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吧嗒……”
一塊松茸煨遼參里的遼參段兒落在了桌面上，雪白的桌布頓時染上一片污漬。
李騰抬眼看了看坐在自己對面正拿著電話傾聽的高鶴天，眉頭微微一皺尚未話，反倒是手里端著酒杯的公孫起在一旁笑呵呵的輕笑了兩聲。
做為李騰身邊的心腹之一，公孫起自然是有資格與李騰、高鶴天坐在一起的，只不過位置擺的低一些罷了。
高鶴天此時臉色有些尷尬的抬眼沖著李騰訕訕一笑。但在李騰眼里，這獅子般的笑容中卻帶著隱隱的戾氣。
“嗯嗯，我知道了。那你們先回來吧。后面盯緊了也就是了。”
高鶴天臉色有些陰沉的沖著電話里了一句之后，順手點了下屏幕的掛斷鍵之際把手機放在了桌面上。
坐在下手位置的公孫起見李騰看了自己一眼后，公孫起會意。隨即不著痕跡的沖著爺高鶴天問道：“爺這是怎么了？有事兒？”
高鶴天嘿嘿干笑了幾聲，掩飾道：“沒事，沒事……”
是沒事，但李騰和公孫起又怎會相信呢？筷子夾著的海參都掉桌子上了，可見爺高鶴天心中的波動有多大！
“那個誰，過來給我換個骨碟！”高鶴天扭頭沖著身后侍奉左右的漂亮妹子喊了一句。
似乎，高鶴天也是想借侍者妹子換骨碟的時候，平復自己心中的波瀾吧？
通惠河畔銀裝素裹，夜空被雪耀的有些泛紅。
人民醫(yī)院，急診大廳……
急診室門口有一排長長的座椅，此時雖然已經夜已經深了。但是座椅上還是坐滿了人。坐在椅子上的人有的面容憔悴，有的臉上掛著擔憂的神色。其中一個身上散發(fā)著濃濃酒氣，歪著身子正抱著圾桶“醒酒”妹子，縱使這個妹子有一雙能“玩一年”的大長腿，蓬頭垢面下也遮掩不住那較高的顏值，但還是迫使所有走到她身邊的人，不由自主的繞道而行。
醉酒妹子邊上，一個身影斜倚在座椅上仿佛對自己身邊的妹子渾然不覺。目光中帶著些許茫然的瞅著自己手里的東西怔怔出神。
“我跟你！你把我給撞成這樣了，一萬塊錢就想打發(fā)了？看到沒有？看到沒有！這X光片上可是清楚的顯示著骨裂！工作我肯定是沒法干了，誤工費、營養(yǎng)費、精神撫慰金咱們先不。就看病一萬塊錢你覺得夠嗎？”此時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婦女拉著個身著出租車司機工服的男人正大聲嚷嚷著。
“嘔……”妹子在旁邊又開始了新一輪的干嘔。
“惡心死我了！”出租車司機嘀咕了一句之后，扭頭沖著身邊的中年婦女道：“你拉著我干嘛？我又沒跑路，一萬不夠咱們在商量唄。怎么著？你還想撓我啊？”中年人雖然的強調很硬氣，但是從氣勢上明顯比這四十多歲的中年婦女弱了幾籌。
“哼！”中年婦女似乎也不愿意在一個醉鬼邊上撒潑。順勢拽著那個出租車司機遠遠走開了。
“嘔……真以為我不行？以為我是拳打南山敬老院……嘔……腳踏北海幼兒……嘔……的慫蛋？你們錯了……嘔……”抱著垃圾桶正在醒酒的妹子一邊干嘔，一邊著酒話。
聞著這股刺鼻的味道，斜倚在座椅上的人微微側了側身子。輕聲嘀咕了一句：“這么漂亮一姑娘，怎么喝成這樣了?讓人給送醫(yī)院來算是碰上正能量了。這要是碰上個“撿尸”的。還不定讓人弄到“如家”里怎么折騰呢！”
就在這時候，突然聽到急診大樓門口有人喊了句：“李炎！李炎！在哪兒呢？”
“哎哎哎……點聲，這是醫(yī)院知道不？”一個操著明顯東北口音的保安，拎著膠皮棍沖著門口的人大聲呵斥著。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進來的人一身藏藍色的西服，打著藍白條的領帶。外面套了一件黑色的毛呢子大衣，金絲邊的眼鏡雖然給這個人添了幾分儒雅的味道。但是那眸子里充滿了市井氣息的目光還是讓人能一眼看出些許別樣的味道。
剛才斜著身子的年輕人看到來人，下意識從座椅上躥了起來。揚起手沖著來人揮舞了兩下，招呼道：“翔哥！翔哥……這兒呢。”
來人瞇了瞇眼睛，目光精準的聚焦在李炎身上后，甩開步子緊走了幾步來到了李炎面前。
李翔上下打量了李炎幾眼之后，原那圓嘟嘟的臉龐，笑瞇瞇的眼睛里突然升騰起一絲擔憂的神采。
“翔哥……”李炎此時有些心虛的又沖著來人低聲喚了一句。
“沒事吧？你這頭怎么包的跟木乃伊一樣？不是……你子怎么也受傷了？”翔哥凝望了李炎片刻后關切的問了句。
李炎下意識挑頭摸了摸自己頭上的紗布“帽子”。隨后尷尬的嘿嘿笑了笑道：“這不是路滑嗎？幫忙的時候腳底下踉蹌了下，就摔了一跤……誰讓咱是長腿歐巴呢？嘿嘿，正好磕在馬路牙子上了。”
“虧你笑的出來！”翔哥搖了搖頭。
“翔哥，咳咳……我這一摔，腰也不酸了，腿也有勁兒了。就連思考問題似乎都比原來更清晰了！”李炎笑回應了一句。
翔哥上下打量了幾眼李炎，仿佛自動忽略了李炎的話一般。抬手指著他脖領子問道：“領帶呢？”
“那個……救人的時候當止血帶用了。”李炎聲回應了一句。
“西服怎么還扯了個大口子？你看看你身上，臟的跟叫花子一樣，這么好的西服。靠！”翔哥有些恨鐵不成鋼的責備了一句。隨后低頭看了看李炎那雙應該錚亮的皮鞋微微皺了皺眉頭，隨即道：“你這是去泥漿里蹚渾水去了？”
李炎咧著嘴嘿嘿干笑了兩聲，后面自己也不知道怎么跟翔哥了。
“我算服了氣了，李火火同學，不管你服不服你自己，反正我李翔是服了！”李翔吐槽了一句之后，接著道：“虧你現在還笑的出來？前幾年春晚品沒看過嗎？開大奔的扶了倆老太太以后都改騎自行車了。你這個刷公交卡的，這回我看你怎辦！”
“那個……翔哥，我扶的是個大叔好不好，不是老太太。”李炎此時嘴角微微抽搐了幾下，心里其實也在默默計算著自己的心里陰影面積。
有些人臉上總掛著淡淡的笑容，其實并非事事如意。而是這種人勇于面對困難，能拋棄煩惱。
“哎！”李翔掩著鼻子重重嘆了口氣之后，撇了眼李炎邊上的那個“醉酒”妹子，問了一句：“這是怎么回事？”
“不認識，我來了她就在這里了。”
“那不換個清凈的地方？”
“我看她沒人陪著，這妹子好像有點暴力傾向，我怕她萬一出點什么事兒。所以……我就坐邊上了。能幫著照看一下，就看一眼唄。”李炎沖著李翔有些心虛的干笑了兩聲。
“李火火，我真……真是服了你了。這年頭好人沒好報，你就不能收起你的好心嗎？”李翔話的時候，眼神不自覺的落在李炎手掌間握著的東西瞅了瞅，隨后努力瞪著自己的眼睛沖著李炎問道：“那老頭兒人怎么樣了？”
李炎微微搖了搖頭道：“還在急診重癥呢！醫(yī)生剛才和我打招呼了，腦血栓……”
“我靠！你真是什么麻煩都敢招啊。想展現正能量你就不會拍照發(fā)朋友圈嗎？自己親自上手扶人，我看你也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翔哥忍不住又責備了李炎兩句之后，接著道：“扶之前你留痕照相了嗎？還有，老頭的家里人你聯系上了嗎？”
李炎聽到這，嘴頓時一咧。微微搖頭道：“沒有……”
李翔聽到這里眉頭又是一皺，臉上流露出一股焦急的摸樣追問道：“沒有？那急診的押金……”
“押金是我剛發(fā)的工資，還加上了我信用卡透支的錢。”李炎此時臉上那嬉皮笑臉的表情略顯尷尬。
“李火火！你上個剛拉一個大客戶來咱們公司開了戶吧？這獎金看來是還沒捂熱乎你就給散了是吧？這幾年好事兒沒少做，錢沒少花可結果呢？李火火你怎么就不長記性啊！”翔哥責備的嘀咕了一句之后，重重嘆了口氣道：“什么都別了，你還是趕緊聯系老頭兒的家人吧。腦血栓這毛病有輕有重，不過我可先給你打個預防針，就算不嚴重，這老頭從急診出來以也得住院。到時候又是一筆不菲的費用！對了，老頭有醫(yī)保嗎？”
李炎苦澀的笑了笑道：“翔哥……還醫(yī)保呢！這大叔連身份證都沒有，哪兒來的醫(yī)保卡啊！”
“哎……”李翔重重嘆了口，抬頭瞅了眼李炎想了想道：“對了，你沒跟你弟弟嗎？李淼那邊能幫襯一下不？”
“我那個弟弟？”李炎嘀咕了一句之后，苦笑著搖了搖頭。
李翔看了眼李炎，沉默了一下隨口道：“李火火啊！真特么不省心啊！我跟你，別以為我是咱們公司的總監(jiān)就多有錢啊！你也知道我家什么情況，我現在身上就兩萬塊錢，多了我也沒有……”
聽了李翔的話，李炎眨了眨眼。是笑嘻嘻的眼睛里多了一抹霧氣。
然而也就在此時，李炎下意識抬頭朝著遠處望了幾眼。
在和李翔話的時候，李炎心底就總覺得有一縷奇怪的感覺。
那感覺，就仿佛有雙眼睛一直隱藏在暗處時刻注視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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