打一處來，“白癡，是你干的好事。”按理，他寫給青舒和青陽的信會先到，之后過了七八天才是托付的二十一人到達康溪鎮。卻不想，顧石頭這個壞事兒的，拿了他寫給青舒姐弟的信，放在身上給忘了，沒交給商隊。等他問的時候，顧石頭才想起來信沒送出去，而商隊走了已經一天半了。沒辦法，只能又等上六七天，等來另一個商隊，這才捎了信出去。

    周伯彥當時就預感到不好，如今回信到手，只得這么一句話，他便知道青舒定是氣的不輕，否則青陽不會對他討厭。

    顧石頭覺得莫名其妙，摸了摸腦袋，“公子，您是不是又想古姐了？”然后一臉委屈地道：“公子一想古姐，就看的不順眼，又不是的不讓公子回去看古姐的，公子您得講講理。”

    周伯彥不怒反笑，“聽伙頭軍正缺人手，你又很喜歡往伙頭軍那邊跑，明日你就到伙頭軍報道，不用過來伺候了。”

    顧石頭立刻蔫兒了，坐到地上抱著周伯彥的腿像念經似的不停“公子，我錯了”。

    周伯彥黑了臉，立刻叫進來兩個護衛，“拖出去，扔到伙頭軍的營帳里去。”

    顧石頭在伙頭軍中接受操練的時候，青舒在康溪鎮上又開了一家鋪子，古記雜貨鋪。鋪面是現成的，就是和新的風味食鋪一起蓋出來后一直閑置的那間大鋪子。

    古記雜貨鋪的規模算是整個康溪鎮上最大的，貨物也是最的。一個掌柜，一個賬房先生，六個伙計，一個負責燒火做飯的。除了賬房先生是另外請的，其他八人是從前來投靠的二十一人中選出來的。

    另外，從這些人里青舒培養了三個專門做涼皮的師傅出來，其中一人分派到了鎮的風味食鋪，另兩個人分派到了錦陽城的包子鋪。剩下的人，不是安排看門護院，便是讓學習編籃子、編竹簍、編草席等手藝。

    總之，用了二十多天的準備時間，青舒總算給這二十一人安排好了活計，松口氣之余，還不忘罵周伯彥兩句。解決了一塊兒大心病，這人一放松，就容易犯懶。青舒便是如此，這兩日時常睡懶覺，不怎么往外跑。

    今日是雨天，也是個偷懶的好日子。吃過早飯，看了一會兒書，青舒懶得動地方，于是倒在床上開始睡懶覺。春末夏初，她就換了房間，不睡炕，改睡床了。

    青陽和洛榮興奮地喊著姐姐沖進了青舒居住的院子，魚和娟示意他們聲，他們不聽，躲過魚和娟的阻攔，闖進了青舒的房中。

    “姐姐，姐姐，果子紅了，紅了。”青陽跑到床前，一下撲到了剛被吵醒的青舒身上。

    青舒皺著眉唔了一聲。

    “紅的，紅的，好看。”洛榮不落人后地跑進來，蹦蹦跳跳的很開心的樣子。

    青舒捏青陽的鼻子，“下去，姐姐差讓你弄斷氣了。”

    青陽伸了一下舌頭，這才從青舒身上下來，站到地上。

    青舒慵懶地坐起來，聲音帶出倦倦的味道，“你們剛剛什么紅了？”

    兩個的搶著匯報起來。

    “姐姐，果子紅了，是果子紅了，這么大的，”青陽比劃一下，“紅了一半。”

    “兩個，有兩個紅的，紅紅的好看。”洛榮眼睛亮晶晶的匯報。

    青舒立刻下床，“在哪里？快帶我去看看。”

    于是，青陽拉著青舒的左手，洛榮拉著青舒的右手，三個人一路跑著去了菜園子里，停在西紅柿菜畦的中間位置。然后兩個的蹲下來，低下頭，指著同一個方向，“那里，在那里，它們藏起來了。”

    青舒也學他們的樣子蹲下來，雙手撐地俯低了身體往西紅柿的秧兒下看，終于看到了部開始紅的兩個大西紅柿。青舒笑彎了眉眼，挺直了腰，“既然是你們最先發現的，等它紅透了，最先給你們吃，好不好？”

    青陽和洛榮立刻歡呼起來。

    后頭追來的魚和娟也好奇地去看，然后問青舒，“姐，這個真的能吃嗎？”

    青舒剛想非常好吃，突然反應過來，“我猜，它一定很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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