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傾盆,宇文溫透過窗戶看去,只見外邊仿佛掛著巨大的珠簾,灰蒙蒙一片,雨水打在屋頂,水花四濺,整個屋頂仿佛籠罩著一層薄霧。
他收回視線,拿起碗,將冰鎮(zhèn)酸梅湯一飲而盡,長吁一口氣,只覺爽快無比。
這么大的雨,能夠待在房間里優(yōu)哉游哉真好。
放下碗,宇文溫繼續(xù)看起奏章,奏章來自海東,是跟著高句麗的國書一起來的,寫奏章的人,是行軍元帥長史王頍,其內容,是當前戰(zhàn)時,并談及高句麗求和一事。
前不久,東征大軍于薩水和高句麗軍決戰(zhàn),大獲全勝,高句麗君臣為之喪膽,于是遣使求和。
行軍元帥宇文維翰不敢自專,便派人護送高句麗使者入京,等候天子決斷,與此同時,駐軍薩水徘徊不前,就等長安這邊的最終決定。
如此,高句麗一方便能茍延殘喘,靠著遣使求和這一把戲,爭取數月時間來整軍備戰(zhàn)。
以上,定是高句麗君臣打的主意,其意圖如此之明顯,宇文維翰居然看不出來。
身為前線大軍主帥,有臨機決斷之權,卻被敵軍玩弄于股掌之間,屁大點事也要請示后方意見,這樣的主帥要么是蠢,要么是
另有所圖。
宇文溫當然知道兒子不會蠢到這種地步,即便兒子蠢,也有王頍在一旁指點,之所以會出現如今這般情形,道理很簡單:大家都在拖延時間。
王頍的奏章,說的是眼下戰(zhàn)況,因為降雨頻繁的緣故,東征軍只能駐守薩水以待天晴,所以,不存在被高句麗忽悠以至貽誤戰(zhàn)機的情況。
而因為夏秋之際海上多風暴,最近一段時間萊州以北海域時不時就狂風大作,暴雨傾盆,船只紛紛入港避風,以至于原準備經由浿水進攻平壤的水師,不得不回撤。
何時出擊,不得而知。
如此一來,兩路大軍于平壤城下會師的意圖就無法實現,若宇文維翰等不及,直接揮師南下,這就是孤軍深入,糧道過長,風險很大。
王頍在奏章里建言,因為天氣不利,于冬季到來前速下平壤、全據鴨綠水以南高句麗國土的方案方案一應該取消,實行備選方案方案二,也就是“驅虎吞狼”。
何謂“驅虎吞狼”?
虎,即是高句麗,而狼,則是新羅和百濟。
戰(zhàn)前,王頍向宇文溫呈交的作戰(zhàn)方案之中,就有驅虎吞狼之計,目的,是官軍將鴨綠水以北地區(qū)收復,在此前提下,留高句麗一口氣,使其尚有可觀的戰(zhàn)兵和國土,能夠茍延殘喘。
然后適當引導,使得高句麗為了彌補在北面丟失的人口、土地,往南面去要,也就是對新羅或者百濟發(fā)動戰(zhàn)爭。
此即為“驅虎吞狼”,王頍認為可行性很高,因為高句麗、新羅、百濟這三國積怨已久,相互之間勾心斗角,根本就不會消停。
即便高句麗被周國打得元氣大傷,不想在南邊生事,但新羅和百濟不可能放過這么好的機會,不可能不趁火打劫。
而新羅和百濟之間又是敵對關系,很容易刀兵相見,若兩國打起來,急需補充人口、糧食、土地的高句麗也不可能忍得住不動手。
所以,王頍的“驅虎吞狼”之計,就是一旦因為意外主要是天氣原因導致海路不暢,那就索性留高句麗半條命,任其攻掠新羅或百濟。
借高句麗之手收拾另外兩個國家,尤其是百濟,也省得日后麻煩。
之所以這么說,是因為周國滅掉高句麗后,無論有沒有那個想法,百濟和新羅必然“兔死狐悲”,害怕周國會趁勢滅國,全據半島。
新羅且不說,百濟和倭國是盟友,百濟若有亡國之患,倭國不會袖手旁觀,雖然周軍介意和倭軍交手,但如此一來,北洋貿易公司的海貿就不用做了。
對倭貿易,是北洋貿易公司的利潤大頭,而宇文溫目前沒打算對倭國用兵,因為不劃算。
馬關條約什么的,也許將來要簽,但肯定不是近期。
他知道滅了高句麗之后,留著百濟、新羅遲早是禍害,這兩個國家必然想方設法挑唆高句麗遺民叛亂,消耗當地周軍實力。
一旦周國無暇東顧,他們就會趁機蠶食高句麗故地,擴充自己的實力,就像歷史上新羅所做的那樣。
所以,治標還得治本,但需要花很長的時間。
第一步,就是要滅掉高句麗,將其“消化”完畢。
在那之前,如何巧妙的削弱百濟、新羅,又不刺激倭國、維持對倭貿易,是宇文溫必須考慮的問題,王頍提出的“驅虎吞狼”之計,讓他覺得不錯。
讓海東三國對耗,而周國收復遼東,大力經營,等時機成熟,再揮師東進。
宇文溫想著想著,將奏章放下,雙手枕頭,躺在榻上想事情。
高句麗使者帶來的國書,他看過了,說實話,差點被國書中的內容打動。
但該干嘛還是干嘛,他可不會上當,至于怎么把這戲演下去,自然有人負責,他只需要看戲就好。
王頍的驅虎吞狼之計,看上去可行性很高,但海東三國也不是傻瓜,所以真的可行么?
宇文溫覺得可以,因為類似的事情,可是“歷史上”出現過的。
“當年”,北宋變南宋,金國占據中原半壁江山,未曾料草原上崛起了一股興新勢力,那就是蒙古。
金國在和蒙古的交戰(zhàn)中連連敗退,到后面已經開始窮途末路。
這個時候,按說金國應該和南面的宋國南宋交好,以便集中力量防御蒙古,結果金國居然選擇進攻宋國,要把在與蒙古交戰(zhàn)時遭受的巨大損失,從宋國這里找回來。
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情,就真的出現了。
而金國的做法,逼得宋國別無選擇,只能和蒙古結盟,于是南北對進,金國滅亡。
沒了金國做緩沖的宋國,沒過多少年也完蛋了。
后世,許多人說南宋君臣短視,明明有了當年北宋聯金滅遼反受其害的慘痛教訓,卻不知道聯金抗蒙,在一個坑里摔兩次。
事實是金國沒給宋國這樣的機會,在蒙古那邊吃癟,就要從宋國這邊“找場子”。
有了這樣的“歷史事實”,宇文溫覺得王頍的驅虎吞狼之計十分可行。
擁有火炮的周軍,對于高句麗來說就是不可戰(zhàn)勝的對手,那么對方為了茍延殘喘,必然要從新羅、百濟身上“吸血”以便活下去。
毫無疑問,高句麗、新羅和百濟國內肯定不缺有識之士,能夠看到三國相爭會讓周國得利,能夠指出“唇亡齒寒”的道理,但最后,三國必然走向互相攻伐的道路。
待得三方斗得精疲力盡的時候,“正義的朋友”就會現身,出來說句公道話。
想到這里,宇文溫差點笑出聲,就在這時,耳邊響起腳步聲,他轉頭看去,卻是尉遲明月端著托盤走了進來。
尉遲明月盤著發(fā)髻、戴著金邊眼鏡無鏡片,身著白襯衣、包臀黑短裙,腳裹黑色針織長襪,經典的“辦公室美女”打扮,嫵媚異常,讓宇文溫看了眼前一亮。
但隨后見著那托盤,他面色一變。
美人紅唇微啟,笑笑盈盈的說道:“二郎,該起來吃東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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