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資問出來的這些話,其實正是問題的根結(jié)所在。rg
有的時候,一個技術(shù)之所以沒有發(fā)展出來,不是人的點子不夠,而是客觀條件的限制,這就好像是在蒸汽機的時代,再怎么智慧絕頂?shù)娜宋铮粗钦羝麢C也無法聯(lián)想到計算機,最多是幻想出差分機。
而印刷術(shù)也是如此,造紙技術(shù)和制墨技術(shù),都是印刷的瓶頸所在,當你注意到,用雕刻好的模板,只能拓印出一團模模糊糊的字跡的時候,幾乎所有人都會認為這個思路錯誤了。
“當下的主要問題,就是這個拓印下來,就是模糊一片了,不過這方面我已經(jīng)有了解決辦法,”陳止面對兩人的疑問目光,笑道:“代郡紙乃是皮紙之意,纖薄而平滑受墨,而那《齊民要術(shù)》中,更是記錄著不少制墨之法,這兩點解決了之后,自是可出成品。”
《齊民要術(shù)》?
對于這個名字,唐典、唐資并不陌生,知道是從陳止府中流傳出去的一套農(nóng)書。
這套農(nóng)書,雖然借了原歷史上的名號,但讓陳止完重復那書的內(nèi)容根不可能,因為所處的情況截然不同,因而里面有很多,其實是陳止將記憶中的各種農(nóng)書綜合起來,結(jié)合后世的經(jīng)驗,統(tǒng)籌而出的,然后借著齊民要術(shù)之名而出。
這書中內(nèi)容,自從陳府傳出,便對代郡的不少農(nóng)家造成影響,也已被印證不少,漸漸受人推崇,只不過其為農(nóng)書,尋常的世家之人倒是不喜閱讀這樣的著作,是以這唐典二人,倒是不知道里面還有制墨之術(shù)。
不過,雖然陳止的很清楚,但唐典和唐資經(jīng)過眼神交匯之后,還是拿不定主意,當然,更大的原因,還是這所謂的印法,過去并未出現(xiàn)過。
一個沒有出現(xiàn)過的東西,到底有什么市場前景,著實是難以預料的,哪怕是配合著已經(jīng)證明價值的代郡紙,依舊還是讓人心里打鼓。
另一方面,正因為過去見過大木印的存在,對于這種投機取巧的法子,心中并不喜歡,他覺得唯獨用手謄寫,才是體現(xiàn)態(tài)度的行為,更顯得人有氣度,還能錘煉書法,陶冶情操。
事實上,唐典的心里還隱隱感到不妥,卻不出這個不妥源自何處,只是無論怎么樣,都更傾向于拒絕這個選項,只是拿不定家中的主意,因而沒有立刻回絕罷了。
陳止看出了兩個人的心思,笑道:“行,頃刻之間,你們難以做出決定,那也是正常的,不如回去與家中商談一下,這兩天給我回復就可以了,到時候我們再商量具體的事宜,以及唐家要負責哪里。”
唐典點點頭,跟著又有些不好意思的問道:“若是最后決定要那燒制陶瓷之法,那我們什么時候可以見到成品?又是否是交給唐家來燒制?”
“燒制之法,自是不能拿出來的,你也明白里面的道理,”陳止笑了笑,知道唐典這么問,其實心里已經(jīng)有傾向和選擇了,“至于這成品,這兩天就會讓你們見到了,我已經(jīng)有所安排。”
得到了回答,唐典在安心的同時,又不免失望,但還是拱手過,隨后領(lǐng)著自己的侄子離開。
等人一走,陳止卻坐在桌后,沉思了起來。
“唐家的選擇已經(jīng)很清楚了,那印刷術(shù)的事,看來是很難假借世家之手行事了,至少目前如此,只能先我自行推廣,然后在看機會行事。”
他心里很清楚,有關(guān)印刷術(shù)的問題,看起來是技術(shù)上的考量,可一旦推廣開來,那就是一個社會性的問題。
“過去的書冊靠手謄寫、抄錄,無論是傳播還是傳承、收藏,都受到很大限制,普通的布衣百姓很難接觸到,當然,除了這些人力因素之外,還有紙張的成在限制,因為造紙的不易,以及簡牘的存在,限制了知識的傳播,但只要解決了這兩個問題,則知識的傳播,就不會在受到限制了。”
想著想著,他站起身來,來到窗戶邊上,朝著外面看去。
從這個角度,可以看到大片的屋舍,多數(shù)都是富貴人家的居住之處。
“古來之人,爭霸廝殺,疆域可以擴張到很遠,但最多也就是幾百年天下,除了那諸侯分封的周朝,就是前世的漢朝,將東西漢加起來,也就是四百年的時間,即便算今世,把新漢也接上去,就現(xiàn)在朝廷的這個德性,顯然也是到了走下坡路的時候了,整個漢朝也就是五百年的歲月,甚至這單算新漢,都可能只有二百年不到的命運,就這還要排除周邊部族的影響。”
實際上,那個華夏斷絕的事,一直困擾著陳止,他也在思索著傳承絕學的意義,最近隱隱有了一點心得收獲。
“莫是這新漢,就是后世的幾個朝代,也不過三百年的治亂循環(huán),開國之處,因為戰(zhàn)亂的原因,人口減少,無主土地眾多,可以分配于眾人,于是經(jīng)過繁衍,就會迎來盛世,但經(jīng)過發(fā)展,土地兼并嚴重,最終就要走向毀滅,不管開國的時候創(chuàng)立的多么完善,也無法避免,畢竟一個人撐死也就活個百年,如何能控制得了后面的事?”
“若是以兵事起家,一同八荒**,建立地上王朝,也不過就是三百年天下,更不要當下因為技術(shù)的傳播,冶鐵的革新,周圍的游牧部族接連崛起,恐怕也是華夏斷絕的一大隱患,與之相對的,則是另外一種傳承,那邊是文化與思想的傳承!”
“后世的國家,多數(shù)都是民族國家,但也有文明國家存在,這就是思想、文化、習俗的巨大威力,如將刀兵鐵血看做是**和表面上的征服,建立的王朝,便是這種征服的直接體現(xiàn);”
“那么衣食住行、婚喪嫁娶等等習俗,便代表著精神與內(nèi)里的變遷,只要深深根植,那么不分種族血脈,都可以傳承下去,千百年后亦可視當年風姿,比三百年的治亂循環(huán)要悠久和漫長,但也不能忽略掉行政手段的影響,但總的來,比王朝三百年要恒久,這應該也是繼絕學的質(zhì)所在,但兩者卻非對立,應該相輔相成。”
“這有些類似修行,不過是一個地區(qū)、一個國家、一個文明的修行,征戰(zhàn)、攻伐就是外功打熬,是外煉骨血,以血肉為舟,跨歷史長河,但若無內(nèi)省,終究腐朽;而學問、道統(tǒng)便是內(nèi)修,塑造民族、文明的精魂,凝練精華,流傳后世,但若完沒有外力護持,也難免迷失、沉淪,這以國朝為基的修行,我是否可以掌握?”
這么想著,他對于當下這印刷術(shù)的傳播,自然是十分看重,因為要知識無疑是傳播和塑造他人思想的重要因素。
“先不想太遠,當下這種情況,這印刷術(shù)先自己搞起來,也不急著傳播到洛陽以及更南邊,現(xiàn)在我掌控的土地上進行實驗,等時機成熟了,再進一步推廣,正好可以通過代郡世家,觀察一下士族對于印刷術(shù)傳播后,知識從上往下面轉(zhuǎn)移,是個什么態(tài)度。”
原的知識是世家壟斷,就算有寒門子弟崛起,但其源頭還是世家,所以并沒有激起多大的風波,畢竟寒門子弟嚴格來,也是被歸納到士族范疇的。
但書和印刷術(shù)可就不同了,能大幅度減少平民階層獲得知識的成,并且大規(guī)模的傳播,等人數(shù)增加到一定程度,必然會激發(fā)相關(guān)的訴求,這就和士族的根利益發(fā)生了沖突,那些士族中的有識之士,肯定在一開始,就能發(fā)現(xiàn)問題所在。
“現(xiàn)在,經(jīng)過幾場大戰(zhàn),恩威并施,震懾之后再加以拉攏,這代郡的世家算是被我徹底馴服了,但直接在他們麾下的人群中實驗,還是有風險,而且沒有群眾基礎(chǔ)和同盟,連我這邊的心腹中,恐怕陳梓都會隱隱反對,也就是蘇遼和周傲有可能成為盟友,所以這最早的一批目標,應該……”
想著想著,他再次忙碌起來。
這一忙,一直持續(xù)到深夜,卻依舊沒有結(jié)束,等他放下筆的時候,門外正好有敲門聲傳來。
“進來吧。”
很快,陳舉推門而入,手上還拿著幾封信,他一邊走,一邊道:“太守,前線剛剛傳來了消息。”
陳止點點頭,接過信大致看了幾眼。
這信其實來自兩個地方,一處就是代北的屯兵之處,而另外一處則來自拓跋部。
代北只有一封信,上面訴著大概的情況。
“很好,不光抓住了汪荃,還擊潰了段文鴦余下的一半人馬,驅(qū)散了接近一萬五千人,俘虜三千,還有諸多部族愿意歸附……”
想著想著,他微微閉眼,等重新睜開,便對陳舉道:“去把蘇遼、陳梓叫來。”
“諾!”
陳舉點頭稱是,但卻沒有立刻動作,而是猶豫了一下,才對陳止道:“這個時間了,您也該休息了。”
陳止一愣,然后點頭道:“嗯,等處理完此事,便去休息。”
陳舉遂不多言,轉(zhuǎn)身離去。
而陳止則拿起了剩下的三封信,這三封信都是來自拓跋部的,乃是分別出自拓跋單于、拓跋郁律,以及束交與張亢。
打開信,稍微了看過,陳止便笑了起來。
“這幾千人來的正是時候,豈不就是理想的選擇?不過以鮮卑人的性子,必然不會送來太多孩童,那不妨借著這個機會,給他施施壓。”
這么想著,陳止研墨提筆,當場寫起了回信。
【精彩東方文學 www.nuodawy.com】 提供武動乾坤等作品手打文字版最新章節(jié)首發(fā),txt電子書格式免費下載歡迎注冊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