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象二年四月上旬,官府將抓獲的逆賊審訊完畢,證據確鑿罪大惡極,主犯及同謀共計十三人先是游街然后朝廷將主犯凌遲處死其余從犯斬首示眾。
至于坊間傳聞天元皇帝首級在隋國公府出現一事,官府表示純屬造謠,隋國公乃大周重臣公忠體國怎會是逆賊幕后主使。
行刑那天好不熱鬧現場圍得水泄不通,周圍大樹上都爬滿了人,墻上、房、樓俱是人頭攢動,大伙兒都睜大眼睛看這些罪大惡極的逆賊是如何受刑的。
特別是有幾個在被押上斷頭臺,即將受那一刀時都是大喝一聲:“爺爺十八年后又是一條好漢!”每次都贏得圍觀群眾滿場喝彩。
這才對嘛,敢弒君的逆賊肯定是兇神惡煞,如此表現也擔得上‘悍不畏死’四個字,待得鮮血四濺之時有膽的當場昏過去,有膽大的看得熱血沸騰,更多的是嚇得蒙上眼然后又繼續期盼著下一位上臺。
還有那凌遲,據是罪大惡極之人方有資格‘享用’,行刑時如同割羊肉般將囚犯割上三千六百刀,最后一刀才要其性命,當真是刺激!
百姓看得高興,在場監斬的官員也看得放心,臺上被砍頭的是什么底細在座各位那是心知肚明,但那有什么關系?逆賊俯首就戮,朝廷的臉面有了,王法的威嚴有了,百姓的樂子有了,那便什么都好了。
大周天子在都城當街遇刺身亡逆賊卻沒了下落,這要傳出去莫不是讓天下人笑話!
長安城內正萬人空巷圍觀處決逆賊,而西陽郡公宇文溫則在府內忙碌著。
明天是個好日子,是個遠走高飛的好日子!
他照舊在書房安排府內各項事務,盡量做出一切如常的樣子,然后便會帶著遠足分隊離開長安。先前宇文溫和兄長宇文亮花了許多錢財走門路,好容易動了輔政大臣之一的右丞相、漢王宇文贊同意他兩兄弟離開長安‘出去走走’。
一干人等退出去后老管家卻留下了,宇文溫頗為意外便問還有何事?
“郎主,先尊的靈牌不見了。”
老管家口中的先尊,指的是上代西陽郡公宇文翼,也是宇文溫宗法上的父親實際上的叔父,宇文翼二十年前受封西陽郡公死后無嗣,于是哥哥宇文亮將自己的第二個兒子宇文溫過繼到他名下繼承香火和爵位。
“嗯?是公拿去重新裝裱了過幾日便回來,管家莫要慌張。”
老管家聞言跪下向宇文溫磕了幾個響頭,“先尊在九泉之下有知足可欣慰,老奴還祝郎主一路順風。”
“管家這是怎的,公出門數日便會回來。”宇文溫看著老管家心中疑惑,搞不清他如今演的哪一出。
“郎主無須如此,老奴隨先尊征戰數十年不敢有二心,只是此去安州路途遙遠不能陪伴身邊,還請郎主保重。”
宇文溫聞言吃了一驚,自己確實是要跑路去安州,畢竟生父宇文亮是安州總管當然要去那里迎接即將到來的戰亂,不過這老管家是怎么知道的?
私下整理行裝時他想了想還是把宗法上的父親——宇文翼的牌位帶上,怎么都是承了爵位,時不時給老人家上柱香也是理所當然吧。
“郎主,此次隨行人員中有一人為朝廷耳目,還請郎主提防一二。”老管家將一張紙條恭敬的遞上來,“二月底老奴處置了一個朝廷耳目,卻未曾想黃阿七賣主,是老奴失職了。”
我去,原來管家你是忠心老仆,早知道這樣我何苦一個人上躥下跳身兼數職玩命啊!
宇文溫接過紙條看后心中一動:是他?隨后頭將紙條放到一邊的油燈上燒掉。
“公走后,過一段時間便將府內仆役遣散,時機合適再將府邸轉手,管家也該享享清福了。”
“老奴有一子家住長安城內,若是郎主日后有事差遣老奴可到此處尋訪。”老管家又將一張紙條遞上,宇文溫看了一眼鄭重的將其疊好收入懷中。
。。。。。。
次日上午,長安城東郊。
一輛馬車避開主路上來來往往的行人停在遠處的一個樹林里,馬車上尉遲熾繁正和她母親抱頭痛哭,馬車外十余米處,宇文溫正和自己的老丈人安固郡公尉遲順著話。
“婿隱瞞了許久方才告知,讓岳父岳母平白擔心了月余,還請恕罪。”宇文溫向尉遲順行了個禮表示歉意。
定好啟程日期后,宇文溫才于昨日請安固郡公夫婦今天到長安城東郊外悄悄碰頭,夫婦倆輕裝簡從來到這才見到了原以為再也見不到的女兒尉遲熾繁。
宇文溫將事情經過連同即將遠赴安州的事情詳細告知了自己的岳父岳母,也就是“皇帝逼酒灌醉尉遲熾繁欲行不軌,幸得當晚逆賊行刺方才僥幸逃出宮,為防不測只得躲藏至今”云云,當然“你女婿就是行刺皇帝的真兇”這種猛料可不能。
“也罷,此去安州路途遙遠一路上要多加心。”尉遲順倒也豁達,畢竟女兒沒事做父母的也放心了,“三娘自幼被她母親寵慣了,女婿可得多寬容些。”
“此是自然,只是岳父是否也要打算打算了?”宇文溫還是想多提醒提醒岳父,“如今形勢變幻莫徹,各方人物蠢蠢欲動,婿認為怕是要見血了”
尉遲順看著天空長嘆一聲,宇文溫這個后輩能看出來的他豈能看不出?幼帝登基各方勢力如今還在臺下暗斗,可過不了多久怕是要撕破臉了。
誰不想坐那個位置?可最后也只能是一個人坐啊!
“婿有一封信,還請岳父轉交蜀國公。”宇文溫鄭重的將一封信雙手遞上,“婿偶逢異人,可預測禍福又有避禍之術十分靈驗,他言數月后蜀國公必有大難,避禍之法均在信中。”
蜀國公尉遲炯,大周奠基者宇文泰的外甥,忠于宇文氏,時任相州總管也是尉遲順的父親。
按照原先的歷史軌跡,兩個月后尉遲炯看出輔政的隋國公楊堅有篡位之心,便起門生故舊及自己幾個兒子和侄子所屬軍隊起兵反楊,與楊堅派出的行軍元帥——名將韋孝寬激烈交鋒,數十萬大軍在各地激戰月余,最后尉遲炯兵敗身亡。
宇文溫想了個辦法試圖扭轉尉遲炯兵敗的歷史,但他沒有資格引起蜀國公的注意索性拜托自己岳父尉遲順試一試,至于成不成已不是他能影響得了的。
“若時局有變,蜀國公必定起兵扶助宗室,到那時岳父在長安城里怕是日子不好過,還請三思!”
他是誠信誠意希望尉遲順想出應對之策,畢竟是自己妻子的父母,萬一尉遲炯起兵后留在長安城里的他們必定難逃一劫。
天元皇帝宇文赟死在自己手下,可隨后的歷史似乎還是沿著舊時空的軌跡前進,隋國公楊堅雖然‘渡劫’失敗身負重傷,卻依然硬挺著入宮爭權卡位,同歷史上一樣他成為輔政左丞相,掌握實權。
宇文赟在位時,于大象元年設四輔官:以上柱國大冢宰王宇文盛為大前疑,相州總管蜀國公尉遲迥為大右弼,并州總管申國公李穆為大左輔,大司馬隋國公楊堅為大后丞。
這握有實權的四巨頭中,宇文盛被封為王已經外出豐州(今湖北丹江口市附近)就藩,尉遲炯在相州總管府(治鄴城,今河北臨漳附近)、李穆在并州總管府(治晉陽,今山西太原附近)任職,唯獨隋國公楊堅留在長安城內。
值此大變之際楊堅近水樓臺先得月,再加上其女兒楊麗華現已是太后掌握后宮,無論內外的優勢都很明顯。
漢王宇文贊如今擔任輔政右丞相,這個沉迷于酒色的花花公子遲早被楊大叔玩死,所以接下來的劇情也就和舊時空差不多。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宇文赟此番是遇刺身亡,他那吃里扒外的心腹鄭譯、劉昉沒有任何辦法偽造遺詔讓楊堅總攬大權,京師和皇宮的禁軍領導權如今各方還在激烈爭奪中,宇文溫正是花錢討好了漢王宇文贊才得以名正言順離開長安。
要趕在楊堅真正掌權之前去到安州做一番準備才行!
又盤桓了片刻雙方告別,宇文溫和宇文十五跟著馬車走上大路,和停在路邊的自家車隊匯合,又往前走了一段路與兄長宇文明的車隊合作一處。
此時宇文溫和兄長宇文明兩家帶著家眷外出,除了護衛力量盡量輕裝簡行,宇文明帶著夫人李氏、幼子,宇文溫帶著改頭換面的夫人尉遲熾繁。
其余都是心腹仆人、家將還有護衛,畢竟此去安州路途遙遠,沒有足夠的護衛怕是半路就山賊馬匪截了,上月宇文亮、宇文明、宇文溫父子三人秘議時便考慮到了如今這個情況,宇文亮回安州時在長安留下了得力心腹協同二人遠行。
至于自己選拔的護衛中老管家提到的那個“朝廷耳目”他已找了個借口打發掉了。
安州州治安陸城位于現代的湖北省安陸市,在武漢西北面九十多公里,按常規路線從長安出發往東南方向的武關古道一路向東南方向走,經過襄州(治襄陽,今湖北襄陽)、隨州(治隨城、今湖北隨州)可達,程約一千三百里。
另一條路就遠些,從長安出發一路向東經過洛州(治洛陽,今河南洛陽)到滎州(治成皋,今河南滎陽)后向南拐,一路南下經過豫州(治上蔡,今河南汝南縣)、申州(治平陽,今河南信陽市)后可達,程約一千七百里。
兩條路線的關系就像個直角三角形,從長安往東南出武關這條路為直角三角形的斜邊是近路,從長安往東出潼關這條路為直角三角形兩條直角邊是遠路。
此次他們疏通關系以出游的名義離開長安,為掩人耳目舍近求遠,考慮到隨行家眷對于長途跋涉的承受能力每日行程要控制,預計要將近二十多天才能到安州。
等到過了洛陽進入滎州地界遠離長安再轉向往南走,那時京師這邊的權力爭斗也差不多白熱化,各方勢力就等著拔刀見紅哪還有人管他兩個跑到哪里。
宇文溫這邊,夫人尉遲熾繁、影后劉彩云還有兩名丫環坐在一輛馬車上,不會騎馬的宦官李三九守著宇文溫那些奇奇怪怪的家當在另輛馬車,其余人等俱是騎馬。
兩家合為一處,數十名護衛擁簇著車隊迎著朝陽浩浩蕩蕩向東進發,如今的朝廷局勢就像一盤棋局而宇文溫不要做棋手,連做棋子的資格都沒有,只能學春秋時期晉國公子重耳那般“在外而生。”
拉住韁繩宇文溫回頭遠眺長安城,‘心腹仆人’宇文十五、‘不做大當家很多年’的張定發策馬跟在身后,看著眼前這座雄偉的古都他心中默默道:
長安,我會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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