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舒見顧石頭不回答，一時之間不知道他什么好。她沉吟片刻，示意魚把帖子還給顧石頭，并對顧石頭道，“拿給你們公子。”

    顧石頭腦袋搖的跟個撥浪鼓似的，拒絕接帖子。他往后退了退，吞了吞口水，“公子了，公子不在，舒苑的一切由姐做主。”罷，他轉身，拔腿就跑。

    這話不僅震呆了青舒，就連坐在一旁聲討論什么的青陽和青灝都愣住了。隨侍在側的三個丫鬟更是面色各異，唯有娟淡定非常。問娟為什么這么淡定，理由很簡單。在她看來，她家姐和彥公子好的蜜里調油，都有不分彼此的意思了。既是不分彼此，她認為，彥公子讓姐作主舒苑的事，一都不稀奇。

    青舒想著，等下周伯彥醒了再把帖子交給他。于是，她把帖子順手放到了桌上。她突然內急，于是去了茅房。回來后正在凈手，卻發現剛才還在她屋里的青陽和青灝不見了。她倒是沒多想，只是隨口問遞了干布巾過來的娟，“少爺們回去了？”

    娟答，“沒有。少爺們要下棋，奴婢棋在姐的內室，等姐回來請示了姐再進去取。少爺們便不用，自己進去找了。”

    青舒腦袋一大，手擦到一半便把布巾丟給了娟，急急往里間去。

    門開了個縫，她心道“要死了”。她推門進去便隨手關上門，再用后背著門立在那里。她來存了僥幸心理，青陽和青灝若只是找棋子，不去掀開床幔，肯定不會發現周伯彥。可是，看到眼前的景象，她呆住。她的床幔打開了一半。床上，青陽正坐在一個藍色身影旁邊，青灝則抱著藍色身影的胳膊坐在床沿上。再有就是，他們二人正聲交頭接耳地在著什么。

    青舒撫額，告訴門外的娟無事，然后認命地走到了床前。她這才發現，周伯彥是醒著的。被自己的弟弟發現，自己屋中藏了個大男人，尷尬又丟人。她假裝鎮定地收好床幔，盡量不去看床上的三個人。

    青陽不知她的尷尬，高興地匯報起來，“姐姐，哥哥了，晚上帶我們去看京城的夜市。”

    青舒含糊不清地唔了一聲，又含糊不清地了句，“你們聲。”

    也不知道周伯彥是怎么向青陽、青灝解釋的。對于他出現在青舒屋中這件事，青陽和青灝問都沒問，只是纏著他問夜市里都有什么好玩兒的。

    青舒認命地出去，再次支開了四個丫鬟，然后把周伯彥趕回了夏院。青陽和青灝只想著夜市的事情，跟去了夏院。

    時刻注意秋院動靜的顧石頭，當看到自家公子大搖大擺地從秋院出來時，他沖著青舒咧嘴笑。

    青舒沒好氣地來了一句，“笑什么笑？就你牙白？”并把他先前送來的兩個帖子甩回去給他，“拿走。”

    晚上的夜市之行青舒不想去。周伯彥卻已經邀請了古瑞星、步五、步六和步語嫣。若是青舒不去，到時候一行人只有步語嫣一個姑娘，步語嫣肯定會無聊。青舒這才頭。

    京城的夜市就在西市。而夜市也不是天天都有的，逢五、逢十才會有。今日是九月廿日（二十日），正好有夜市。

    天色黑透，周伯彥帶著青舒等人到了位于西市的一家武記酒樓。武記酒樓共兩層。一層是招待普通客人的大廳，二層都是雅間。這個時間，除了達官貴人，一般人不會在酒樓用飯，因此大廳里沒什么人。二樓的雅間卻是半數客滿。這里有文人學子的聚會，也有商人的買賣談判，亦有官宦子弟在宴客。

    二在前引路，把周伯彥一行人迎進了一間名為蒼松的雅間。因提前打過招呼，二也不問他們吃什么茶水、用什么心，而是直接沏好熱茶送上來，還有精致的八樣心擺上桌。

    二下去后，周伯彥把雅間的窗子打開。頓時，夜市的喧囂聲隨著吹進來的涼風飄入雅間。他笑著回頭，“過來看看，這個位置正好能看見夜市的情景。這會兒夜市的人剛上來，再過兩刻鐘左右人就多了。”

    青陽和青灝忙過去，趴在窗子上往下看。路兩側，賣各種各樣東西的攤位一個緊挨著一個，每個攤位的上空都懸掛著一個燈籠。這么一來，紅紅的燈籠夾道延伸出去老遠。逛夜市的人已經上來了，男女老少三三兩兩地漫步在夜市上。攤位上的販正在放聲吆喝做起了買賣。

    這是青陽和青灝以前從未見過的。他們伸了手出去，這兒指一下，那兒指一下的，熱烈討論著哪個攤子是賣吃的，哪個攤子又是賣玩意兒的。

    這時候，步五他們到了。步五、步六、步七三兄弟的后頭跟著他們的侄子步沖和步勇。步語嫣的后背上趴著她的侄女秋兒。秋兒今年五歲，是步三的女兒，是個粉雕玉琢似的女孩兒。此刻，她頭上梳著左右兩個辮子，身上穿著紅緞子的衣裳，腳上穿著紅色的鞋子，正賴在步語嫣的背上不肯下來，

    見到青舒，步語嫣就開始抱怨，秋兒是死纏爛打地硬跟來的。

    青舒笑瞇了眼，伸手要抱秋兒。

    秋兒看了看青舒，然后非常驕傲地下巴一抬，哼了一聲，緊緊地摟著步語嫣的脖子，就是不下來。

    步語嫣沖著青舒眨了眨眼睛。青舒不名所以，疑惑地看著步語嫣。步語嫣立馬垮下臉。不過，步語嫣很快又學著秋兒的樣子哼了一聲，然后對青舒道，“舒姐姐，明年有了紅果，一定要邀請妹妹去吃紅果。妹妹呀，就住在你那里，從夏天吃到深秋，直到紅果吃完了才回來。”

    青舒不解，這是什么情況？

    只見秋兒立刻把摟在步語嫣脖子上的手臂挪開了，然后扭著身子，兩只手遞向青舒，“姑姑抱。”

    青舒覺得突然。從剛才的不理，直接升級為喊著姑姑讓抱，秋兒這是鬧哪樣？想是這么想，她笑著伸手把秋兒抱了過來。

    秋兒摟著青舒的脖子，沖著自己的姑姑步語嫣做了個鬼臉，稚氣十足地道，“好姑姑的紅果通通給秋兒吃，才不給壞姑姑吃。”

    步語嫣假裝生氣，“好你個吃里扒外的壞蛋，看姑姑怎么收拾你。”她著，伸了手作勢要打她。

    秋兒尖叫一聲，頭埋到青舒的頸項上，“好姑姑救命。”

    青舒莞爾，配合著秋兒躲到旁邊，然后指責步語嫣，“有你這么當姑姑的嗎？”

    秋兒立刻跟著了一句，“有你這么當姑姑的嗎？”

    步語嫣哭笑不得地罵，“叛徒，你等著，看姑姑以后還會不會疼你？”

    秋兒非常神氣地道，“你都沒有紅果，才不要你疼。”

    到了這會兒，青舒終于明白了癥結所在。搞半天，秋兒就是個“有奶就是娘”的家伙。這個奶，自然是指紅果。她看著一臉神氣的秋兒，“喜歡吃紅果？”

    秋兒頭，“好姑姑還有嗎？”然后拍了拍自己的肚子，“秋兒吃的下，盡管拿來。”

    噗哧一聲，青舒笑。

    步語嫣則拿手指戳她的額頭，“吃貨，丟不丟人？”

    秋兒生氣地偏過臉嘟嘴，一下就看到了趴在窗子上往外看的沖哥哥、勇哥哥和另兩個不認識的哥哥。于是，她下地，跑去男孩子們中間玩兒了。

    周伯彥、步五他們占據左邊話，青舒和步語嫣則坐到了右邊。

    步語嫣無奈地講，“這丫頭，吃過一回紅果后就天天喊著還要吃。生的她吃，炒菜、做湯她也吃。在她沒吃飽前，誰動桌上紅果做的菜，她就跟誰急。祖母哄她，還有很多，把剩下的紅果部拿來給她看。你猜她怎么著？”

    青舒，“怎么著？”

    步語嫣咬牙，“她就跟個霸王似的，是她的，誰也不能吃。祖母逗她，饞的厲害，讓她分一個。她嘟著嘴不高興，后來拿起一個就吃，吃掉一大半后，竟把剩下的一半給了祖母。我姑姑也嘴饞，她直接給我一個后腦勺。氣死我了。”

    青舒聽了，忍不住呵呵笑。

    “就今晚，一聽我要和你逛夜市，她吵著非得跟。三嫂不讓跟，她氣呼呼地，‘你們都沒有紅果，才不和你們玩兒’。她還，你家有紅果，她要當你家的孩子。”話間，步語嫣讓杏拿來一個布包。她打開布包，往青舒面前一推，“諾，她要把自己的寶貝給你，以后就是你家的孩子了。”

    青舒看著布包中的金魚、金花生、動物形狀的各種玉飾以及不知名的一些石頭，樂不可支。

    這時候，古瑞星姍姍來遲，身邊竟還帶了一個面覆輕紗的女子。步六想給他一拳頭的，但見到他身后跟著個年輕女子，立刻住了手。

    古瑞星介紹道，“這是我的倍女沈月華。”然后再把在場的一一介紹給沈月華。

    青舒信守承諾，假裝與沈月華是初次見面，隨便寒暄了幾句，然后拉著沈月華坐下。沈月華很安靜，只是安靜地坐在那里。青舒問她一句，她才答一句。青舒不主動和她話，她就閉口不言。青舒注意到，她的眼中一片死寂，她不再是在豐縣分別前會發自真心地淺笑的沈月華了。青舒心里犯了嘀咕，但面上不顯。

    人到齊了，周伯彥便帶著大家出了酒樓，逛起了夜市。周伯彥他們將女子與孩子護在中間，身邊又有護衛、廝、丫鬟等跟隨，他們這一行人的人數可不少。

    步沖、步勇與青陽、青灝很合的來。他們四個形影不離地四處看，東摸摸、西看看的，見到感興趣的吃還會停下來買。嘗過了覺得好吃，他們還買了分給周伯彥他們吃。

    步五抱著秋兒。秋兒往哪邊指揮，他便一臉無奈地往哪邊去。

    青舒和步語嫣則是拉著沈月華四處看。

    他們就這樣走走停停地慢慢逛著夜市。

    突然，迎面來了護衛、丫鬟婆子等二三十人簇擁的一軟轎。那些護衛橫沖直撞地驅趕夜市里閑逛的人們。人們緊貼著攤子讓開寬敞的路來，他們才滿意。

    古瑞星是最先發現的。他捅了一下身邊的周伯彥。

    周伯彥的注意力來在青舒身上。古瑞星來了這么一下，他收回視線，“怎么了？”

    古瑞星低語，“前邊。”

    步六道，“我們讓開吧！”按理，他們的身份、地位誰也不差。不過，他們在外頭并不張揚，因此不會去做和別人搶風頭的事情。那么寬的路，軟轎很容易通過，毋須如此驅趕他人。他心中對坐在軟轎中的人很是不齒。

    周伯彥一打眼，便頭。護衛們迅速護著大家退至左邊的攤位前。

    步語嫣看著來近的軟轎，撇嘴，“好大的排場！”然后轉過身，和青舒、沈月華一起看攤子上的飾品。

    軟轎經過他們面前時，突然停了。有兩個丫鬟一左一右地挑了轎簾，又有一名丫鬟扶了轎中人下來。

    原來是個十三四歲模樣的女子。她頭梳時下京城最為流行的少女式的墜云髻；身穿紫色華貴的曳地長裙；繡有百花的束腰襯的她的腰身子不盈一握，纖細的令人疼惜。她有一張臉圓，勾畫的柳眉彎如月，眼睛很大，鼻子巧可愛，嘴巴很大，耳朵是古人常的有福氣的元寶耳。她的五官若是拆開來看，好像很美。可若是組合到一起，也不知道是嘴巴太大的過，還是怎么回事，少了幾分美感，看著有些別扭。

    見到該女子的瞬間，步家三兄弟部背過身去，假裝買東西。古瑞星也不例外。

    女子不知被人嫌棄的事實，竟是神情倨傲地掃過在場眾人。她的視線在青舒和面覆輕紗的沈月華身上留的時間稍長，而后看向周伯彥，“彥公子好雅興，竟也逛起了夜市。”

    周伯彥淡漠地接道，“蕓郡主好雅興，竟會在此時此刻出現在此處。”

    蕓郡主皮笑肉不笑地道，“聽彥公子帶回了一個姑娘。郡主好奇的緊，那姑娘是彥公子用來褻玩的艷妓，還是抬來作妾的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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