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聲，青舒把手邊的桌子拍的震天響。掌心很痛，可她沒工夫計較這痛，“好一個‘蘭掌柜逼的’。我古記自開門以來，從未聘過掌柜，哪里來的掌柜？何來‘蘭掌柜逼的’一？”

    張娘子被拍桌聲嚇的一抖，卻在聽到青舒的質問時大吃一驚，“什么？蘭掌柜不是姐聘的？不對啊，蘭掌柜他是姐特意聘來當掌柜的，來的那日還拿著姐寫的聘信。”

    青舒目光凌厲地看向蘭林子，“姐何時聘的你，又是何時交給你聘信的？”

    這會兒，蘭林子猜出了青舒的身份，暗暗叫苦的同時，還不忘嘴硬，“這位姐好生無禮，此時此刻是以什么身份在質問蘭某？”

    顧石頭瞪圓了眼睛，剛抬了手要抽蘭林子一耳光，卻見娟比顧石頭更快一步，一腳把蘭林子踹翻在地。

    蘭林子悶哼一聲，當時就翻了白眼兒，不過沒有昏迷過去。他手腳抽搐了幾下，竟是捂著胸口哼哼了起來。

    顧石頭張大了嘴巴，看一眼娟，再看一眼蘭林子，之后眼睛落在娟臉上，然后往下移，盯著娟的大腳吞了吞口水。這，這還是姑娘家嗎？這一腳到底使出了多大的勁道，才能把一個跪在地上的大男人硬生生地踹翻。這力道，并不比身強體壯的男人。

    鋪子里做工的都噤若寒蟬，不敢弄出一動靜。

    對此，青舒眼睛都不眨一下，問被按在地上的十三四歲模樣的少年，“叫什么名字？”

    少年怵的不行，“蘭，蘭竹。”

    青舒，“和蘭林子什么關系？”

    蘭竹有問必答，“他是，是的同族的叔伯。”

    青舒又問，“剛才你在偷看什么？”她猜，那個自簾后偷看的人便是這少年。

    蘭竹不敢隱瞞，“叔伯怕張娘子貪下客人銀錢，出門前交待的，讓的時刻盯著鋪中生意。”意思是，蘭林子專門安排了他監視張娘子。

    青舒不再對少爺提問，“去兩個人，把張師傅抬過來。”

    不多時，由大毛帶路，顧石頭帶了兩人過去，到后院，用板床把張師傅抬了過來。

    這張師傅，就是張娘子的男人。他是瞎了一只眼，左腳還微跛，身體高瘦的三十來歲的男人。

    見到人，青舒很是吃驚。張師傅原來是高高瘦瘦的，卻很強壯。可如今的他，不僅面色很差，瘦的居然眼睛深陷，沒到只剩皮包骨的程度，卻也離的不遠了。

    張師傅被人抬過來放到地上，便自己翻身滾下床板，趴在地上哽咽道，“的沒用，的太熊，的在外護不住姐的鋪子，在內管不住自己的婆娘，還泄露了餡料的制法，的該死，的該死。請姐饒過大毛和二毛，不怪這倆孩子，是的兩口子的錯。”

    大毛和二毛卻是爬過來，一個喊著三叔，一個喊著爹，不讓張師傅亂動，哭了起來。

    青舒被吵的頭疼，“都閉嘴。”

    這下，誰也不敢出聲，終于安靜了。

    青舒皺眉，“張師傅，給你一次機會，清楚為何姐的鋪子會變成現在的模樣？”雖然牌子仍然是古記包子鋪，可銀錢早就進了別人的腰包。還好她走這一趟，否則等發現異狀再派人過來，就得是半個月之后的事情了。這中間，可以有許多的變數和危險。

    鋪子里一直沒有掌柜的，也沒有賬房，原因有二。一，開這間鋪子的時候賣的東西單一，包子和豆沙包，再加一個豆芽。這分類少，賬目記起來也簡單，根不需要專門請掌柜和賬房。后來加了幾樣，這粗略的記帳管賬，張師傅夫妻二人完拿的起來。二，青舒手里沒有合適的掌柜及賬房人選，再加上她的鋪面并不大，人手方面也夠，根不需要特意請掌柜或賬房先生。

    后來生意一直不錯，鋪子里招了閻廚子及兩個打雜的，陸續地上了幾道特色菜，還有時下的酒樓或食鋪子里有的菜色。客人都很認可添的菜色，生意還算不錯，于是鋪子里來忙。青舒考慮招掌柜的，記賬的事就由請的掌柜一起做了，就像古元河那樣。可是，還是沒能找到既合適又可信賴的人。

    沒請廚子和打雜前，張師傅一邊在廚房忙活，一邊還要兼顧前頭的收銀錢及記帳。有了廚子和打雜的，張師傅的活計被分去一大半，他便早早地調制好每日所需的餡料，再到前頭專心收銀子兼簡單的記帳目。張師傅識字有限，但壹到拾及佰和仟還是會寫的。每次收了銀錢便在帳上記上銀錢數目。到了鋪子打烊的時候，張師傅會數當日所收銀錢，并與帳目上的進項和做比對，就怕自己弄錯。

    他們的記帳法雖然粗略，可也過的去。每月初，鋪子里的進項帳目與采購支出帳目會送到青舒手上。青舒會重新整理過，作一明帳，作一暗帳。如此，倒也沒出現過差錯。但，青舒曾對張家夫妻明確表示過，若有合適人選，鋪子里定要放一個掌柜的。

    可是，現如今在青舒并不知情的情況下，古記包子鋪里便無端多了一個蘭掌柜。在沒有掌柜前，這鋪子是青舒交給張家夫妻管的，現在被他們管出一個連她這個東家都不知道的掌柜，她自然得找張家夫妻要法。

    東家問話，張師傅的表現與張娘子極力遮掩著什么的態度正相反，把事情的前后一五一十地講清楚了。數日前，這蘭林子到古記包子鋪打聽是否缺掌柜或賬房，張娘子不缺，便準備打發了他。不想，他認識鋪子里做事的閻廚子，閻廚子可以給他作保，他的確能勝任掌柜之職。

    張娘子喜出望外，認為人是閻廚子認識的，既然閻廚子能作保，這人定是不錯。若是她辦成此事，那姐不得夸贊她能干，指不定還要漲工錢。于是，她熱情地請蘭林子參觀廚房，讓他和閻廚子見上了面。當她看到這蘭林子和閻廚子話的時候表現的很熟稔，她就想留了蘭林子下來。

    張師傅知道了，卻是堅決不答應。他一口拒絕了蘭林子，鋪子里缺不缺掌柜只有東家知道，即便真缺掌柜，那也得是東家自己送人來，他們做不得主。于是打發了蘭林子。之后，他們兩口子為這事吵了一架。張娘子的意思是閻廚子得罪不得，以后鋪子里不再是他們夫妻了算，這又得罪了被東家認可的閻廚子，以后他們的日子肯定不好過。沖著閻廚子的面子，他們也得留下蘭林子，以后在鋪子里也好做人。再有，他們夫妻能毫無芥蒂地請來掌柜的，東家也會高看他們一眼。這是大家都樂呵的事，就不該拒絕。張師傅倔的很，就一名話，不行。

    這事過去沒幾天，一名捕快帶著陳府的一名管事和蘭林子到鋪子里吃包子。這管事打量了鋪面一陣兒，起自己的身份，并一指蘭林子，“我是他的大舅哥，他是我妹夫。你們東家與陳府關系密切，以后我這妹夫就是你們東家手下的一名掌柜的，到時候，麻煩你們夫妻多多關照了。”

    張娘子吃了一驚，并后悔的不行，責怪張師傅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

    張師傅并不怎么相信，直接道，“只要東家頭認下這個掌柜的，誰還敢為難不成？到時候，應是掌柜的關照我們夫妻，哪有我們夫妻關照掌柜的一？”

    聽了這話，無論是那管事還是蘭林子，非常不高興，甩袖子便走，連飯錢都不給。張師傅攔住討要，那管事才黑著臉付了飯錢。這晚，他們夫妻又吵了一架，張娘子嫌男人又得罪了人，陳府管事豈是他們的平頭百姓能得罪的。

    又過得幾日，陳府這名管事與蘭林子又來了。這次，蘭林子拿出一封信，是古記的東家已經答應聘他為掌柜，并寫下聘信作證明，他要即刻上工。

    張師傅認字有限，看不懂信，提出質疑。陳府管家張師傅這是在公然懷疑陳府的威信，蘭林子卻是當場辭了張師傅，是古記不需要像他這樣的廢人。張師傅不服，東家不頭，誰也辭不了他的工。爭辯中，張師傅忍不住罵人。于是，蘭林子指使人當場把張師傅打的半死，還打斷了張師傅跛腳的腿骨。

    蘭林子原想把張師傅一家趕走，可古記包子鋪的特色包子靠張師傅調配餡料。于是，他威脅張師傅交出調配方法，若是不從，張家夫妻連同大毛、二毛都得滾蛋。

    張師傅是打死都不交出去。而張娘子卻是怕的不行，求蘭林子給些時間后，便開始勸張師傅。她既然掌柜是東家自己請的，他們以后還得看掌柜的臉色吃飯，這方子交給掌柜是對的，東家根怪罪不到他們頭上。

    張師傅不答應，要張娘子帶著他去康溪鎮找東家。張娘子不肯，指不定他們去告新掌柜的狀，東家會認為他們夫妻舍不得管鋪子的大權，反倒會怪罪他們，把他們家都趕出鋪子去。到時候，他們一家人只能喝西北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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