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衍卻聽得生厭，他如何不知道樂起的念頭，便擺了擺衣袖道：“也別這些了，我還會被你這一席話蒙蔽？將那蘇遼叫過來詢問即可。rg”

    樂起訕訕一笑，不復多言，但他卻很清楚，自己的話可不是要蒙蔽眼前的大家，而是要誘導大眾，況且王衍的提議，也正合他意。

    趙遠自是還想話，但江都王卻第一時間下令，讓蘇遼過來答話。

    蘇遼剛剛與那人了幾句，知道是陳止得了陳梓的消息，因此有所安排（詳見476章），派人過來送了這個布包，里面裝著什么也給了他聽。

    這一個包中，裝著三書冊。

    “沒想到主上也知道了佛評的事，還有了安排。”

    正巧江都王讓人來喚他過去，蘇遼還未來得及想通，就被人給叫了過去，面對江都王，蘇遼倒是沒有多么緊張，哪怕他知道面前坐著的這個人，如今掌了洛陽的大半權柄。

    待蘇遼行禮之后，江都王就問：“王且問你，趙遠陳止只寫了兩，就派人送來，那這總綱中的，豈非都是畫餅？王是知道陳先生的事的，不信他會出此下策，只是那總綱中海油佛論一卷，這天下佛之人眾多，但其中佼佼者此刻有幾位在此，莫非陳先生覺得自己的佛學造詣，能比得過沉浸其中幾十年的法師？”

    蘇遼只是搖頭道：“主上造詣如何，下士并不敢妄言。”

    “下不肯言上，這是你尊禮的表現，”江都王眉頭一皺，卻還是頭稱贊，“要比較倒也簡單，通典中不是有佛論么？陳太守既然列出了綱目，必有手稿，哪怕沒有寫成書，但只要拿來手稿讓諸位一觀，自可明白，王也不為難你，待佛評之后……”

    蘇遼聽出了話外之意，趕緊就道：“我家主上的佛論卷，已經寫出來了，就在這里，無需勞煩郡王遣人。”

    江都王忽然閉口，盯著蘇遼看了好一會，目光落到了他手中的布包之上。

    蘇遼麻利的解開了布包，最上面的那正是佛論卷，他不由暗道，這看似巧合的事，卻是情報與計算的結果，主上讓人送來三，大概也是不能肯定，今日佛評，會演化成什么情況吧，不過將這佛論放在最上面，大概是覺得這更為需要。

    注意到周圍幾人的目光，蘇遼也來不及細想陳止為何能這么快又寫出三，便將那佛論卷呈給了江都王。

    “佛論在此！”

    這位郡王接過那書，目光卻忍不住掃過布包中的其余兩，但隱約只看到了一個“子”字，就被蘇遼遮好了。

    蘇遼的話，可不光是給江都王聽的，同樣也是給在場的其他人聽的，王衍等人也聽了個分明，頓時就圍了上來。

    與此同時，五僧亦是神色微變，顧不上其他，湊近過來。

    這一卷，可是佛論。

    “還真有佛倫？”

    樂起立于人群之中，看著眾人從身旁走過，露出了迷茫之色。

    在他的前面，明法僧同樣神色愕然，看著那一個個走過去的身影，半天沒有回過神來，但最后他搖了搖頭，卻笑了。

    在五僧面前言佛，就算陳止真的能寫出佛學妙義，那也是無用的，因為掌握著佛法解釋權柄的人，可近在眼前。

    “這佛論和法論可不同，一來是異域所傳，二來堪稱博大，三來卻是精通之人不多，無從判斷啊，若是陳止的算計，怕是難免弄巧成拙了。”

    走進之后，王衍等人卻露出了擔憂之色，他們也覺得佛論出現的時機，有些太過巧合了，那邊剛一提到，這邊就出現了，難免讓人覺得是早有預謀。

    但無論眾人怎么想，當下的重，還是落到了那佛論卷上。

    有了法論卷打底，再看這一的時候，他們的心思已經不是單純的品評，而是帶有了一絲期待，想要知道，陳止這位中土俊杰，會如何描述佛學。

    唯獨那姜義，眉頭皺起，暗道莫非陳止也要為這佛學張目？

    他倒不是反對佛家，只是覺得不該借著朝廷之力，宣揚異域之學，以亂中途道統，況且那佛學雖然精妙，佛教的規矩卻違逆華夏風俗，讓姜義不喜。

    “且先觀之，若有遺漏，便當場戳破！”

    帶著這樣的念頭，姜義也湊上前去。

    江都王卻也識趣的，見眾人圍上來，都要翻看，便靈機一動，笑道：“諸位，且不要著急，你們這么多人，這書卻只有一，如何能夠分看？王有個提議，你們看看如何？”

    他見眾人停下腳步，就繼續道：“今日乃是佛評，卻節外生枝，平生許多波瀾，我看，正巧陳太守這也是論佛，那不如我讓人拿著宣讀，也好讓臺下諸位都聽聽，省得他們白來一趟，再者來，當眾宣讀，若有什么妙處，幾位法師也可以講解一番，如何啊？”

    怕是讓人講解是假，挑刺是真！

    江都王的心思，眾人看的分明，但也覺得這個提議，是比較現實的，就紛紛同意下來，當姜義卻是心頭不快，覺得此舉有宣揚外學的嫌疑，而且他深知洛陽之中，陳止的崇拜者眾多，若是有陳止宣佛，那這群人爭相效仿，恐怕比原來的佛論，影響還要大上幾分。

    “可惜眾念難違，怕是我些什么，也沒有用啊，也罷，我也聽著，找些漏洞，宣揚處去，壓低影響。”

    另一邊，那郡王立刻找來了一名大嗓門的文人，讓他拿著佛論卷，就站在高臺上，對著眾人宣讀起來。

    王衍等人正襟危坐，猜測著這佛論，與**是否是同一路數，而那五僧一個個是面色從容，期待著聽一聽，陳止這位大名士，對佛家是何態度。

    但下一息，當那文士念出第一句話來，五僧的臉，頓時就變了。

    “佛者，覺也，佛陀者，喬達摩悉達多是也，稱釋迦牟尼，乃為釋迦族屬之賢人，牟尼者，賢者之稱也。”

    王衍等人聽得一愣，我們這等著聽佛經妙義呢，你怎么張口就了這么一段？可等他們一品味，卻才明白過來。

    “這什么喬摩什么的，是佛陀？”

    幾人面面相覷，臺下則是眾臉懵逼，覺得這個開場有些古怪。

    他們這邊想著，那文人還在繼續念著：“……時天竺列國紛爭，有國名迦毗羅衛，國主凈飯王有治，有子悉達多……”

    文人念著念著，也覺得不對了，這什么事兒啊？那佛陀不是高高在上的神仙么？怎么在陳止這書里，給生生寫成了一位王子？還文武雙、尋師問道的，這節奏不太對啊。

    “豈能任由此人？這般一來，讓人聽之，怕是不會敬畏佛陀了！”首光寺的主持佛支佐忍不住要上前阻止，卻被身邊的比丘首陀攔住了。

    “且住，此言不見錯漏，佛陀是人不是神，其涅槃前亦言：依法不依他處，告誡我等要相信他的佛法，不要崇拜他的人。”

    佛支佐聞言眉頭一皺，就要反駁，但看了看場合，生生忍耐下來了。

    佛圖澄見了這一幕，卻不由嘆息，他深知當下中土之人，視佛為一家，以為佛家皆是一體，卻不知佛家之中也有分別，便如這佛支佐和比丘首陀，對佛陀的人神之別，就有看法，只不過如今佛家還未大興，各方便擰成一股，皆為弘揚佛法。

    “但這般隱患，終究要有爆發的一天，只希望到時候我佛已在中土大放光明！”

    幾僧這邊想著，那文人又念了幾句，其他眾人也是聽得暗暗咂舌，來還以為是杜撰，可見了五僧表情，便明白怕是確有其事，等他們聽到悉達多在鋪草打坐、冥思苦想，終于菩提悟道了，便覺得有些意思了。

    隨后，又聽書中提到“三法印”、“四圣諦”、“八正道”、“十二因緣”、“五蘊”等佛家教義，并用寥寥數語就簡單介紹了出來，不由讓眾人嘖嘖稱奇。

    “這陳監正將的佛，是真有意思，和我過去聽的都不太一樣，但看來他是真的懂佛的，你看著的，一套一套的。”

    眾人的議論中，那佛支佐等人卻眉頭微皺。

    年輕的法師竺法潛低語道：“這些教義，乃是佛家根，卻是古老之言，早已被各家法師發揚，有了新解，沒想到那位陳施主，學的卻是古法。”

    但佛圖澄卻有些不安了，冥冥之中，仿佛有一個聲音在他的耳邊低語，讓他有一種上前阻止那人繼續宣讀的沖動。

    但老僧定力高絕，這等雜念一轉眼就驅散了，但隨后，他就聽那文人念道——

    “釋迦牟尼涅槃百年，佛教有根分裂，裂為兩部，一為上座部，一為大眾部，兩部皆有法，乃爭佛陀人神之別！”

    此言一出，佛圖澄面色大變！

    緊接著，老僧起身，雙手合十道：“不爭、非爭，這佛評不做了，貧僧等這便歸去，念佛學法，還請施主不要念了。”

    旁人嘩然，這老僧只當沒有聽到，雙手合十的看著江都王。

    “這……”江都王登時猶豫起來。

    “無需如此，”隨后那竺法潛也起身合十，“法師，言盡于人，佛自通明。”

    佛圖澄聞之，悵然若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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