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來,轉眼已是來年一月,正所謂一年之計在于春,除了農戶們開始準備春耕、養蠶的各項工作外,其他人也開始忙碌起來。
巴水,一隊由二十艘貨船組成的船隊正在順流而下,他們是從上游的弋陽郡出,滿載著石頭向下游的西陽郡前進,每艘船的吃水都很深,船幫距離水面也很近。
修筑河堤需要大量的石頭,而毗鄰大山的弋陽郡就有很多石頭,滿載的貨船借著水運之利從弋陽順流而下,將一顆顆數十斤重的石頭換成銅錢。
領頭大船上,張寧正看著前方的三臺河口,他是弋陽采石場的東家,名下有三個采石場,去年入秋之后,巴州州衙組織人力物力修筑河堤,他的生意就沒停過。
滿山沒人要的石頭如今值錢了,張寧的采石場開張兩個月,把所有錢都賺回來,接下來的就是純利潤,這生意再劃算不過了。
“東家,前方要入河口,還請往里站一些”船老大恭敬的提醒道,他們的船幾近載吃水很深,也虧得巴水風浪,才不怕被浪花沖進船艙。
“一會可得注意些,別把船弄沉了。”張寧交代道,他聽從船老大的建議往中間挪了挪,一會貨船要減、拐彎,船身難免晃動,若是一不留神落水那就丟臉丟大了。
三臺河口有官府設寨把守,免得有什么賊人竄入河中,而再下游的巴口更是戰船如云,防的就是江對岸陳軍來襲,不過這對于張寧來不是問題,因為他的船隊是此處熟客了。
“這不是張東家么?怎么今日親自押船了?”一名上船檢查的掌徒笑道,他負責在這里駐守,防止有囚徒逃跑,張寧的運石船隊每隔幾日就要經過,所以熟得不能再熟。
“李掌徒辛苦了,這幾日可有人逃跑?”張寧和對方頗為熟捻,三臺河上修筑河堤的勞力,很大一部分是陳國俘虜,官府在這里設寨把守,也是防著上游工地有人潛水逃跑。
“沒了,官軍看得嚴,敢逃的都掛起來風干,如今一個個老實得很。”掌徒笑了笑,見著其他船只上檢查的人都舉手示意沒問題,他便拱了拱手下船。
“沒問題,放行!”
熟人歸熟人,該檢查的也得檢查,宇文溫自從上任后整頓州務,從上到下各級官吏都老實了許多,往日里的‘有錢好辦事’已經行不通了。
船隊順利進入三臺河逆水而上,船夫們劃動長棹,貨船滿載著石塊緩緩前進,看著南岸那綿延的河堤,張寧有些感慨。
他家世居巴州弋陽郡,對于西陽郡也不陌生,之前的三臺河下游兩岸,大多是蘆葦蕩,每到雨季就大水,又容易有鼓脹病,所以沒人敢來開荒。
如今卻不一樣了,去年州衙組織人手修了南岸河堤,還撲滅水中的釘螺,據能預防鼓脹病,熬過了雨季幾場大暴雨之后,三臺河南岸安然無恙,那一大片荒地成了眾人眼中的搶手貨。
去年秋天的大規模授田鬧得沸沸揚揚,張寧站在船上無法看到河堤另一邊的情景,但可以想到的是再過數月,那些正在開墾的荒地就會化成千畝農田。
“可惜了,不能買”張寧有些失神,三臺河南岸的荒地雖然多,但是分起來卻不多,數千戶的百姓連帶著當兵的一分,剩下的也沒多少了,張寧有想過買,但官府不許賣。
不過不要緊,官府已經張榜公告,到了北岸河堤修好,北岸那些面積更大的荒地可是歡迎大家購買的,雖然都要交租調,但沒人會嫌地多。
所以張寧決定多開幾個采石場,賺夠了錢再過幾個月就能買地,即便是荒地也不要緊,因為配套的水渠灌溉設施也在開鑿,既能排積水也能灌溉田地。
船隊很快靠岸,因為卸貨地點已經到了,三臺河北岸河堤進展迅,從西北向南一路過來,數個河段同時施工,
如今上游的河堤已經連接起來,距離三臺河入巴水口已經不遠。
貨船在簡易棧橋邊停靠,張寧看著有十余條空船向著上游駛去,那是另一個采石場的船隊,看樣子已經卸了貨打道回府。
同行是冤家,不過在旺盛的石料需求面前大家都有錢賺,無論采石場大規模如何,只要運來工地就有錢拿,當然前提是‘貨真’。
腳下木船在明顯上浮,船艙中的石頭被苦力們扛上棧橋,然后放到一個桿秤左端籮筐上,累計到一定數目后大秤平衡,四名苦力用兩條碗口粗的木棒交叉挑起籮筐離開。
“一筐!”守在一邊的吏員大喊道,另一人在賬目上記下數字,隨著張寧上岸的船老大從吏員手上領得一根鐵簽,與此同時又有數桿大秤在沉重,隨著一筐筐石頭被挑走,張寧手下獲得的鐵簽來多。
鐵簽是特制的,上面有些歪七扭八的符號,基上誰都看不懂,但是可以憑著鐵簽到州衙換錢,所以鐵簽多那么能領到的錢就多。
宇文使君是懂得體諒買賣人的官,即便是這些鐵簽當天拿到州衙,馬上就能換回響叮當的銅錢,不像別處當官的那般黑心,春天欠的賬要秋天才還,所以來多的人張羅著開山采石。
不用怕僧多粥少,雖然河堤沒多久便要完工,但是北岸的一系列水利設施還在建設,對石料的需求量很大,但這還是九牛一毛,大頭還在后面。
張寧從多個渠道得知一個基確定的消息,州衙忙完這一年后,明年要開工修建江堤。
他確定這個消息基可信后激動得一夜未眠,修建江堤所需的石料之多,可不是這區區三臺河河堤能比的,想來宇文使君是要修個用料十足的江堤,那幾十上百里下來的江堤得要多少石料他已經不敢想象了。
這些都是錢,雖然不知道州衙去哪里籌集這么多錢,但是張寧對宇文使君有信心,老熟人李方跟著這位做買賣,一年賺到的錢頂得以前五年,所以他財的機會也就來了。
但是問題也隨之而來。
張寧看著不遠處工地上那熱火朝天的景象出神,正在修筑的河堤上忙碌著無數青壯,有的在挑土,有的在夯土,有的則是在砌石頭,用的似乎是傳中的‘水泥’。
他不在乎什么水泥,只是在羨慕這些不要工錢的青壯勞力,他的采石場雇傭了大量勞力,因為是雇傭所以要付工錢,所以拿到手的錢要扣掉一部分。
不光如此還得包食宿,采石是個力氣活,要是伙食克扣得多了倒霉的是自己,所以張寧在想如何能弄些免費的勞動力。
巴州刺史宇文溫對陳國用兵,抓回來許多俘虜,曾經通過張寧的老熟人李方放出話來,各位東家若是缺人,可以從州衙大牢低價‘租’一些俘虜回去用。
但他不敢用,這些陳軍俘虜畢竟是殺過人的兵,采石場里的看守鎮不住,但是一看到這么多不要工錢,甚至吃得比狗都不如的青壯勞動力,張寧就心如貓撓。
成,他面臨的問題就就是如何降低成,工錢再少都要給,這就是從他的錢袋里往外掏錢,州衙大興土木,至少持續數年,想想這幾年里都要往外掏工錢,張寧的心都在滴血。
所以他有些期盼戰事再起,等到新一批俘虜被抓回來,那么被訓得服服帖帖的舊俘虜就要‘低價處理’,到時弄到采石場里可就比雇傭工人劃算得多。
正走神間,二十艘貨船已經清空,張寧看著沉甸甸的一箱鐵簽面露喜色,如今天色尚早,完趕得上在州衙關門前去兌現。
身后傳來吆喝聲,張寧轉頭看去卻是由三十多艘船組成的船隊正在接近,看了看領頭船上插著的旗號,他認得是弋陽郡炭窯的運炭船。
弋陽郡臨山,不光石頭多樹木也多,張寧的采石場生意紅火,燒炭的炭窯生意也不遑多讓,往上游去大約數里外,是木炭的大主顧——巴州軍器監冶鐵坊。
看看西面上游隱隱約約的黑煙,張寧知道那就是晝夜不熄火的冶鐵坊,兩座煉鐵爐只要燃著就得燒炭,所以賣炭的也每日都在忙。
運炭船從河畔經過,領頭船上一名中年人見著張寧隨即拱手,大笑著道:“原來是張兄,今日也是親自押船么?”
“王兄,相逢不如偶遇,今日不如在城里酌如何,弟做東,就在五味齋了!”張寧也是笑著拱手行禮,對面那位王兄聞言擺擺手,一會交完貨是要入城,不過已經有約,只能下次再聚一聚了。
他們都是弋陽郡人,平日里低頭不見抬頭見的,而那位王兄的族兄是弋陽郡守,所以平日里往來也頗為密切,不光如此,弋陽郡里做買賣的基都熟悉,雖然同行不少但是斗不起來,因為西陽郡這邊的需求實在是太大了。
木炭不光是軍器監需要,城里的需求也不少,如今還是春寒,大戶人家少不得燒炭取暖,軍營里也是一樣,無論是州兵還是宇文使君的虎林軍,燒炭取暖的需求居高不下。
弋陽郡各家的生意來紅火,可是各家面臨的問題和張寧一樣:如何降低成。雇人就得工錢,不論多少都得,可就是工錢也開始覺得人不夠用。
弋陽郡能雇傭的人手還是不足,若是到別的州郡雇人花銷頗大,雖然大家都不得以去外州雇了許多人,但是如何解決這個問題也是迫在眉睫。
沒人會嫌錢多,成低自己賺的就多,而除了一般的成之外,開山采石或者伐木還面臨著一個風險:山蠻襲擾,雖然之前弋陽郡內官府和山蠻相安無事,但隨著各家采石場、伐木場的擴大,沖突已經明顯增多了。
為了保護采石場、伐木場的安,得雇更多的護衛鎮場子,這樣下來也得花錢,張寧一想到這里就頭痛,他和郡守的關系不錯,但也不能讓郡兵守在采石場里幫忙看家。
況且請來郡兵也得花錢好米好肉伺候著,還得欠郡守一個人情,張寧等人也嘗試著和山里的寨主們接觸,畢竟大家打打殺殺的不好,不如一起財。
有的寨主好話,可有的就完不可理喻,喂飽了這家,另一家便借故找茬挑事以圖要更高價,結果原來的見狀不干了,也嚷嚷著祖宗留下來的大山,不能隨意讓他們伐木采石。
“祖宗留下來的大山!”張寧想到這里氣不打一處來,“地契有么?林是你們種的么?石頭是你們祖宗埋下的么!”
“還自稱什么大王,我呸!遲早請來官軍,把你們都抓去做苦力!!”
此言一出張寧愣住了,他覺自己方才脫口而出的話,觸了一個念頭(未完待續。)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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