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河、余廣、唐起,這三位最早被劉韻言挑戰的中土棋手,不僅身棋藝高超,而且在棋道上影響力很大,否則劉韻言也不會挑選他們作為突破口,更不會造成這么大的震動。
滾雪球的最初,往往都是經過精挑細選的。
所以,王家在賭約之后,不得不遍尋棋道高手,而未曾離開臨沂的高河和唐起,自然是重點的招攬對象。
不要看他們二人輸給了劉韻言,被眾人指責,以為兩人廢了,這圍棋手談,來有勝有負,輸贏都只是暫時的,只不過因為這次的對手,在身份上有些特殊,選擇的挑戰時機也較為敏感,才被賦予了更多的意義,被普通民眾所重視。
真正在王家這樣的世家眼中,是斷然不會因為一是成敗,貿然看輕二人的,更不要他們兩人的實力擺在那里,沒理由舍近求遠。
可惜,高河與唐起他們心里卻過不去這一關,任憑王家去請,還是其他幾人登門拜訪,都不動他們,以至于二人連那珍瓏棋局都不愿意去破,更不要前往杏壇,與劉韻言再次對弈了。
幾次下來,旁人也放棄了,都覺得是指望不上這兩位了。
卻沒想到,臨到出發之時,這兩位卻現身了,不光現身,還和那個被眾人議論的陳止走在了一起,引得眾人驚疑不定。
但不管旁人怎么想,王棱是第一時間迎了上去。
“陳先生,你來了。”他先是問候了陳止一聲,但話的時候,這注意力已經落到了高河二人的身上,等陳止回禮過后,王棱立刻忙不迭的詢問起高、唐二人。
“高君、唐君,你們二位這是過來送行的?”
王棱倒是不敢貿然問,所以委婉的試探了一句。
高河笑道:“王兄,你不用這樣試探了,我們二人不是來送行的,是接了陳兄的邀請,與他一起前往杏壇,找那個劉韻言再決高下!”
唐起也點點頭。
他這么一,旁人驚了。
這兩位前幾天還閉門不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怎么一轉眼的功夫,不過幾天時間,這氣度也變了,話鋒也改了?
想著想著,眾人的目光,不由又落到了陳止身上。
毫無疑問,這個情景已經很清楚的明了事情的根源,高河和唐起能改變念頭,都是因他而起。
“這個陳止這幾日不都是吃睡么?怎么突然之間,能把高河和唐起動?”
孫趕等人驚疑不定,來他已經和幾個人好了,要在陳止過來的時候,先給陳止吃一個下馬威再,但此時看著和陳止站在一起的高河、唐起,這個念頭是怎么都不好施行了。
不過,他這邊收斂了,但那邊又有人出聲了——
“兩位賢侄,你們這次過來,是因為被陳止動?”
曹匡走過去,看著高河二人著,他的這個年齡,自然少了很多顧忌,起話來,毫無遮掩。
高河躬身行禮,然后點頭道:“是陳兄的一番話,讓我等明白了不少,這才改變主意。”
“哦?”曹匡有些意外了,他轉而看向陳止,上下打量了一番,才道,“來還以為你是沽名釣譽之徒,但既然能服高河他們,想來是有兩把刷子的,看來之前是我想當然了,這里給你陪個不是。”
陳止倒是頗為意外,他和這位曹匡之前根沒碰過面,也是從旁人口中聽過名字,對方突然道歉,自是顯得突兀,但轉念一想,明白過來。
“是了,我現在的名聲不能是高絕,還不能讓別人絕了種種之念,所以我決定不去破局,當然會引起旁人不滿,這個曹匡大概是這種情況,但他倒是耿直,哪怕我不知道,哪怕只是在背地里過,現在見了高河、唐起,直接出言致歉,這樣的性子和胸襟,還是值得尊敬的。”
這邊陳止話落,唐起卻道:“原來是曹先生,我看諸位是誤會了,陳兄棋藝過人,這兩天我與高兄和陳兄對弈了幾次,未能得勝一局,都十分佩服他的棋藝。”
“你們兩人都沒贏?”
曹匡神色變化,又看向陳止,目光再變。
不光是他,其他人也是紛紛側目。
陳止卻明白,這是唐起他們有意在幫自己緩和關系,實際上這幾日,他雖然和兩人對弈,對方也確實未能取勝,但主要也有陳止棋路陌生的關系,而且陳止經過幾日夢中突襲,借助時間流速的不同,在經驗上增長頗快。
陳止的棋藝不低,前世未曾認真錘煉,但在彭城的時候,與祖納對弈,卻是磨練許久。
祖納號稱忘憂先生,棋藝之名在棋壇可謂如雷貫耳,連王家這次都特地派人去請了了,只是因為中正官的職責,不好擅離。
更不要,陳止這一路上,時常在夢中參悟祖納費盡心機總結出來的諸多棋譜,棋力的增長當然超乎想象,配合著三世經驗、過目不忘,以及諸多思維習慣,一旦心投入,這種提升是相當驚人,以至于高河、唐起與之他對弈,也是占不到半點便宜,反而給陳止增加了實戰經驗。
但是兩人的話,還是有人不信的,那孫趕忍不住道:“既然如此,那可見陳先生的棋藝確實是冠絕旁人的,而且高君、唐君兩位也來了,不如試著破一破那局珍瓏吧,咱們這車上擺出來了。”
他話一,其他人紛紛點頭。
唐起有些好奇的問道:“聽聞諸位這些天聚在一起,每日都在參悟,不知道可曾破局?”
他這話一問,眾人的表情頓時尷尬起來。
陳止三人一看這表情,知道這件事是不用深究了。
但如此一來,高河和唐起也好起來,不知道何以這棋局這般困難,也是有心一觀,而如今他們已經踏上前往杏壇的路上,也不用擔心其他了,所以商量了一下,去看一下。
陳止這次也不堅持不看了,之前不去破局,更多的是表現出一個態度,是破解那劉韻言戰局的一個環節。
于是,在眾人的矚目中,三人于車隊最大的馬車上,見到了那局珍瓏,但和高河、唐起不同的是,陳止只是掃了一眼,并沒有嘗試破解,因為他很清楚,破解此局耗費心力,在對弈之前應該養精蓄銳,而不是反其道而行之。
況且,能否破開珍瓏棋局,和能不能戰勝劉韻言并不相關。
在眾人心思各異中,這支特殊的車隊啟程了,目標直指杏壇所在。
杏壇所在的魯縣,位于魯國境內,在宣武改制的時候,從兗州被劃到青州,與臨沂瑯琊郡之間,隔著一個泰山郡。
這魯國既然以國為名,是因為這里乃是一位親王的封地——魯王。
這位魯王的來歷,和當前的郡王不同,初代魯王劉永,乃是仁宗皇帝劉禪的次子,謚簡,是為魯簡王,二代魯王劉晨,謚莊,為魯莊王,三代魯王劉玄,謚康,是為魯康王。
當代魯王,乃是第四代魯王,劉益,如今已經年過五旬。
這位魯王,在諸王之中,算是比較安穩的,因為初代魯王受封之事,這青州實際上并不在新漢的掌控之中,乃是遙封,直到宣武一統,魯王的封地才正式遷來。
不過,作為資歷最老的親王,魯王劉益和那位宣武皇帝的關系并不親密,所以影響力不大,三十多年以來,都是崇尚黃老無為,在整個新漢都是名聲不顯,若非杏壇論道,恐怕都沒有幾個人還記得這么一位王爺。
只是如今各方聚集,魯王算是想要低調,也是低調不了,因為很多有身份的宿老、名士到來,都要先去王府拜見一番。
便如此刻,那位風塵仆仆抵達的明法僧,在見過了曹慶等人的老師孔履之后,在等待了幾日之后,終于得知魯王有空,可以見眾人了。
頓時,明法僧、魏歐等人都是做好了準備,要去面見這位王爺中的長者。
這倒不是魯王拿架子,主要是他年齡大了,加上魯縣最近來的人太多了,很多人論資歷,比之明法僧不知道高了多少,論資排輩,他們只能往后靠,好在有孔履的關系,倒也沒有等多久。
這一日,他們面見魯王的時候,是和許多人一同,在王府大堂中面見,先是見到了魯王世子劉墨。
這位魯王世子年約三十,省得高大英俊,倒是沒有皇家的架子,熱情招待,讓眾人不至于等得太過焦急。
“還請諸位見諒,父王畢竟年齡大了,會出來的晚點。”
聽著這位世子的解釋,明法僧都是表現理解,然后和他攀談起來,這才發現劉墨學問極好,起話來引經據典,宛如名士,頓時都大聲好感。
著著,劉墨提起最近的新鮮事:“對了,諸位有沒有聽匈奴王子劉韻言此人,他也是近日抵達,接連挑戰棋壇名宿,未嘗敗績,真個厲害。”
此話一,氣氛頓時尷尬起來,因為在場眾人,都覺此事乃是恥辱。
劉墨看了,哈哈一笑,道:“諸位,怎么這般表情,這棋藝道爾,便是讓他匈奴逞威風又能如何?來,請飲酒!”
他的話自然大氣,因為世襲罔替,權柄在手,并不看重棋藝之道,但在場不少人都存著借棋揚名開路的想法,得失心重,不能灑脫了。
劉墨見眾人表情,端起酒杯,正要再,卻突然有個白面廝從旁邊走來,在他耳邊了一句,讓這位氣度從容的世子神色大變,手上的酒杯直接跌在桌上。
“什么?北軍大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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