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數鯊魚背鰭劃過海面,腥紅的海水里,一具具浮尸被群鯊分食,海風吹拂,熟悉的血腥味讓西陽王府中尉張魚覺得身血液開始溫熱。
用破布擦拭著帶血刀刃,就在這時耳邊傳來咿咿呀呀的話聲,雖然張魚聽不懂,但能聽出語氣中的哀求之意。
一個漁民打扮的中年男子倒在甲板上,身上被砍出幾個大口子,左臂手肘以下臂已不見蹤影,身上血跡斑斑。
傷口處流出鮮血,他身體蜷縮,不住的哀嚎,見著張魚提刀走近,不顧傷勢磕起頭來
一名船員將此人的話翻譯過來,只要能保得性命,愿意在船上為奴為仆,張魚聽了之后冷笑道:
“你跟他,那些被爾等禍害的船家,有過活命的機會么?扔下去喂魚!”
嚎叫聲中,中年男子被扔下海,早已等候多時的鯊群圍了上來,瞬間將其分食,甲板上另外幾具海寇尸體,也被扔進海里喂魚。
“呸,真是天下烏鴉一般黑!江里打漁的做**,海里打漁的就做海寇!”
“這么大的海,那得有多少魚,撈都撈不完,還要殺人貨,真是死了活該!”
“撈魚撈魚,你就知道撈魚,這幫海寇殺人貨,把東西轉手一賣,那可比撈魚強多了。”
“那也不能昧著良心做這般勾當啊!”
“哎喲,人家有沒有良心還兩呢,你要是把他的心剮出來,不定都是黑的。”
船員們議論紛紛,絲毫沒有被剛剛結束的接舷戰影響到心情,他們大多是當年的襄陽水軍出身,又在近海摸爬滾打了大半年,所以在海上作戰也沒什么不適應的。
“把這些破船上能用的東西部扛上來,然后一把火點了!”
張魚指揮著手下“打掃戰場”,他的船兩側都靠著數艘船,海寇們用帶鐵鉤的繩索扒住船幫攀上來要奪船,結果被早有準備的他們打了個落花流水。
轉頭回望,后兩條船也是如此模樣,不過那些攀上船的海也已經被扔進海里喂了鯊魚。
“有沒有傷亡?”
“沒有,石灰粉一噴出去,那幫鳥人眼睛就瞎了一半,如何能夠還手?”
“那就洗掉甲板上的血跡,不然久了會發臭的。”
張魚安排好相關事宜,讓旗手發旗號,示意后面兩艘船跟著他的旗艦繼續前進,回頭向著西面遠眺,長江入海口兩岸陸地依然依稀可見。
剛出海就遇見了海寇,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海寇來得如此之快,真是讓張魚有些唏噓。
唉,到底是漁民兼做海寇,還是海寇兼做漁民?
他從在船上長大,對水上的事情再熟悉不過,幾個老實巴交的漁民,很可能前一刻還在打漁,后一刻就會將路過的船上勢單力孤的客商殺死,沉尸水底。
一個在渡口擺渡的船夫,見著孤身過渡的客商,可以趁其不備,殺人奪財,這年頭看一個漁民,根分不清楚他到底是好人還是壞人。
江里有**,海里有海寇,所以此行他們做了充分準備,任何無視警告靠近的船只,都會被當做海寇。
張魚走進甲板下的船艙,正中間放著五個木箱,每個木箱里有一個米缸大的金屬罐,里面是由三個套在一起的金屬環制成的“水平臺”。
無論船身再怎么顛簸,水平臺內都能一直保持水平,而其中一個酒壇大的金屬盒,是個能夠在顛簸的海上都能正常走動的鐘表。
“如何,壞了么?”
“中尉,五個鐘都在運行。”
“五個鐘的走時都準確么?”
“中尉,有一個鐘的走時已經可以看出來不對了。”
張魚聞言無語,郎主過這種鐘表在海上應該受得住顛簸,壞倒不至于,但很可能走不準,他原以為入海之后至少能撐上數日才出問題,結果現在就有一個不準了。
據用鐘擺的時鐘,一旦顛簸就容易不準,所以張魚船上的這五個時鐘是用另一種結構的擒縱器制作而成,當然他不懂“擒縱器”到底有哪幾種結構。
為了保證可靠性,這樣的鐘體積很大,再加上那個水平臺,體積大到像個米缸,造價也很高,每臺鐘的制作成超過一萬貫,主要是各種配件的成品率太低。
然后一口氣放了五臺在這艘船上,為的是在抵達目的地之后,和船上那個磨盤大的日晷對時間。
張魚不太理解郎主的用意,但會毫不猶豫的執行,正如郎主問他愿不愿意冒著生命危險出海時,沒有任何遲疑就點頭。
他已經成了家,媳婦去年年底生了個娃,已經有后了,深受郎主恩惠的張魚,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也愿意赴湯蹈火,。
三艘船,除了少數幾個是沿海漁民出身,其他人都是西陽王府的護衛出身,和張魚一樣,都是出身當年的襄陽水軍。
大多數人去年就到建康,時不時乘坐大船出海做“適應性訓練”,苦練了這么久,終于有機會執行郎主安排的任務。
同樣是乘船出行,但不是在長江里,而是在波濤洶涌的大海之上,一旦翻船根沒有生還的可能。
每個人都寫下遺書,并剪下一縷頭發用布包好留在西陽,若是這一去再也回不來,那么至少能讓父母或妻兒有個念想。
他們的航線,既不是沿海南下,也不是沿海北上,而是向東直入黑水洋,前往那個位于東洋之上的倭國。
那個國家,張魚有幸去過,所以此次由他權負責指揮,而乘坐的大船,也是在黃州制造、在入海口附近海域試驗過的新式船只。
再次走到甲板上,張魚來到一人身邊,那人正用一個奇怪的儀器觀察著太陽,這是在測量“緯度”。
正午時分,可以用這種儀器對地平線和日影的夾角進行測量,得出所處位置的“緯度”,如今正好是中午,正好是觀測的時候。
只要在長江出海口測量好緯度,然后讓船只保持這個緯度一直向正東方向走,就能抵達倭國西面大島的西南端。
沿著那座叫做“筑紫”的大島向北走,來到西北邊緣,有一處海港名叫博多,就是當年張魚和郎主宇文溫所乘大船被風吹到的那處海港。
張魚知道“緯度”,也聽郎主過還有“經度”,但經度卻沒有合適的儀器能測出來,所以他們此次只能按著“緯度”航行。
按著郎主宇文溫的法,這叫做“等緯度航行”。
“緯度測好了么?”
“測好了,已經記錄下來。”
張魚點點頭,從懷中掏出一個懷表模樣的東西,這個東西叫做“指南針”,表身里封有油,中間位置浮著個一字形的指針,其兩端可以指向正南和正北。
“中尉,東南風起了!”
“向后面船只發旗語,滿帆前進,航向正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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