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郡縣有異蛇,淵遠而流長,歷南朝數(shù)代不死,占山據(jù)澤,隱田地僮客無數(shù),有塢砦之巢穴,有糧草充實之庫房,兼有亡命之徒逾千。?? ?
此蛇潛伏山林河澤之間,若為人激怒必然叛亂而噬之,無一年半載不能平定。
有周國宗王宇文氏某,欲得而臘之以為餌,可以醫(yī)心疾、頭痛、失眠、茶飯不思等癥,其記室劉文靜獻捕捉之策,募有能捕者,當其一年所得,黃州義兵義商爭奔走焉。
宇文溫看著自己所寫文字,覺得比起“借鑒”的《捕蛇者》毫不遜色,深為古文功力見長而自豪,用手一揉,將寫著字的白紙揉成團,然后扔進廢紙簍。
“豫章至南康有豫章水,又名贛水,可行船其上,然則水流湍急,河道多亂石”
王府記室兼元帥記室劉文靜,正在一張大型輿圖前侃侃而談,輿圖旁圍著一圈人,既有身著鎧甲的將軍,也有身著布衣的平民。
無論是誰,都在認真的看著輿圖,側(cè)耳傾聽劉文靜的講話,因為這事關(guān)重大,和大家息息相關(guān),所以不能疏忽了重要信息。
唯有宇文溫在一旁無所事事,身為行軍元帥,他可一點都沒有攬功勞的想法,平定嶺南的頭功,他讓給行軍總管楊濟等人,而即將爆的江州豪強叛亂,他要將平定大功分給部下們。
之所以叛亂是“即將爆”,也就是現(xiàn)在還未爆,至于會不會爆,只能很有可能。
如今是周國乾興二年,陳國禎明三年,剛好是一月底,若按照歷史軌跡,如今是隋國開皇九年,而陳國都城建康,已經(jīng)被隋軍攻破。
歷史上隋國平陳,是在千里長江戰(zhàn)線上同時多路進攻,但主攻方向是建康,而對于中游巴、湘、郢、江州的進攻是掣肘,防止中游的陳軍馳援建康。
因為先前已據(jù)有江北之地,加上陳國皇帝陳叔寶作死,隋軍的進攻度很快,元月中旬便已攻占建康,這是一次成功的斬作戰(zhàn),得知都城陷落后,各地陳軍大多不戰(zhàn)而降,江州守將亦是如此。
而現(xiàn)在,并不是這樣。
負責(zé)主攻建康的江南道行軍,如今還在長江北岸淮南地區(qū)作戰(zhàn),不知何時才能夠渡江,宇文溫領(lǐng)兵攻占江州,進度很快但隱患也很大:
江州各郡縣已投降的陳國官吏,還有各地大豪強,其內(nèi)心未必愿意服從周國,只不過被周軍兵臨城下,無力抵抗才開門投降。
如今他們的建康朝廷尚在,一旦某日陳軍大舉反撲,遲早要“反正”。
宇文溫率領(lǐng)的嶺南道行軍,要同時兼顧江北晉州一帶、江南江州十郡,還要攻略嶺南,兵力有些捉襟見肘,一旦東面的陳軍反撲,引江州各地叛亂,根就沒辦法有效鎮(zhèn)壓。
江州的豪強、酋帥、洞主們,雖然被蔑稱為溪狗,但不代表對方?jīng)]有實力,相反,自從蕭梁末年的侯景之亂后,江州的豪強們便登上了南朝的政治舞臺。
侯景之亂,位于嶺南的陳霸先率兵北上勤王,翻大庾嶺之后,遇到江州豪強的攔截,但也獲得更多江州豪強的支持,這些被人蔑稱為“溪狗”,卻真的成了陳霸先的爪牙,為陳國的創(chuàng)建立下汗馬功勞。
憑借反抗侯景大軍以及協(xié)助陳霸先稱帝的大軍功,江州豪強紛紛成為領(lǐng)兵將領(lǐng)以及各地的郡守,深入摻和到陳國的政治之中,他們的眼界已開,再也不好糊弄了。
宇文溫知道江州現(xiàn)在的局勢看起來風(fēng)平浪靜,可實際上卻是暗流涌動,他特意請各地豪強到南昌“開會”,結(jié)果除了豫章地著姓之外,居然沒一個豪強派人與會。
這明了江州豪強們的態(tài)度:大局未定,你能奈我何?
陳國的建康朝廷還在,江州東北面的北江州、東面的東揚州還有東南面的豐州,其駐軍極有可能反撲江州,而周軍對嶺南用兵,看上去一時半會也沒辦法搞定,所以江州豪強們有恃無恐,不認為宇文溫能把他們怎么樣。
暫時投降,可以保存實力,不響應(yīng)宇文溫的邀請,是為了劃清界限,為了將來王師收復(fù)江洲時證明自己“身在曹營心在漢”。
對方的心思很明白,即便因此得罪了周軍,但因為周軍兵力少所以無法撕破臉討伐他們,大家面和心不合就這么裝作友好共處,直到建康那邊分出勝負。
陳國贏了,那么豪強們就聚集力量,等著王師克復(fù)江州時痛打落水狗;如果周國贏了,再討好新官府也不遲。
這種想法和心情,宇文溫很理解,所以決定防患于未然,為將者未慮勝先慮敗,江州豪強存著異樣的心思,那么他就要當機立斷。
既然你們的那話兒不老實、蠢蠢欲動,那么我就勉為其難幫你們閹掉了,一路走好哈,各位公公!!
“官軍負責(zé)主攻,諸位義士率領(lǐng)的義兵負責(zé)側(cè)翼掩護,兼之維持糧道安”
“攻破塢堡、莊園之后,不得擅自燒殺搶掠”
“平定叛亂,不得襲擾郡縣百姓”
初次登上軍事舞臺的劉文靜,慢條斯理的講解著,宇文溫讓他擬定“平叛”方略,琢磨了數(shù)日之后終于有了成果,而現(xiàn)在,就是詳細布置的時候。
能有如此機會,劉文靜激動不已,雖然以元帥記室參軍進行作戰(zhàn)安排有些怪異,但在場的都是宇文溫的麾下將領(lǐng),指揮起來如臂使指,所以,一旦失敗,就明是他的方略不對。
有可能不對么?不可能!
在場的除了官軍將領(lǐng),還有義兵領(lǐng),甚至也有義商領(lǐng),之所以出現(xiàn)軍民混雜的情況,是因為宇文溫秉持一貫的宗旨,要“大家一起財”。
戰(zhàn)火紛飛,受益的除了官軍將士,還要有黃州及江北各州郡的利益團體。
黃州的刀,要為黃州的商賈帶來更多的原材料,還有更多的利潤,而江州地頭蛇的血,要用來澆灌黃州利益集團的大樹,讓其長得更加茁壯。
所以,家主、族長或其嫡長子拒絕出席南昌見面會的那些豪強們,必須叛亂,想叛亂的要馬上叛亂,不想叛亂的,也得創(chuàng)造條件讓他們叛亂!
逼反豪強,會導(dǎo)致江州局勢大亂,到時候烽煙四起,一旦平叛不利就會玩火**,這種沒事找事的做法,是宇文溫經(jīng)過深思熟慮后下的決定,卻讓劉文靜來擬定方略。
所謂“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宇文溫不是故意刁難劉文靜,而是把“米”準備好了:黃州的義兵,還有義商。
義商和義兵,都是黃州總管府治下各地豪強的隊伍,正如同義兵實際就是捕奴隊那般,所謂義商,就是黃州的武裝商隊,如同一只初生幼虎,即將參與到國戰(zhàn)之中。
“諸位,官軍誰是叛逆,那么他們族就是叛逆,所以,該殺就殺,該抓去做苦力的,就要抓去做苦力!!”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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