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臥榻上的宇文溫輾轉(zhuǎn)反側(cè),他夢見隋軍派精銳扮作客商,從蜀地乘船順江而下,順流直下抵達巴州西陽城,只待賺開城門后,就來個千里斬首。
那時,他受迫害妄想癥已是晚期,懷疑楊麗華要做內(nèi)應(yīng)開門放隋軍進來,故而擊退偷城之兵后,暴怒之下一斧頭將楊麗華開顱,又將宇文娥英扔去喂狗。
又一夢,懷疑尉遲熾繁傾向家族,將山南虛實泄露給自家祖父,盛怒之下他將其頭顱砍下,制成酒器,每日以其飲酒作樂。
再一夢,懷疑蕭九娘心懷不軌,偷了琉璃鏡以及各類黑科技秘方,泄露給其父蕭巋意圖重振梁國,盛怒之下他將蕭九娘碎尸,將其大腿骨制成琵琶每日彈唱。
北齊高氏皇帝那一個個令人發(fā)指的暴行,被他重新演繹,獨腳銅人宇文溫之名重新刷寫,是為殘暴嗜血宇文溫。
從夢中驚醒,他抹了抹汗涔涔的額頭,因為莫名來到這個時代,隨即陷入危機的緣故,他的不安感始終揮之不去,進一步的表現(xiàn),就是總覺得有人要害他。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宇文溫不覺得自己提防心重有什么不對,畢竟一著不慎,滿盤皆輸,王朝風(fēng)雨飄搖之際的宗室,很容易家破人亡。
只是想多了容易走火入魔,先是覺得有外人要害他,然后慢慢演化成覺得旁人要害他,最后自然是覺得身邊人要害他,尤其是至親之人,一旦到了那個地步,鬧得家破人亡就不可避免。
“再怎么多疑,總要有個度啊”宇文溫喃喃自語,他的受迫害妄想癥,直接來源就是極度嚴(yán)重的不安感,此為無解,所以如何緩解就首當(dāng)其沖。
“還得多找?guī)讉人來分擔(dān)負面能量,光自己一個人東想西想,遲早精神分裂。”他決定找背黑鍋的,在巴州有“市場調(diào)查部”,分擔(dān)了許多壓力,但那是由管家李三九負責(zé),局限性很大。
如同此次來鄴城,首先是人生地不熟,其次是別人的地盤,他基就是耳聾眼瞎,出了什么事只能是自己胡亂揣測,整日里疑神疑鬼。
需要有人當(dāng)幫手,參謀一二,同行的張\定發(fā)、鄭通,倒是可以用,只是底也伽這件事,他沒辦法和對方明,畢竟“服用底也伽可能會上癮”這種機密還是慎重些,要不要據(jù)實相告,宇文溫也拿不定注意。
“不能光我一個人心煩,明日出宮,索性連你們一起禍害了!”
因為講的故事十分精彩,皇帝極度入迷欲罷不能,宇文溫已在宮里連續(xù)住了數(shù)日,他人倒無所謂,可副使鄭萬頃卻有些著急,一來是有事相商,二來是宇文溫那攤子事得親自拿主意。
走了丞相府的路子,好言相勸之下,皇帝方才依依不舍的點頭,讓他明日出宮,想著那一番大采購的進度,宇文溫也是頗為期待。
。。。。。。
翌日,使邸,宇文溫與副使鄭萬頃交談,他在宮中住了幾日,今日一早待得宮門打開便‘逃’了出來,剛回到使邸,就被鄭萬頃‘請’了去。
“使君,這幾日在宮中可順利?”鄭萬頃問道,他一臉疲倦的樣子,似乎是沒怎么休息好。
“仆射放心,這幾日在宮中講故事,陛下入迷得緊。”宇文溫滿不在乎的著,“仆射,和丞相府談得如何了?”
“公務(wù)均已談妥,朝廷調(diào)撥戰(zhàn)馬一萬兩千五十匹,其他物資亦如事前所定數(shù)量,這幾日正在準(zhǔn)備,戰(zhàn)馬從各處馬場調(diào)集,約十日后準(zhǔn)備完畢,待使君這邊的事情處理完畢,便要啟程回山南了。”
“既如此,下官自當(dāng)督促行事,不知山南那邊可有消息?”
“昨日山南驛使抵達鄴城,報得山南一切平安,宇文行臺有家書,令\夫人亦有家書。”鄭萬頃完,將兩封信交到宇文溫手上,二人又交談片刻,宇文溫告退。
回到房外,剛想推門而入看家書,卻被聞訊趕來的鄭通攔住,只見這位面色憔悴、眼圈黝黑,宇文溫腦海里浮現(xiàn)出某宅男在吧通宵,持續(xù)大半月之后的形象來。
“使君,書籍已購回大半,下官等連日校驗,昨日聽得鄭仆射再有十日便可以回程,如今使君剛好回來,便一同檢查一二可否?”
宇文溫其實更想看家書,不過見著這位憔悴得不像樣,不忍心打擊對方積極性,故而點點頭“前方帶路”,他隨著鄭通來到一處房內(nèi),只見其中到處都是書卷。
這個時代的書,真就是一卷一卷的,即所謂卷軸版,而線裝書這種冊頁版,如今不存在,所以只有“一卷書”,沒有“一書”,見著這些密密麻麻的書卷,宇文溫慶幸自己沒有密集恐懼癥。
“使君,這是《華林遍略》,共六百余卷,書肆正好有存貨,下官便買來了。”鄭通拿起一卷書道,滿是興奮之色,似乎是剛下了新番的某男,關(guān)上房門準(zhǔn)備好卷紙后要點開觀看。
“《華林遍略》?”宇文溫問道,他注意到鄭通的表情,因著極少見到這位失態(tài),故而對這書名頗有興趣,“此書名有些耳熟啊。”
他根就不懂《華林遍略》是什么玩意,只是見著鄭通如獲至寶的樣子,存了打聽的心思,鄭通見得他如此問,便興致沖沖的介紹起來。
《華林遍略》,由南朝梁武帝蕭衍下令華林園學(xué)士編纂,一共六百二十卷,成書后即大受歡迎,即便是南北對峙,依舊被書商雇人傭書,隨即販運至北朝。
“昔年,有書商至鄴售賣《華林遍略》,齊文襄覺貴,先借來一觀,隨后聚集書人,以一晝夜抄寫完畢,退其,曰:‘不須也。’”
“未曾料齊臣祖珽,取了抄好的幾卷私自售賣,為該書商所知,在其質(zhì)問之下文襄頗為尷尬。”
齊文襄,即為齊國文襄皇帝高澄,按著鄭通所,這位喜歡《華林遍略》又覺得貴,便借了書來試讀‘看一看’,書商覺得這六百多卷的書,料想一晝夜也抄不完便答應(yīng)了。
結(jié)果高澄召集人手一晝夜暴力‘掃描’完畢,次日便還了回去,原書商想不到書已被盜版,奈何高澄為豬隊友祖珽所累,事情穿幫導(dǎo)致尷尬不已。
“《華林遍略》即為南朝所出,想來建康書肆也有出售吧?”宇文溫問道,鄭通到這里,他似乎對這書名有了印象,別駕許紹,就曾委托他和陳國商人買這部書,只是未果。
“侯景之亂,建康生靈涂炭,臺城庫房毀于兵災(zāi),官藏書籍大多焚毀,此書官藏便毀,雖然亦有私藏,但卷數(shù)過多,書肆所售大多殘缺,下官也是在鄴城書肆偶然發(fā)現(xiàn)有套出售。”
“原來如此,那倒是不虛此行。”宇文溫點點頭,他沒問價格,畢竟已授權(quán)鄭通權(quán)負責(zé)買書之事,反正錢對他來不是問題。
他關(guān)心的是《齊民要術(shù)》有沒有買到,鄭通書已到貨,并已校對一遍,然后讓人抬出一箱書來請他過目,宇文溫見狀干咳一聲:“嗯,很好,很好。”
鄭通繼續(xù)激動的向他介紹各類書籍,觀其模樣,如同入了倉稟的碩鼠,神情亢奮兩眼放光,宇文溫不太懂“讀書人”的格調(diào),所以也就是隨手拿起一卷書翻翻。
“《玉臺新詠》?”宇文溫他看著書名喃喃自語,展開書卷,發(fā)現(xiàn)其上所載為詩歌,見著并非是讓人頭痛的文言文,便裝模作樣的看起來。
‘托買吳綾束,何須問短長,妾身君抱慣,尺寸細思量這調(diào)調(diào)有意思哎!’宇文溫如是想,興趣大增,便繼續(xù)看下去。
‘碧玉破瓜時,郎為情顛倒,感郎不羞郎,回身就郎抱破破瓜?’宇文溫看得呼吸為之一促,‘開窗秋月光,滅燭解羅裙,含笑帷幌里,舉體蘭蕙香’
他看了看內(nèi)容又返回卷首,仔細品味了一下“玉臺新詠”這個書名,隨后心中有些驚疑不定:‘莫非是我太污了?這幾首詩感覺有些不對頭啊!’
為了不露怯,他繼續(xù)看下去,看覺得畫風(fēng)不對:‘宿夕不梳頭,絲發(fā)披兩肩,婉轉(zhuǎn)郎膝上,何處不可憐?’
‘翩翩床前帳,張以蔽光輝。昔將爾同去,今將爾共歸’
‘大婦留芳褥,中婦對華燭,婦獨無事,當(dāng)軒理清曲,丈人且安臥,艷歌方斷續(xù)’
宇文溫看得呼吸有些急促,剛開始他只以為是自己‘古’文功力不夠,亦或是思想太污,曲解了前面幾首詩的意境,可如今看下來,分明是這書有問題。
‘我擦,黃文!’
宇文溫心中驚嘆,這可不是他要買的書,作為一個有絕色妻妾的男人,不需要靠這種書來解決生理問題,所以問題來了:是哪個王八蛋渾水摸魚!
他把這卷書往鄭通面前一晃,對方有些摸不著頭腦,接過書看了看,滿是驚訝地問道:“使君,何故買此書?”
‘我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宇文溫差點罵出聲來,他嘴角抽搐,未曾料鄭通竟然會賊喊捉賊,一時間被噎得不出話。
鄭通見著宇文溫如此表情,忽然回過神來:這些可都是他買的書。隨即滿頭大汗的解釋道:“使君!下官下官可未買此書啊!”
“那這書莫非是官買的嘍?”宇文溫瞇著眼道。
“不不不是,這一定是書肆弄錯了!”
“那么巧?莫非鄭主薄也有如此嗜好?想來這書也不值幾個錢,鄭主薄若喜歡,便帶回去吧。”
“使君!此事純屬誤會,下官可沒想過買這書,此為南朝徐尚書所編纂,收錄的是艷歌,下官買來作甚!”
“誰知道呢,想來鄭主薄動了春心也不定喲!”(未完待續(xù)。)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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