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中落下柳絮般的雪花,紛紛揚揚灑在長安城的各個角落,宵禁已經開始,街道上除了披堅執銳的士兵,再無別的人影。
家家關門閉戶,一家老躲在各自家中不敢高聲話,官府已經開始在城里搜捕周軍細作,誰都怕自己被無端牽連。
周軍攻破藍田關,消息傳來長安震動,太子今日一早就領兵趕赴藍田布防,而城內氣氛緊張,各種傳言都有。
有破藍田關的周軍兵力超過十萬,待得拿下藍田后就直擊長安;又有東面周軍已從蒲坂渡過黃河,距離長安也不遠了。
又有破藍田關的周軍都是白甲白袍,帶著先帝的孝;還有周軍已經放話,要血洗長安,為六年前死難的周國宗室報仇。
雖然官府極力彈壓,抓了許多傳謠之人,但無論貴賤都是人心惶惶,無論如何,周軍逼近長安是事實,一旦突破藍田,就可直抵長安城外。
這幾年天下不太平,可對于長安居民來,戰爭離他們很遠,除了被征發隨軍作戰的倒霉鬼外,戰事都只是坊間談資罷了,如今敵軍逼近大戰在即,哪里還能談笑風生。
沛國公府,書房內沛國公鄭譯正在發呆,昨日還是春風滿面的他,如今陷入巨大的恐慌之中,上次體會到這種感覺,是六年前。
那年,大周的天元皇帝暴斃,作為宇文赟的寵臣,鄭譯面臨著被清算的危險,多虧投靠了外戚楊堅,這位有擔當,一不做二不休殺得人頭滾滾,牢牢抓住大權。
新朝建立,鄭譯作為從龍功臣待遇自然很好,原以為日子就這么過下去,結果周軍竟然從武關道沖出來了!
他不是傻瓜,能看得出其中蹊蹺,這股周軍即便兵臨長安城下,也不過是孤軍深入,長安駐軍是否出動暫且不,就是固守不出,只需一兩日,周邊官軍圍上來就能把對方撕了。
周軍莫非是白日做夢,以為兵臨城下后長安就會開門投降?不可能,對方不會這么蠢,所以必定有內應。
內應是誰?鄭譯不知道,反正他不是,雖然和周國山南的邾國公宇文溫暗地里勾結,但都只是做正經賺錢的買賣,如今這股周軍可不是他招來的。
這又如何,關鍵是那位會怎么想!
鄭譯不知道天子是否知道他和山南一直在暗通消息,但皇后是肯定知道的,若換做往日,這是他的護身符,因為皇后要和遠在山南的女兒通信,可如今這就是他的催命符。
皇后獨孤伽羅非尋常女子,大是大非把得很準,她知道鄭譯和山南這邊有聯系,平日無所謂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可現在周軍即將兵臨城下,肯定要清除內奸防患于未然,鄭譯就是首當其沖。
鄭譯從在大周宮廷里長大,受過宇文氏極大的恩惠,卻在關鍵時刻毫不猶豫的出賣了宇文氏,好聽是從龍功臣,可這種時候此事就成了污點。
獨孤伽羅行事果斷,面臨周軍襲城的危險,肯定會把鄭譯和山南有聯系的事情出來,楊堅多疑,不會放過他,一旦認定他有做內應的嫌疑,輕則軟禁,重則
楊堅夫婦都是殺伐果斷的主,想到這里,鄭譯渾身發抖,天地良心,他可沒有勾結周軍來襲擊長安,可如今這個時候出來,誰會信?
他好后悔,若是這幾日不在長安該有多好,無論是周軍襲擊長安得手,還是軍覆沒,都和他沒關系,結果現在身處漩渦之中,命運已經不是自己能夠掌握的了。
若此時在外地,楊堅大肆搜捕奸細也搜不到他頭上,若是周軍攻破長安,周國滅隋,他可以散盡家財,求得那位邾國公宇文溫幫忙話,保得家性命,可如今
“若他日兵荒馬亂之際,有故人到長安,還請沛公多多照應。”
鄭譯忽然想起一次宇文溫來信里的內容,這幾句話看上去是讓鄭譯盡地主之誼,照應一下來到長安的故人,這沒什么,畢竟周隋兩國經常打仗,算是“兵荒馬亂”,而鄭譯也照應了宇文溫派來長安“采買”的人。
可這不是多此一舉么?這封信是今年夏末才送來的,之前鄭譯已經多次照應了來人,宇文溫這么些,純屬畫蛇添足。
如今細細回想,鄭譯不由得聳然而立,周軍此來如此神速,必然是蓄謀已久,宇文溫一定是知道什么,所以讓他“照應”。
照應個頭!真要他做內應,宇文溫早就該露口風試探,這明顯是讓他去求抵達長安的“故人”提供照應!
兵荒馬亂?兵荒馬亂都幾年了,這的是周軍攻到長安吧!所謂的故人,的就是周軍主帥吧!
鄭譯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根稻草,似乎看見了一絲保命的希望,可他隨后冷靜下來,依舊驚慌不已:那也得周軍入長安才行!
如今楊堅搞不好就要殺我家了!
“父親!”
喊聲將鄭譯嚇得一個哆嗦,長子鄭元璹慌慌張張的跑了進來,鄭譯顧不得發作急忙問出了什么事。
“有兵馬沿街沖過來了!”
“啊!”
聽到這個消息,鄭譯只覺得天旋地轉幾乎癱倒在地,未曾料兒子是個話只一半的夯貨,“這些兵馬去往別處,似乎舒國公府那邊有廝殺聲傳來。”
“你是舒國公府?”
鄭譯被嚇得差點背過氣,聽得兵馬不是奔著自己來的,他先是松了口氣,但得知舒國公出事,也不免得兔死狐悲。
舒國公劉昉,當年和他一樣是天元皇帝宇文赟的寵臣,也正是他們兩個聯手,讓楊堅有機會第一時間卡位拿到輔政大權。
他們和楊堅有交情是一回事,最重要的是“奇貨可居”,白了就是豪賭,把所有賭注壓在楊堅身上,因為一旦別人上臺,他兩個絕對沒有好下場。
楊堅輔政后,當時劉昉的爵位為黃國公,和沛國公鄭譯一起被稱為“黃、沛”,是丞相楊堅身邊的大紅人,不賞賜,光是出入丞相府都可以帶著自己的衛隊。
他們兩個貪財逐利,漸漸被楊堅疏遠,鄭譯還算是拼命挽回的,毛遂自薦任征南行軍元帥長史隨軍攻打安州宇文亮,結果兩河口大敗后陰差陽錯搭上宇文溫這條線,僥幸翻身。
而劉昉就沒那么好運,先是改封舒國公,然后被免了職務在家賦閑,這位老伙計的滿腹牢騷,他可是隔著老遠都能覺察出來。
然后你就做周軍內應,現在事泄被人圍了?
劉昉完蛋,兔死狐悲的鄭譯愈發驚恐,楊堅能對有擁立大功的“黃”動手,那要把他這個“沛”清除想來也不會猶豫。
然而劉昉是周軍內應,可我真的不是,你們不能寧枉勿縱!
鄭譯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只覺得脖子套上了一個無形而又致命的絞索,如今在慢慢收緊,隨時能夠奪去他的性命。
怎么辦,怎么辦?(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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