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馬崗一隅,宇文溫從一棵樹下轉(zhuǎn)出,向著外邊走去,不遠(yuǎn)處的河邊圍了一群人,個個低著頭看著中間地面,那里地躺著一個年輕男子。
“怎么樣,還有氣么?”宇文溫問道,方才他被草里一個東西絆了下,原以為是什么爛木頭之類,結(jié)果現(xiàn)竟然是個人,一個身上有傷的年輕人。
“還有氣,不過身上的傷口已經(jīng)潰爛,看來不會是今日受的傷。”張\定道,他正蹲在男子身邊檢查著,“也許是趕路時遇見賊人,奪了財物又要害命,僥幸逃了出來。”
“鄴城周邊治安有這么差?”宇文溫問道,見著隨行吏員有些尷尬,他也沒什么,這年頭出了城沒多遠(yuǎn)就是“野外”,那么有野獸和居心叵測之人也沒什么奇怪的。
“水水”男子迷迷糊糊的著,他看起來年約十五六歲,雙眼緊閉雙唇白,應(yīng)該處于是半昏迷狀態(tài),一名護(hù)衛(wèi)到河邊用手捧來水,心翼翼的喂其喝下。
其實(shí)也喂不了多少,對方嘴巴緊閉,也不好強(qiáng)行撬開,向其喊話也答不出什么,宇文溫見著這人臉上一片污漬,也懶得讓人去擦拭以便看到真面目。
只不過是解,都能遇見常人不能遇見之事,宇文溫有些擔(dān)心自己的氣運(yùn),決定改日去寺廟燒香驅(qū)邪,不過想想萬一又在寺廟有什么奇遇,那真是頭都要大了。
如今的宇文溫只想平平安安熬夠時間,到九月份過了重陽節(jié)就開溜回山南,鄴城不是自家地盤一有風(fēng)吹草動就燒腦,在這樣燒下去他遲早脫變禿頭。
“郎君,此人還有救,只是需要帶回城里找醫(yī)生救治,傷口多處化膿,額頭已經(jīng)開始燒,再拖下去怕是不妙了。”張\定下了結(jié)論。
“這個,官總不能見死不救,只是如何將他帶回去?此處可沒有馬車。”
宇文溫出城送行,隨行人員都是騎馬,畢竟騎馬方便許多,又不用坐車擺儀仗,而輿轎之類太過顯眼,若是讓一群侍女抬著輿轎招搖過市,宇文溫覺得自己的尷尬癥會作的。
“郎君,此人腰骨未受傷,可騎馬,便由在下扶著吧。”張\定主動請纓,宇文溫聞言不動聲色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他知道張\定如此“熱情”必有原因,隨即招呼護(hù)衛(wèi)幫忙,將這位傷者帶走。
“一會入城時,還得幾位幫忙和守門官兵,這可不是官謀財害命吶!”
“使君勿憂,若城門官問話,卑職定會明情況。”
“還是不妥,這位一身血跡,如此模樣要入城怕是會讓人圍觀,萬一某些有心人又借機(jī)造謠可不妙,給他換身衣服再。”
話得輕巧,今日是出城送行,誰都不會帶著多余衣物在身邊,宇文溫一話,總不能是他脫衣服,所以倒霉的就是某個護(hù)衛(wèi)了。
折騰了一番,張\定扶著男子同騎一匹馬,臨出時他暗地里向宇文溫使了個眼色。
“呃按理此人應(yīng)當(dāng)交付秋官府,畢竟緝兇查案是衙門的事,不過此人身負(fù)重傷,送到衙門里能否得到及時治療?”宇文溫問道。
“這,想來官府會妥善照顧吧。”隨行吏員答得有些沒底氣,自古當(dāng)官的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這男子傷勢頗重,要救治的話花費(fèi)不會,若是交到衙門手上,這非親非故的誰愿意貼錢給其療傷。
即便有醫(yī)生看病,也就是走走過場,最多開幾副廉價的藥方,應(yīng)付應(yīng)付就行了,搞不好連熬藥的人都未必有,以其多年的經(jīng)驗(yàn)來看,這男子要是由官府照顧怕是就“順其自然”了。
“此人昏迷,也不知家住何方,自然要官府來查,不過傷勢如此嚴(yán)重,得花錢請良醫(yī)用好藥,還得有人熬藥照顧,不如官先將其安頓好,再去秋官府走一趟”
“使君,使君!此事卑職去辦即可,無需勞煩使君了!”吏員聞言急得滿頭汗,之前使邸里出現(xiàn)的那幾個栽贓陷害的物件,已經(jīng)折騰得秋官府‘官不聊生’。
安固郡公派他們來,就是為了防止宇文溫生事,這位再去秋官府走一趟,怕是居心叵測。
“既如此,那就有勞了。”
。。。。。。
鄴城一隅,一處院內(nèi),秋官府的吏員正與宇文溫交談,方才他在城外救回的男子如今躺在房內(nèi),一名醫(yī)生正在幫其處理傷口,張\定則守在一邊。
“使君,待得傷者恢復(fù)意識,卑職等再來詢問案情。”吏員恭敬地著,他們接到報案,巴州刺史、西陽郡公宇文溫在城外救了個身負(fù)重傷之人,上官不敢怠慢,派他們趕來辦案。
“有勞了,不送。”宇文溫笑容滿面的道,只是他的笑容在吏員看來暗藏殺機(jī),沒敢多什么趕緊開溜,待得走出院門,兩人都是不由自主松了口氣。
傷者他們看過了,確實(shí)傷勢不輕,看樣子似乎是遭了賊的倒霉百姓,只是如今昏迷不醒也問不出什么,不知道籍貫、家住何處又有何親人。
無法得知賊人長什么樣子,也不知道具體情況如何,什么都問不出來,哪里查得出什么名堂來。
按這位傷者得由官府安置,不過看樣子能不能救活都是個問題,既然宇文溫大慈悲愿意養(yǎng)著,那秋官府求之不得。
宇文溫倒也不傻,提出要求他是幫官府分憂順便行善,花費(fèi)的錢帛就算了,萬一人死了有家屬哭上門來,秋官府可得做主。
當(dāng)然得做主,秋官府如今恨不得把宇文溫供起來,只求對方莫要再折騰他們,哪里敢讓對方不痛快。
不過他們此次前來也不是一無所獲,前不久徐州總管席毗羅次子遇刺,刺客如今依舊逍遙法外,他們擔(dān)心此人會是那弒主惡仆,但經(jīng)過剛才的確認(rèn),此人樣貌和嫌犯不同。
“也不知那廝躲到哪里去了。”吏員們搖搖頭嘆道。
院內(nèi),宇文溫送走了醫(yī)生,隨即示意護(hù)衛(wèi)把守院子,他則領(lǐng)著張魚走入房間內(nèi)。
張\定正在玩匕,而他面前的榻上,那個一直昏迷不醒的年輕人已經(jīng)坐起身來,背靠墻壁滿是警戒的看著剛進(jìn)來的宇文溫。
“醒了?”宇文溫問道,張魚則是警惕萬分的盯著那個男子。
“你們是是”
“拿去,把臉洗一下!”張\定扔了條蘸水的毛巾過去,男子遲疑片刻用毛巾在臉上一抹,其樣貌竟然與之前略有不同。
關(guān)鍵的面部特征變了,酒糟鼻沒了,眼角的大痣消失,臉上出現(xiàn)些許雀斑,只是這三處地方變化,整個人的樣貌看上去就有了明顯不同。
宇文溫的目光定在那人臉上的雀斑上,隨即臉色凝重起來,仔細(xì)打量了對方片刻,現(xiàn)這位圓臉、眉粗眼大的年輕人似乎有些眼熟。
思緒飛到了鄴城西郊,河邊那片紫花苜蓿地不對,是紫云英草地,那個讓宇文溫裝逼失敗的牧馬人,就是眼前這位。
“是是你?”年輕人率先話,語氣充滿了驚訝,宇文溫聽得對方如此問,點(diǎn)點(diǎn)頭回答:“是我。”
“郎君怎么會在這里?”
“你怎么會在野馬崗,弄成這個樣子?”宇文溫反問道,見對方默然不語,他隨后問了人類史上的終極三問:“你是誰?你從哪里來?你要去哪里?”
“的,的牧馬時遭了賊,馬被搶了,還被賊人刀箭弄傷”年輕人答非所問,宇文溫見狀和張\定交換了一下眼色。
“你,作為席府的仆人,為何要?dú)⑾瘎伲俊?br />
“嗚啊!”年輕人聞言咆哮著跳起來要往門外沖,被張魚一腳絆倒,他掙扎著要反抗,被張\定一把制住:“子,方才在河邊時我不是了,老實(shí)點(diǎn),不會害你!”
“你們,你們想干什么?”
“干什么?你既然是席勝的仆人,總該知道他想對付的是誰吧?”宇文溫問道,只是那年輕人一個勁問宇文溫是如何知道他是席府仆人,如何知道他是那日刺殺席勝之人。
“很簡單,因?yàn)槟銢]有換衣服。”張\定答道,“席府的人著裝統(tǒng)一,仆人和護(hù)衛(wèi)有統(tǒng)一的服裝,你身負(fù)箭傷,身上席府的衣服還沒換。”
“那為何要的裝昏?還要化妝方才官府的人都來了。”
“你既然是席勝的仆人,總該知道他想對付的是誰吧?”宇文溫將問題重問了一遍,年輕人聞言一愣,看了看他之后試探的問道:
“莫非郎君是”
“正是官了。”
“哦。”
房內(nèi)一片寂靜,年輕人沒再搭話,這讓宇文溫很受傷,他還以為亮出自己身份,對方立刻會撲上來抱大腿,然后哭喊著出事情真相,求他手刃席勝報仇什么的。
結(jié)果竟然冷場了!
“你不想些什么?”宇文溫心存僥幸的問道。
“此事又與郎君無關(guān)。”
“無關(guān)?此話怎講?”
“反正席勝死了,郎君也沒了仇人,其他的事與郎君何干?”
“席勝死了?你聽誰他死了?那在席府喘氣的莫非是假人?”
“這不可能,白一腳踢中他,哪里活得了!”
“奈何人家命硬,挺過來了!”
“這不可能,白的力氣最大了它馱著的突圍,被射得渾身是傷,也不知后來如何了”年輕人言語間滿是錯愕和失落,眼眶竟然有些紅。
看著此情此景,宇文溫已經(jīng)無法形容自己的心情:這種人竟然作刺客,人設(shè)根不對吧!
行刺之后奪路狂奔,這幾日來四處躲藏,乘機(jī)撈一件衣服換總可以吧,結(jié)果依舊穿著席府的衣服逃命,這要多腦殘才敢如此大大咧咧。
‘你如今是被官府通緝的兇徒哎,少年!’宇文溫如是想,見著年輕人失魂落魄的樣子,他再度問起了終極三問。
“你是誰?”
“的姓馬名五,在府里叫席馬五。”
“你從從哪里溜出城的?”
“的在城里躲了幾日,后來有馬車出城,我就趴在車底跟著出來了。”
“你要去哪里?”
“的要去野馬崗啊,我要去殺了席勝,為兄長報仇!!”年輕人忽然哭喊起來,宇文溫見狀心知有戲,示意張魚端水。
“義士,坐下喝水,出你的故事。”(未完待續(xù)。)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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