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著獨孤凌云制服那名“韓郎君”,又聽得這位一直大喊“他是晉王楊廣”,趕上來的張魚等人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們最多懷疑這位韓郎君身份有假,卻沒誰想到竟然假得這么離譜。
據晉王楊廣正率領隋軍攻打長安,怎么跑到這里了?
張魚很快回過神,他知道這意味著長安那邊已經決出勝負,官軍擊敗了隋軍,不然身為一軍主帥的晉王楊廣怎會經過外頭往東面去。
一群人手忙腳亂的將楊廣綁起來,往嘴里塞了破布避免其咬舌自盡,宇文溫看著這位楊二郎喜上眉梢,笑著拍了拍獨孤凌云的肩膀:
“公從未見過楊廣,虧得獨孤將軍道出真相,活捉此人可真是立了大功,恭喜,恭喜!”
“不敢當,末將一時不察,差點讓楊廣蒙混過關,還請國公恕罪。”
獨孤凌云被這么連拍帶夸的有些不好意思,雖然存著一較高下的心思,如今都被巨大的喜悅沖得無影無蹤,有了這份功勞在,他們重回周國后的地位總算是能保住了。
獨孤楷率領延州軍“反正”,事情發生在廣通倉被燒之后,從時機上來差了一些,實際上不是主動歸降而是迫于無奈。
這種情況下“反正”,日后在周國的處境怕是好不到哪里去,周國滅隋后大概會給幾個閑職打發他們父子,或者外放到某個普通州郡當地方官。
前途什么的就不要想了,可如今有了活捉晉王楊廣的功勞,想來周廷對他父子的觀感會好一些吧!
“國公!既然此人是晉王楊廣,那么隨行的十余人也非同可,要立刻抓起來!”
“獨孤將軍得對,趕緊去把那些人都抓了!”
宇文溫做恍然大悟狀,獨孤凌云氣勢如虹,招呼著左右要去把晉王余黨“一打盡”,他興沖沖的押著楊廣向外走去,走著走著心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
好像哪里不對勁?是哪里不對勁來著?
劉文靜冷眼旁觀過程,看看面如死灰的楊廣,看看興奮不已的獨孤凌云,又看看笑瞇瞇的宇文溫,心中驚疑不定。
你腦子有病吧,這種功勞都舍得讓出來?
他不是傻瓜,雖然被“韓孝業”果然是晉王楊廣的事實震驚,但很快就恢復神智,接下來對另一件事情疑惑不解,那就是宇文溫的表現。
宇文溫看不出“韓孝業”有問題?不可能!
方才宇文溫和“韓孝業”的談話,劉文靜在腦子里又過了一遍,這位邾國公的問話看似漫不經心,其實目的性都很強。
先是試探,發現對方有問題后繼續試探,甚至開始真真假假的套話,最后已經抽絲剝繭,將“韓孝業”的偽裝剝得所剩無幾。
劉文靜覺得自己都能看出“韓孝業”有問題,那么宇文溫必然也看得出,只是后來話鋒一轉,竟然談起了玉佩,這就有些突兀。
回想起當時四個人所座的位置,劉文靜判斷宇文溫早于別人看見了“韓孝業”的玉佩有龍紋,所以接下來對方采取的措施讓人百思不得其解。
挑起這個話題,讓眾人的注意力放到玉佩身上,結果人卻低頭整理自己的玉佩,恰好沒看見“韓孝業”遮擋玉佩的動作,看樣是無意之舉,實際上就是在下套。
下套的目標是他和獨孤凌云。
不對,實際上是優先套獨孤凌云!
劉文靜飛快的思索著,宇文溫事后的表現愈發印證這一點:當獨孤凌云制住楊廣大喊“他是晉王楊廣”時,宇文溫第一句話竟然是“獨孤將軍,你立大功了!”
通常而言,宇文溫的第一反應該是驚訝,會被這個消息震驚,不該是立刻脫口而出“你立大功了!”
這明什么?明宇文溫早于獨孤凌云知道這位“韓孝業”是晉王楊廣!
結果知道了還不,非得點出玉佩,讓獨孤凌云發現其上的龍紋,繼而認出這位是晉王楊廣,宇文溫硬是把該拿到手的大功,讓給了對方。
腦子有病吧?
可這位邾國公活蹦亂跳的,不太像傻子啊?
那么是施恩?!
劉文靜想起這幾日聽到的消息,領兵南下增援的隋國延州總管獨孤楷,不知何故竟然反叛,奪了同州州治武鄉,在隋軍后背插了一刀。
如今看來,是邾國公宇文溫降了對方,這位獨孤凌云將軍,大概是獨孤楷的兒子或者侄子,跟著宇文溫在此設伏。
宇文溫基于某種原因,放著活捉楊廣的大功不要,便宜了獨孤凌云,這就是明擺著要給一個天大的好處,對獨孤楷一家施恩。
活捉或者擊斃敵國皇子的功勞可不,能讓出來明宇文溫所圖更大,收買獨孤楷一家的人心大概只是順便,那么他所圖究竟為何?
劉文靜想覺得宇文溫可疑,他覺得這位不簡單,對方的真正面目,怕是要抽絲破繭才能看清楚。
邾國公宇文溫,那晚之后據驛丞此人別名“獨腳銅人”,先不這諢號是怎么來的,光是那晚的“百鬼夜行”,就讓劉文靜很感興趣。
那些鬼火是怎么弄出來的?
在這西岳廟附近設伏,閑暇時竟然還去拓印碑文,是要拿回黃州書肆“印刷”、“出版”,打著仗還想著做買賣,腦袋到底在想什么?
疑點來多,但劉文靜最在意的還是最初的問題:宇文溫不想“親自”捉住楊廣,應該是有所圖,或者顧忌,到底是為了什么?
按照先前的表現,劉文靜判斷宇文溫應該是不認識楊廣,那么交情什么的就免談。
楊堅以隋代周,殺得宇文宗室血流成河,兩家的血海深仇已經結下,宇文溫不大可能有什么恩情要還楊家,即便先前有什么恩義,如今也早就斷了。
世人所為者,無非權力、財富、名望還有女人,如今這位舍了大功不要,可以剔除為了財富和名望的可能。
剩下兩項:權力,女人。
讓出大功收買人心可以理解成為了權力,只是宇文溫做得這么隱蔽,搞不好獨孤凌云都不覺得是對方讓的大功,這和向瞎子拋媚眼沒區別。
那么就是為了女人么?
如果是為了女人,既然宇文溫不想親手抓楊廣,那么這女人莫非是楊廣的姊妹,比如妹妹?
大象二年之后,周國僅存的宇文宗室一直沒入過關中,宇文溫要想和楊隋的公主有交集,必然是在大象二年以前。
六七年前,楊廣還未成年,那么他的妹妹應該會更,所以不太可能,除非是姊姊。
劉文靜不懂隋國宗室皇子和公主們的排行,但知道隋帝楊堅長女是周國天元皇帝的皇后,也是幼帝宇文闡的母后,恰好是六七年前病故。
所以是我想太多了?
劉文靜如是想,抽絲剝繭到這個地步,他覺得似乎距離事情真相來近,只是面前出現一堵墻,似乎自己走的是一條死路。
冷不防瞥見宇文溫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劉文靜趕緊行禮致歉:“國公,劉某方才走神,失禮了。”
院內除了他兩個,只有幾名護衛在四周遠遠站著,宇文溫整了整衣襟,微微一笑道:“公記得劉郎君過尚未出仕?”
“劉某如今確系白身。”
“山南是個好地方,劉郎君如果有空,不妨到黃州走走,信都劉士元如今在州學授業,他可是當代經學名家,不想去求學么?”
招攬之意溢于言表,劉文靜聞言又行了一禮:“待得劉某辦完家事,自當前往山南黃州游學。”
勉強回憶起曾經歷史里劉文靜的那句感慨,宇文溫改了改來個借花獻佛:“先前席間談話,天下紛亂,郎君之言,豪英所資也,人生在世可終羈賤乎?”(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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