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聽這個故事已經到了關鍵之處,謝貽香卻仍舊是目光茫然,仿佛絲毫提不起興致。uukla
那個講故事的人倒也不以為意,繼續道:“話當時那窮盜匪在前面駕船逃命,只管叫人拼命搖櫓,富盜匪則是緊跟在后窮追不舍,同時還喝令手下開炮轟擊;有一炮正好擊中窮盜匪所在之船的船尾,整艘船頓時燃起大火,繼而漏水下沉。就在這萬分危急之刻,霎時間忽見天昏地暗、風云失色,原晴空萬里的鄱陽湖上,居然毫無征兆地彌漫起了一場大霧,將雙方的船只盡數籠罩在了其中,。”
“就在雙方驚魂未定之際,兩通紅的火光已從迷霧中出現,破霧分水,徑直向窮盜匪乘坐的那艘船游弋過去;迷霧中眾人依稀可見,這兩火光竟是一頭龐然大物的雙眼,朦朧中仿佛似魚非魚、似獸非獸,雖然有大半截身子浸沒在湖水里,但露出湖面的半身子,也有方圓三丈的大,頓時嚇得窮富盜匪兩幫人都不敢動彈。”
“那窮盜匪倒還算是有些膽色,眼見自己的船被火炮擊中,眨眼間便要沉沒,自己左右都是一個死字,倒不如放手一搏。他當即從那將沉之船上跳了下來,徑直落到那怪物的背上;來倒也巧了,那怪物似乎正是為了救他而來,待到窮盜匪坐到怪物身上,那怪物當即將渾圓的身子一挺,伸出四只肉腳劃水,繼而踏波排浪,去勢如風,不過一頓飯的工夫,便徹底消失在迷霧之中,再不見它和窮盜匪的蹤跡……”
謝貽香聽到這里,終于開口了。只聽她淡淡地問道:“所以此刻的我,又是在做夢了,是么?”
講故事那人略一沉默,隨即笑道:“莊周夢蝶,是焉非焉?人生就在半夢半醒間、亦夢亦醒時。是夢是醒,又有什么區別?
謝貽香搖了搖頭,緩緩道:“我雖不是什么圣賢門生,但也知道‘有所不為’的道理。所以平日里所行之事,即使做不到完正確,至少也要無愧于天地,無愧于己心。言思道,所以你也不必再枉費心機來唬弄于我,要知道此刻你所的每一句話,我從頭到尾一個字都不會相信,更何況還是此刻這等夢中的鬼話?”
罷,她忽然伸手,凌空虛握,那柄和她形影不離的亂離便已憑空出現在了謝貽香手中。
“既然是在夢里,而且是在我的夢里,那當然便由我了算。”
謝貽香的話音落處,手中亂離已然寒光盡現,繼而當頭劈落;刀光過處,對面那個講故事的人——也便是言思道——頓時便被亂離一分為二,從中切做了兩片。
卻見言思道那兩片殘軀仿佛是紙片一般輕薄,兀自在半空中飄蕩不休,卻有一聲長嘆從謝貽香身后響起,悠悠地道:“你的夢,又何嘗不是我的夢?要知道此刻在你我之間,已然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往后這一世,你我只怕也再分不開了。”
謝貽香猛然轉身,又一個完好無損的言思道已然出現在了自己身后,正好整以暇地抽著旱煙,依舊將自己的身形藏匿于吞吐出來的煙霧里。她不禁怒道:“你究竟在耍什么花招?你又是如何出現在我的夢境之中?趕緊給我滾出去!”
那言思道只是陰惻惻地笑道:“你方才不是還口口聲聲地,我的話你從頭到尾一個字都不相信,更何況還是此刻這等夢中鬼話?你既然不相信,卻又何必要來問我?”
聽到言思道這番話,原盛怒的謝貽香居然在剎那間泄氣了,手中的亂離也隨之垂了下來。其實她心中再是清楚不過,自己和眼前這個言思道相比,雙方的差距畢竟太大,自己就連做他對手的資格都沒有,又有什么反抗的意義?
所以從一開始到現在,從紫金山到鄱陽湖,自己永遠只能被這言思道玩弄于股掌之間。莫非正如言思道剛剛的,往后這一生一世,自己都要受制于此人了?
只聽言思道忽然冷笑一聲,用他那飄渺的聲音繼續道:“到‘鬼話’這兩個字,我方才所講的那個故事,才是真正的鬼話,乃是那些市井愚民在茶余飯后編造出來的鬼話。眼下我之所以要向你講這些鬼話,卻是因為之后所發生的一切,似乎只有套用這些鬼話,才能講得通。”
到這里,言思道長長吸了一口旱煙,繼續講訴起了他的故事:“話那怪物將窮盜匪救走……”不料謝貽香這回突然插嘴,冷冷道:“你嘴里給我放干凈些,否則休要怪我刀下無情。”
言思道卻是不怒反喜,淡淡地道:“你既然有此一罵,卻是明你在認真聽我講的這些鬼話了。”當下他不禁笑了起來,又道:“也罷,話怪物救走了那位沒錢的主,富盜匪一方自然氣得火冒三丈。事后便有人對富盜匪,救走敵人的怪物,其實便是這鄱陽湖里的湖神顯靈,看湖神眼下的這般舉動,倒不如花錢做上一場法事,再用豬羊為祭,祈求這位湖神倒戈,反過來相助自己一方。那富盜匪聽聞此言,當即便答應了。”
“第二日,那富盜匪便派人在鄱陽湖畔的火龍山上準備,以猛火烤炙了十頭壯牛,一時間肉香四溢、滿湖皆聞。不出多時,便見火龍山下的鄱陽湖湖水激蕩,似乎有龐然大物游弋于水下。那富盜匪當即發令,命人將一頭烤熟的壯牛拋向湖中獻祭,打算借此機會看清這所謂的湖神究竟是個什么東西。伴隨著那頭壯牛落下,離湖面還有丈許高低之時,猛然間湖面裂開,一頭長約六丈、寬約四丈的巨型怪物破水而出,一張口便將那頭壯牛囫圇吞下,岸上當即便有人驚呼起來,叫道:‘那是一頭大黿!’”
到這里,言思道又吸了一口旱煙,吞吐云霧道:“起‘黿’這東西,乃是形似烏龜的一種大魚,自古便已有之,其壽命更是極長,也便是俗稱的‘王八’了。史書記載,昔日周穆王出師東征,至江西九江,因江河密布,行軍受阻,于是教眾軍大肆捕殺大黿,用以填河架橋,這才得以暢通無阻,最終戰勝了東面的敵人。從那以后,廟宇內外的石碑和帝王墳前的墓碑,一律要選用石雕的黿來馱負,便是來源于此。更有后來之人夸大其詞,那窮盜……那位沒錢的主最后之所以能坐上龍椅,便是因為曾被這頭大黿馱過。”
謝貽香冷哼一聲,淡淡道:“你如何不是天子與生俱來的帝王之氣,自有百靈護體,這才引來了大黿救駕?”
言思道哂笑道:“有道是‘人以群分,物以類聚’,依我看來,便是神龍助神龍,王八馱王八。”他不等謝貽香回話,連忙繼續講道:“言歸正傳,那富盜匪以熟牛投湖,引得湖中怪物現身。眾人一見之下,雖知是黿,卻也從未見過如此巨大的一頭黿,大半都被嚇得屁滾尿流,紛紛跪倒在地,口稱其為湖神。”
“然而那富盜匪看清怪物的真身后,卻是神色自若,教人繼續往鄱陽湖里投擲烤熟的壯牛,那大黿在火龍山腳下連吃六頭壯牛,仍舊意猶未盡,富盜匪眼見時機成熟,當即臉色一寒,終于亮出了他的意。只見他讓手下抬過來一個千余斤重的大鐵球,而這個大鐵球之前早已和那些頭壯牛一并在猛火上烤炙,此時已被燒得通紅,富盜匪趁著大黿吃得歡暢之際,便令人如同方才拋牛一般,將這個燒紅的大鐵球往鄱陽湖里投擲下去。果然,那大黿畢竟低估了人心之險惡,當下也不疑有它,再一次自湖中躍起,一口便將那燒紅的大鐵球吞進了肚子里。”
“待到那滾燙的大鐵球滾落進腸胃,頓時便將那頭大黿燒得腸穿肚爛,在湖水中奮力掙扎起來,先后翻騰起數十道丈許高的巨浪,到最后終于還是消停了下來,留下一具龐大的尸體浮于湖面,泛起一大股焦臭味;而大黿身上流出來的血水,幾乎將這整個鄱陽湖都染做了通紅之色。”
“那富盜匪眼見那大黿身亡,這才狠狠道:‘整個江南都是我的,我才是這鄱陽湖上唯一的王!又怎容得下一頭孽畜來和我為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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