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落洲,陳國水軍營寨,將士們聚集在校場內,高臺上是大官員和將領,當先一人正高聲話做戰前動員,為新任江州刺史、永嘉王陳彥。?
陳彥為當今陳國皇帝陳叔寶第三子,時年十四歲,雖然身材瘦弱顯得有些單薄,但他依舊慷慨激昂的振臂高呼:
“北虜攻占了蔡山,即將進犯江州,桑落洲為湓口最后一道屏障,丟了它,湓口危矣!江州危矣!大陳危矣!”
“將士們!你們中許多人的家眷都在湓口,有沒有想過,城破之后她們會有什么下場!”
“三十多年前,北虜攻破江陵,把城中百姓悉數擄往長安,沿途饑寒交迫死去的人,就有七成以上,你們難道愿意自己的親人,遭受同樣的厄運么!”
“湓口城破,你們的家眷,能躲得過北虜的屠刀么?能躲得過遷移途中的饑寒交迫么?能在給別人做牛做馬的時候,不被活活打死么!”
“湓口是江防鎖鑰,只有守住桑落洲,才能守住湓口,只有擊敗了北虜水軍,才能保得湓口安!”
“前方哨船探得明白,集結蔡山的北虜水軍已經傾巢而出,將于今明兩日之內抵達湓口江面,大戰在即,孤,懇請大家奮力殺敵,為國效命!”
到這里,陳彥大喝一聲:“抬上來!”
一旁臺下,幾名近侍正在等候,聽得陳彥喊話,他們面露難色,看上去有些糾結,陳彥在臺上咆哮著讓他們“抬上來”,為年長者一咬牙,擺了擺手:
“抬上去!”
腳步聲起,許多青壯吃力的抬著一個個沉重木箱走到臺上,就在滿場將士看著這些木箱摸不著頭腦之際,陳彥令人將木箱劈開,隨后向臺下傾倒。
嘩啦啦的清脆響聲中,無數串銅錢滾落地面,隨著多的木箱傾倒,來多的銅錢和布帛,出現在將士們面前。
高臺很高,而傾倒出來的錢帛很多,慢慢的從地面堆積起來,最后與高臺齊平,見著堆積如山的錢帛,陳軍將士們的呼吸都急促起來。
環顧臺下,陳彥高聲喊著:“大家為國效力,浴血殺敵,孤,不會寒了將士們的心!”
“這是孤從州庫調撥的錢帛,是放給大家的,人人有份,若是在大戰中立了功,還有獎賞!”
一旁的將官見得火候差不多,走上前來趁熱打鐵:“錢,是足錢,布,是好布,大王犒軍,可是實實在在的犒軍,兒郎們!但凡還有些良心,該怎么做?!”
“殺敵!殺敵!”
喊聲如潮般響起,將士們又不是不識好歹,既然上頭都拿出錢帛來犒軍,那該玩命便玩命,即便心里不是這么想,但喊喊口號總是會的。
不管怎么,這位新上任的江州刺史確實大方,的也有道理,許多水軍將士家眷就在湓口,真要是城池被敵軍攻破,可真會家死個精光的。
“部都有!列隊,一個個上前來領賞!”
賞事宜,自然不需要尊貴的皇子來親力親為,陳彥和將領們了些勉勵的話,在現場待了一會后便轉身離去,桑落洲在長江之中,而他的官衙是在南岸的湓口。
周軍就要打上門來,江州如臨大敵,陳彥還有許多事務要處理,所以不能在此停留太久,得乘船返回湓口。
當然,他雖然是江州刺史,但具體事務都由佐官代勞,年輕的永嘉王,更像是一個監督江州軍政的監軍角色,畢竟歷年來能擔任江州刺史的人,只能是宗室,并且不斷輪換。
周國大舉南犯,陳彥臨危受命,被父親任命為江州刺史,就是怕江州官員將領不用心御敵,所以需要他來都督江州諸軍事,可這個責任對于年輕的皇子來太沉重了。
陳彥,從來沒有出鎮的經驗,也沒有處理政務、軍務的經驗,之所以會被任命為江州刺史,是因為父親不相信其他宗室,只相信皇子們。
先帝有四十二個皇子,除去那些比陳彥年紀還的‘皇叔’外,成年并且有出鎮經歷的人不少,但皇帝陳叔寶提防著這些弟弟們,所以寧愿讓沒有多少經驗的兒子出鎮。
但陳彥知道,其實父親也不太相信他,只是二兄已經擔任揚州刺史,實在派不出別人,便讓排行第三的他出任江州刺史。
自家事自家知,父親陳叔寶寵愛張貴妃,連帶著寵愛張貴妃為其所生兩個兒子陳深、陳莊,甚至不惜為此廢了太子,另立陳深為太子。
而陳叔寶最近又想廢除沈皇后,立張貴妃為皇后,只是因為周國大舉南犯故而作罷,陳彥非沈皇后所出,但沈皇后作為嫡母對皇子們都很好,所以對于嫡母日后的生活他愈感到悲觀。
陳彥讀過書,知道廢長立幼實乃取禍之道,現太子陳深,雖然不是幼子,但排行第四,還在排行第三的陳彥之后,太子之位,按還輪不到他來坐。
只是因為生母受寵,便能強奪太子之位,陳彥知道自己這個老三在父親心中的地位,根比不上老四,不定再過幾年,為了避免二兄和自己對太子形成威脅,父親會奪去兄弟倆手中來就不多的權力。
“大王老奴擔心大王用府庫的錢帛犒軍,會被官家認為大王是收買軍心意圖不軌,到時候”
船艙里,一名年長的近侍見左右沒人,對陳彥出了擔心,其實陳彥決定今日犒軍之前,陪伴多年的近侍就勸他不要如此行事,以免招來皇帝猜忌。
“你的沒錯,孤這樣犒軍,怕是會被人添油加醋,傳到父親耳邊時,恐怕已經變成孤收買軍心、意圖不軌了。”
“大王!既知如此,為何為何”
近侍苦著臉,方才在桑落洲校場時,他就猶豫是不是要抗命不遵,奈何永嘉王已經在大庭廣眾之下話,這話就如同潑出去的水,收不回來了。
陳彥望向舷窗外江面,苦笑著道:“江州若守不住,那么建康也就守不住了,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若北寇攻破建康,其他人都能在新朝為官,獨獨陳氏,無處容身。”
“大戰在即,孤守著錢帛不,將士哪里肯用命,待得北寇攻破湓口,孤要這堆積如山的錢帛又有何用?”
“只要能擊退北寇,保得家國周,哪怕被父親派人抓回建康,從此禁錮終身,孤也無怨無悔!”
到這里,陳彥面露決絕之色,他寧愿犧牲自己的前途,也要保江山為父親解憂,近侍見狀黯然神傷,船艙里陷入沉寂。
戰船即將抵達南岸湓口,就在這時,上游有數艘快船駛向桑落洲水寨,船上響起急促的號角聲,那是這些船在向水寨示警:敵軍來襲。
“大王,是周軍來了!!”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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