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箭,是軍營里最常見不過的操練項目,有點力氣的人都能開弓射箭,但要想射準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一個初學者要想成為合格的弓箭手,要花上數年甚至更長時間。 ≈
先要有力氣,射程遠的弓,開弓所需的力量就大,而開弓搭箭之后需要瞄準目標,所以維持一定時間的平穩,同樣需要力量。
然后是眼力,光有力氣而眼睛不好使,瞄不準目標什么都是空談。
最后是膽量,這一點也很重要,在靶場里百百中的神箭手,上了戰場后,面對著沖鋒的騎兵,逼近的刀牌手,一旦被嚇破膽,那就一箭都別想射中。
甚至那些打獵為生的獵戶,面對嚎叫著沖來的猛獸,只要手稍微一抖就別想射中。
上過戰場殺過人見過血的斛斯萬善,練習射箭已經有十年時間,他不敢自己的箭術百百中,但絕不會遜于面前的所有參賽者。
所以當隊正問有誰想參加射箭比賽時,斛斯萬善毫不猶豫舉手。
一個神箭手至少要有一把自己用慣的弓,而斛斯萬善如今沒有這個條件,在軍中提供的十余把弓里仔細選了一輪,又試射了幾支箭后,終于選定一把趁手的弓。
“此處射箭比賽的形式,與別處有些不同,大家先在一旁看看,熟悉一下。”
斛斯萬善點點頭,和同樣參加比賽的張定和站在場邊,看著各隊士兵們進行比賽,而比賽的方式確實和別的地方不一樣。
軍中比箭術,固定靶不過是門檻,移動靶才考驗真功夫,而此處的移動靶,是用某種大弩同時射上半空的三個沙包。
大弩在弓箭手前方七十步處,橫向拋射出二白一黑共三個沙包,沙包有人頭大,弓箭手要在其落地之前,用僅有的兩支箭射中那兩個白色沙包。
這還不算,大弩拋射出那三個沙包的同時,還有許多紙片,如同落雪般紛紛擾擾。
短短的時間內要排除干擾,在七十步距離上,接連射中兩個白色沙包,這對弓箭手的要求不低,雖然射雕會更難,但這年頭哪里有那么多雕給人練箭不是?
斛斯萬善與張定和旁觀了一會,眉頭漸漸緊鎖,參賽的將士,無論最后成績如何,箭都射中一個白色沙包,如果換成在戰場上,那就是敵軍一條人命。
弓箭手對射,不會有太多平穩的機會,你猶豫一下,很可能就被對方射死,而若是急匆匆放箭卻射不中,同樣很容易被射死。
這些將士的射術,不敢百百中,但在戰場上玩命已經足夠了。
面對騎兵的沖鋒,臨陣不過三矢,而那些具裝甲騎渾身上下遮得嚴嚴實實,就算連中三箭都未必有事,弓箭手想要出奇制勝,只有射眼睛。
馬眼在馬頭的兩側,正面是很難射中的,而騎兵的面部也遮得嚴嚴實實,只有射人的雙眼,才有機會一箭致命,斛斯萬善那年射殺的周將,就是沖陣時眼睛中箭而亡。
雖然不知道眼前這些參加比賽的人是否軍中佼佼者,但斛斯萬善覺著既然有這種練習的方式,虎林軍中怕是有不少神箭手。
短時間內分辨出并射中兩個白色沙包,根沒有慢慢瞄準的時間,只有日積月累的練習,才能在瞬間完成分辨、瞄準、放箭的過程。
“如何,你有沒有把握?”
聽得同伴問,張定和搖了搖頭:“兩個都射中是沒把握了。”
“那就看我的吧!”
正式比賽進行得很快,沒多久便分出勝負:虎林軍一隊十個人,共有八人成績是中,府兵次之,為七個,接下來是臨時出場的新兵:張定和、斛斯萬善。
張定和先出場,射中一個白色沙包,第二箭射空,他的表現算是中規中矩;斛斯萬善隨后上場,他的成績要好得多:兩箭中。
“不錯,我們新兵隊果然有一個神箭手!”
隊正點頭稱贊,斛斯萬善在面試時已經過自己擅長射箭,所以先前射固定耙時,隊正沒有對其十十中的成績感到驚訝,如今射移動靶也有如此成績,倒是能讓人衷心佩服。
“隊正,那邊的射箭比賽,似乎是另一種方式?”
斛斯萬善指著另一處場地問道,那里的氣氛十分火爆,喝彩聲不斷,讓他頗為好奇。
“移動靶有兩種,一種是死物,一種是活物,死物不會躲,而活物不但會躲,甚至會把箭打飛,你們想不想試一試?”
。。。。。。
一處靶場內,正在進行單刀破弓的比賽,一個弓箭手在東側嚴陣以待,另一個身著鎧甲的參賽者,于五十步外的西側按刀而立。
比賽規則很簡單,弓箭手射箭阻止刀手沖到自己身邊,只需要射中對方身軀任何部位都算贏,而刀手必須在限定時間內沖到弓箭手身邊,可以躲閃也可以用刀撥開箭矢。
當然箭頭是特制的,而刀也是沒開刃的,刀手帶著眼面罩,防止面部和眼睛受傷。
這種比賽模式,對雙方的考驗都比較大,對于弓箭手來更多的是考驗其心態,而對于刀手來考驗的是眼力以及身手敏捷程度。
一般而言,弓箭手會占優勢,但如果心態不穩,面對沖上來的人很容易揮失常。
新兵這邊有信心上場的依舊只有斛斯萬善與張定和,當然他們是作為弓箭手上場,此次是斛斯萬善,而對手,則是由獲得第一名的虎林軍隊伍選出。
“老規矩,劃拳,不然讓來讓去的傷感情。”
那幾個虎林軍士兵之中一人道,不知何故,其他人都是默默搖頭,然后默默的向后退了一步,讓其凸現出來。
“吶,你們是自愿的!”
見著如此情景,斛斯萬善有些奇怪,不過對方這幾位都帶著面罩,看不出樣貌,他覺得對方大概是處于興頭上,也就沒當一回事。
拿著方才的那張弓,站在一道橫線上,斛斯萬善已經做好了準備,他不覺得對方能躲過自己的箭,所以
他看見對方拔出刀指著自己,然后一松手放開,讓其跌落地面。
居然連唯一能撥開箭矢的刀都不要了,也就是要么空手抓箭,要么完是靠躲。
挑釁,這是大庭廣眾之下的挑釁!
斛斯萬善只覺得面頰熱,血上涌,對方如此囂張,簡直是把他當做三歲兒童,而手上拿著的不過是兒童玩的弓箭。
從箭壺抽出數箭,咬在嘴里,又抽出一箭搭在弓上,斛斯萬善被對方激怒,決定力以赴。
“喲,這是要射連珠箭啊!”
兩側看臺上圍觀的將士不住驚呼,能射連珠箭的人不是沒有,但射是一回事,準頭又是一回事,剛剛緩和下去的氣氛,立刻又緊張起來。
隨著一聲鑼響,比賽開始,所有人都屏氣息聲,靜靜看著兩人對決。
那名士兵慢慢向前走,如同尋常路人走在街上,還沒走幾步,嗖的一聲響起,箭矢向其面部飛去,就在即將射中的一瞬間,他側頭讓過。
沒有多余的動作,似乎是不經意間的動了動頭罷了,張定和看到這里,不由得手心出汗。
射箭的斛斯萬善,沒有選擇最容易射中的軀干,而是選擇射對方的頭部,明對自己的箭術很有信心,而對方那輕描淡寫的躲箭動作,同樣彰顯了此人的信心。
你射得準又如何?我一樣輕松躲過!
第二箭很快便射出,果不其然又是往頭部去,而那士兵又是將頭一偏,輕松讓過,然后迎接他的是連珠三箭。
側身一滾,勉強躲過三箭,他在地上打了個滾,就在剛起身之際,便如同蓄勢待的猛虎般,嚎叫一聲隨即猛然力向前沖刺,
斛斯萬善停止了射箭,搭著一支箭沒拉弦,就這么靜靜等著對方向自己沖來。
四十步、三十五步、三十步、二十五步、二十步、十五步
他奮力開弓,瞄準即將沖到面前的對手,十步的距離,根就看不清箭矢的軌跡,想要躲是難上加難。
弓弦聲起,那人猛地側滾躲箭,就在這時,場的目光集中在斛斯萬善手上:箭還在,而弓弦不過是空放。
那一瞬間,張定和只覺得腦袋一片空白,弓弦空放對弓的傷害很大,所以正常來沒人會如此糟蹋一張弓,而斛斯萬善如此使詐,就是為了騙得對方身形不穩。
臨場應變,真是絕了!
電光火石間,斛斯萬善再度開弓,對準那剛起身的士兵:如此近的距離,又是剛起身到一半,已經不可能躲得掉了!
我贏了!
箭離弦的瞬間,斛斯萬善心中道,然后他看見對方以一種奇怪的姿勢前傾,竟然就堪堪躲過那近在咫尺的一箭。
這怎么可能!
斛斯萬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隨后回過神來,探手從箭壺抽箭要亡羊補牢,然而對方動作比他還快,弓還沒拉開,便已從身邊沖過。
“好!!”
叫好聲如潮般涌來,掌聲隨后響起,現場所有人向這一場精彩的對決喝彩,斛斯萬善還沒回過神,拿著弓原地呆。
“領不錯,差點就被你得逞了。”
那士兵走上前來笑著道,大口喘著氣,將面罩取下,露出一張年輕的面龐,“新兵?我看你上過戰場吧,不知如何稱呼?”
“洛陽斛斯萬善。”
“好身手!在虎林軍好好干!寡人看好你!”
“多謝呃?”
斛斯萬善差點噎著,對方居然自稱“寡人”,那么
“大王好身手,末將佩服不已。”
數名將領走上前來,向著宇文溫行禮,方才那一幕他們都看到了,原以為根躲不過的一箭,宇文溫居然就躲過了。
張定和與麥鐵杖等新兵,看著面前為眾人環繞的宇文溫目瞪口呆,他們只是從傳言中聽過獨腳銅人,沒有當面見過其人。
什么決戰西陽之巔,什么嗜吃人肉、強搶民女,沒想到居然是身手如此矯健的年輕人,近在咫尺的那一箭,常人根躲不掉,這位西陽王居然真的躲掉了!
“大家來投虎林軍,寡人很高興,斛斯萬善的箭術了得,而麥鐵杖的身手也不錯,還有張定和,以及其他幾位,都是有些事的。”
宇文溫看著面前的新兵,掩飾不住興奮之情:“其他人也不要灰心,只要好好訓練,數月之后,同樣會有一身好領!”
“大大大王,在下不知道是大王親臨,方才多有得罪”
斛斯萬善要行禮謝罪,被宇文溫扶住:“斛斯萬善,你的箭術不錯,日后在戰場之上,可要保持今日的水準!”
“還有大家也是,練兵千日用在一時,大家日夜苦練這么多年,不就是為了在戰場上立功么?對不對!!”
“大王得對!!”
眾人齊聲道,每逢大比武,西陽王時常上場比試,所以大家對這位的身手是衷心佩服的,別將田正月見著將士們聚多,趕緊扯著嗓子喊道:
“莫要看了,繼續繼續,不要誤了比賽。”
待得大家散開,他正要到一旁布置相關事宜,卻被宇文溫一把攬住。
“大王有何吩咐?”
“扶著寡人,動作不要太明顯。”
“啊?”
“方才寡人表現如何?”
“大王有如神助!”
“助你個頭,拍馬屁如此生硬寡人是扭著腳了!”
“啊??”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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