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夏臨城站在長安城外的山丘上,踮著腳看著那城門方向。
他有些后悔答應(yīng)自己女婿的請求,可是...
他只有這么一個女兒,他知道自己女兒對那臭小子的情意,做父親終歸不能眼看著自己的女兒年紀輕輕便守了寡。沒有辦法,他只能冒著天大的風(fēng)險,在這長安城外的山丘上接應(yīng)那個被祝賢視為眼中釘、肉中刺的徐寒。
只是他等了許久,也未有等到徐寒,而等來的卻是...
一群器宇軒昂、白甲如雪的士卒,那些白甲士卒步履齊整,腰間清一色配有一把長劍,行走間傲然的劍意流轉(zhuǎn)于隊列之中。
夏臨城知道接應(yīng)徐寒是一件稍有不慎便會人頭落地的事情,所以他一直小心翼翼,任何的風(fēng)吹草動都足以挑起他緊繃的神經(jīng),這數(shù)以萬計的大軍的到來自然也瞞不過他,他很是明智的在感受到大軍的氣息之時便領(lǐng)著手下的極為仆人退到了不遠處,也就是此刻他所在的山丘上,小心的觀察著那群忽然到來的士卒。
夏臨城好歹也是月湖洞的掌教,在大周的江湖也算得有頭有臉的人物,自然也有些見識,他貓在山丘的后面目光在那群密密麻麻的甲士們上游走,最后落在了那為首的一位青衫男子的身上。
那人的年紀約莫五十開外,下巴處蓄著白黑相間的長須,背上負有兩柄長劍。
他傲然立在那里,臉上的神色冷峻,腰身挺得筆直,就像是一把藏鋒于鞘的劍,出鞘之日,天地顫動,日月無光。
夏臨城認得他。
或者說大周江湖無人不認得他。
他有一個響當(dāng)當(dāng)?shù)拿郑於烦侵髟婪鰮u!
而那眼前這一排排腰挎長劍的甲士的身份便不難猜測了,便是那天斗城中的天斗軍。
岳扶搖帶著天斗軍在這個時候來了長安,那是否意味著,這位素來不參與朝堂之爭的岳劍仙也決定插手今日的皇權(quán)之爭了呢?
無論是他手下精銳的大軍,還是他本身身為仙人的修為都無一例外的足以成為改變今日皇權(quán)之爭走向的關(guān)鍵力量。想到這里的夏臨城頓時臉色一變,他忽然有些明白為何宋月明會將他調(diào)到長安城外,這接應(yīng)徐寒或許是目的之一,而目的之二很可能便是讓月湖洞能夠避開這場撲朔迷離的亂戰(zhàn)。
夏臨城想到這里眉頭頓時皺了起來,他可從未在長夜司聽人說起過會請來岳扶搖,而且執(zhí)掌徐州的天斗城素來與長夜司不合,也算得大周唯一一個不再長夜司控制范圍之內(nèi)的州郡,這樣的天斗城顯然不大可能是祝賢請來的幫手,那么...
想到這里,夏臨城的心頭大駭。
“唉,我說大叔你行不行,這回長安的路咱們都走了十余日了,你究竟能找到路嗎?”而也就在這時,他的耳畔忽的響起一道青嫩的聲線。
那聲音似乎并未有絲毫避諱長安城前那浩浩蕩蕩的甲士的意思,很是清晰的便傳入了夏臨城的耳中,本就想著這些事關(guān)月湖洞甚至大周走向的事情的夏臨城,心頭一驚,趕忙循聲望去。
只見密林深處,一高一矮兩道身影緩緩朝著此處走了過來。
那二人的裝束倒也說不得如何奇怪,年紀大的是一位四十歲左右的男子,一身黑衣,面容還算和善,只是那眼上的眉毛卻是雪白,而年紀小的卻是一位不過十三四歲的少年,身材有些瘦弱,但背上卻背著兩柄幾乎與他身子一般長度的刀劍。
若是放在平日,夏臨城斷是不會為這二人駐足半分,但此刻,那二人臉上的輕松之色卻是于此刻暗流洶涌的長安城格格不入。
“這怎能怪我?你不是來過長安嗎?不也尋不到路?”那中年男子聽了少年的抱怨,頗有些不忿的味道,當(dāng)下便如此反駁道。
男孩的臉色在那時一滯,他撓了撓自己的后腦勺,聲音頓時小了幾分,“我當(dāng)時也是跟著府主大人,根本沒有注意,走的時候嘛...又急著趕路...”
二人若無旁人的說著,腳步卻漸漸朝著此處靠了過來。
夏臨城的臉色一變,暗暗想著千萬別來此處,他可不想引來城門前那位岳扶搖岳劍仙的注意,只是這樣的念頭方才升起...
那少年的青嫩聲音便再次傳來。
“咦,大叔你看那里有人,咱們?nèi)枂柊伞!?br />
于是那一老一小的二人便走到了千不情萬不愿的夏臨城身邊,那中年男子倒是想頗為恭敬的朝著夏臨城行了一禮,然后便高聲問道:“在下寧竹芒與后輩來此欲前往長安,卻迷了方向,不知這位兄臺可否...”
這話未說完,聽聞寧竹芒二字的夏臨城便心頭一震,不由得抬頭細細看去,這才看清眼前的男人赫然便是那玲瓏閣曾經(jīng)的掌教寧竹芒!
“寧兄!”他不由得發(fā)出一聲驚呼。
而那自稱寧竹芒的男人也在那時一愣,他抬眸看向夏臨城,這也才將對方認了出來,他臉色一喜,亦言道:“夏兄!”
“你們認識?”一旁那背負刀劍的少年有些發(fā)愣的問道。
“自然認識。”寧竹芒點了點頭,又看向夏臨城,問道:“夏兄為何在此啊?”
夏臨城記得不久前玲瓏閣便宣稱寧竹芒、鐘長恨以及龍從云死于非命,如今見寧竹芒活生生的出現(xiàn)在自己的面前,不由得有些發(fā)愣。此刻聽聞寧竹芒之問,這才回過神來,他正要說些什么,可就在那時遠處卻又傳來了一道聲音。
“二位若是想救那個叫徐寒的少年,那就不要再閑聊了。他可等不了你們多久了。”那聲音中氣十足,帶著一股與生俱來的威嚴。
夏臨城與寧竹芒二人都在那時一愣,循聲望去卻見山腳下那浩浩蕩蕩的白甲士卒之中,一位背負 長劍的男人正瞇著眼睛看著他們。
只是一眼,夏臨城便覺心神大震,這仙人之境與大衍境雖只差一境,實則云泥之別。
他這時才醒悟過來,他自以為躲得天衣無縫,可這又怎瞞得住一位仙人的耳目?
“府主大人有危險?”而寧竹芒身旁的少年顯然沒有夏臨城這么多的心思,他聽聞此言頓時臉色一變,也不顧對方仙人的身份,便極為擔(dān)憂的大聲問道。
“嗯。”而岳扶搖更是沒有絲毫惱怒的樣子,只是在那時淡淡的點了點頭。“若是你們再不快些,就只能去為那少年收尸了。”
聽聞這話的少年頓時臉色一變,他看了看身旁的寧竹芒,寧竹芒亦沉著臉色點了點頭,二人在那時便再也顧不得其他,朝著岳扶搖與夏臨城微微頷首,這邊快步朝著長安城的方向走去。
而岳扶搖似乎有意配合,還在那時讓聚集在長安城門前的大軍生生的為二人讓開了一條道來。
......
直到目送著這二人步入長安城的城門。
岳扶搖的身旁走來了一位年輕人,那時天斗城的少主,岳成鵬。
他頗為困惑地看著自己的父親,問道:“咱們與鹿先生達成的協(xié)議似乎并沒有這一條,那個徐寒可是龍蛇雙生中的一環(huán),父親若是救了他,豈不是讓天策府這十幾年的謀劃付諸一炬?”
岳成鵬在徐寒去往大黃城之前,曾與他有過一面之緣,打心眼里他對那位徐府主的感官頗為不錯。且不說他們只是萍水之交,但就是莫逆之交,在這天下存亡的事情上面,個人的情感都顯得如此微不足道。所以他弄不明白,為什么自己的父親,會在這時選擇幫助徐寒。
成名已久的岳劍仙并未回頭,他依然直直的看著那城門方向,半晌之后方才喃喃自語道。
“我沒有幫他,我只是覺得一個能讓滄海流如此看重的少年,不應(yīng)當(dāng)只是一枚棄子...”
“況且他是被滄海流種下劍種的人,我不信滄海流真的如此狠心能將自己的弟子就這樣舍棄,當(dāng)年我輸了他,這點小小恩惠就算是還他一個人情吧。”
岳成鵬聽到這里,身子忽的一震,他有些詫異的看向自己的父親,不解的問道:“父親輸了?當(dāng)年不是父親贏了嗎?”
“贏?”聽聞此言的岳扶搖微微一笑,他轉(zhuǎn)頭看向自己的兒子。
“我為地仙,他為大衍...”
“我有扶搖、青天二柄神劍,他手中卻只有一顆木棍...”
“饒是如此他依然與我對攻了整整一天一夜...”
“你覺得,誰贏了?”
從未聽過此事的岳成鵬頓時臉露駭然之色,而說完此言的岳扶搖卻并未有去體會自家兒子心情的意思,他眸中的光芒忽的變得深邃了起來。
他想起了當(dāng)年在天斗城外與他對戰(zhàn)許久,終于力竭的男人。
他想著他離開時,襤褸的衣衫、佝僂的背影、蒼白的毛發(fā)。
他想著他猶如呢喃一般說過的那句話...
“師兄被困了三百年...”
“太陰宮的無上真人被困了六百年...”
“這條路不對...你的路也不對...”
“沒有人走得到終點...沒有人...”
想到這里,岳扶搖再次抬起了頭,他看向天際,喃喃自語道。
“那他的路呢?他能走到我們看不到的終點嗎?滄海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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