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扶溝,城外一片狼藉,大水剛剛退去沒多久,守軍忙著清理城門處堆積的土堆,若不是有這些土堆擋著,突如其來的大水就會順著門縫涌進城內(nèi)。
當然,水其實也不深,畢竟扶溝距離洧水有一段距離,接近天亮?xí)r突如其來的大水,也只是掠過城門,即便水入了城,深度也無法沒過木屐。
數(shù)騎從城外緩緩靠近,其中一人拿著桿污損的旗幟,一行人通過了守門士兵的檢查,徑直向著城內(nèi)而去,來到官署前下馬,帶著旗幟入內(nèi)。
議事廳內(nèi),安固王尉遲順看著這桿旗幟,心中百味雜陳。
旗幟上繡著“宇文”二字,這意味著旗幟所屬的隊伍,是邾王(西陽王)宇文溫麾下兵馬,旗幟既然被大水帶到扶溝地界,說明這支隊伍已經(jīng)被大水沖得七零八落。
至于宇文溫其人是否在大水中生還,不得而知。
對于尉遲順來說,他希望女婿宇文溫平安無事,這樣的話自己兩個女兒就不會守寡;但他希望西陽王宇文溫死于大水之中,使得家族少一個極其危險的敵人。
家庭和家族,不同的利益引發(fā)了激烈的矛盾,尉遲順不是冷血無情的夫君、父親,但他還要做一個孝子。
父親好不容易打下的基業(yè),做兒子的絕不能任其毀于一旦,這就是尉遲順要盡孝的方式。
只是...只是如此一來,苦了三娘、四娘...
尉遲順想到這里有些黯然神傷,幾位將領(lǐng)知道大王如此失神的原因是什么,沒人點破,他們都知道這場大水的由來,也能猜到上游發(fā)生了什么。
為了緩和有些尷尬的氣氛,一名將領(lǐng)問出城打探的斥候:“你們在外面還發(fā)現(xiàn)了什么東西?怎么沒見帶尸體回來?”
一名斥候答道:“回將軍,某等在城外巡視,倒是發(fā)現(xiàn)一些遺體,但都是布衣打扮,看上去是沿河村落居民,沒有發(fā)現(xiàn)身著鎧甲、戎服的敵兵尸體。”
“是么?”那將領(lǐng)沉吟著,隨后“恍然大悟”:“定是距離遠了些,那些溺斃的敵兵其遺體還未漂到扶溝便已擱淺。”
這個解釋很有道理,畢竟扶溝距離西北方向的鄢陵大概有一日路程,大水勢頭再猛,畢竟己方也只是筑壩蓄了短短數(shù)日的水,威力不至于將大量浮尸都沖到下游的扶溝。
那斥候遲疑片刻,說出了一個不知有沒有用的發(fā)現(xiàn):他們在洧水河邊,發(fā)現(xiàn)一些稻草人。
當然,這可能是插在農(nóng)田里驅(qū)趕鳥雀的稻草人,只是數(shù)量多了些,斥候們覺得有些異常。
將領(lǐng)們對于這一發(fā)現(xiàn)不覺得有何異常之處:也許是洧水沿岸農(nóng)田的稻草人被一起沖下來了也不一定。
不管怎么說,大水是真的,那就意味著己方此次計策成功,襲擊鄢陵的敵軍被上游大水這么一沖,傷亡慘重,對方損兵折將之下,無力維持對鄴城的攻勢。
攻打鄢陵的敵軍,應(yīng)該是宇文溫的主力,既然已經(jīng)傷亡慘重,那么雍丘必然空虛,對方如果生還,肯定會狼狽北竄,收攏兵力。
屆時,占據(jù)黃河北岸黎陽津的敵軍只能南撤,甚至連黃河南岸的滑臺城都守不住,只能收縮到離狐附近。
如此一來,鄴城轉(zhuǎn)危為安不說,宇文溫原本犀利無比的進攻勢頭瞬間被打斷,青州總管府地區(qū)有了喘息的機會,而宇文溫占據(jù)的廣大州郡,恐怕也會不穩(wěn)起來。
此次計策,真可謂一石數(shù)鳥,直接讓己方局勢明顯好轉(zhuǎn),真是可喜可賀。
但大家此時不能恭喜安固王,因為宇文溫是其女婿,此人要是死了,邾王后(西陽王妃)又不知下落,那么其嫡次子怕是孤苦無依,做外祖父的安固王又如何高興得起來?
眾將不知鄴城的那個天子是假的,只知天子是宇文溫嫡長子,其嫡次子還在黃州,所以此時,沒人會多嘴,免得觸安固王霉頭。
尉遲順察覺到這微妙氣氛,讓人將旗幟收起,隨后哈哈一笑,故作輕松:“敵軍攻打鄢陵,損失慘重,尚需將士用命,痛打落水狗!”
“扶溝城防不可松懈,不能麻痹大意,先前在縣境出現(xiàn)的敵騎,要小心應(yīng)對,莫要一時大意,讓對方有機可乘!”
尉遲順就接下來該如何應(yīng)對做出了布置,基本上就是按著戰(zhàn)前定下的策略收尾,然后在南面宇文明反應(yīng)過來前,收兵回許昌。
議事結(jié)束,眾將陸續(xù)離開,待得人都離開,尉遲順長吁一口氣,頹然坐在胡床上。
勝利如期而至,他卻高興不起來,即便女婿完蛋了,但不代表接下來的仗好打,而他為此付出的代價真的很大,大到良心有些過不去。
因為女婿是為了救他,才中計的。
尉遲順知道,只要自己投降,女婿定能保得他一家平平安安,而他自己卻做不到這點,對方如果沒死,大概翁婿關(guān)系決裂,而兩個女兒,往后在王府的日子怕是會不復(fù)從前了。
接下來,尉遲順不知道用犧牲自己家庭換來的機會,能否真的讓家族轉(zhuǎn)危為安。
若這機會只是曇花一現(xiàn),那么他到最后就會真的一無所有,所以,尉遲順真不知道自己的選擇是對是錯。
門外有官員求見,來人是扶溝縣丞蔡儀,尉遲順收拾心情,讓其入內(nèi),雖然小小縣丞在他面前微不足道,但蔡氏是扶溝當?shù)卮髴簦具t順為了穩(wěn)固扶溝周邊局勢,需要適當親近一下這些當?shù)卮髴舫錾淼墓賳T。
蔡儀入內(nèi),向尉遲順匯報了一下城內(nèi)情況,尉遲順見其似乎有些欲言又止,便和顏悅色的問道:“蔡縣丞似乎有其他事?”
“呃..大王...”蔡儀話剛開頭就停下,見著安固王點點頭,便繼續(xù)說下去:“大王,下官兄長住在城外四十里處蔡家莊,有一女兒待嫁,數(shù)日前為賊人所擄。”
“家兄本想派人求助下官,只是這幾日官軍布下天羅地網(wǎng)迎敵,家兄無法派人入城...方才家人得以入城來報,下官才知此事....”
尉遲順閱歷豐富,聽到這里,知道對方所求是什么,于是先開了口:“時局紛亂,各州郡自顧不暇,當然會有賊人趁火打劫,蔡縣丞為官軍效命,官軍當然不會坐視蔡縣丞家人受難而無動于衷。”
蔡儀聽到這里,感激得躬身行禮:“多謝大王!”
尉遲順笑了笑:“蔡縣丞可知那些賊人的蹤跡?若知其具體行蹤,寡人可派兵救人。”
“多謝大王!下官這就讓家兄派幾個人入城,細說賊人情形,兼做向?qū)В员愎俑畬⑵湟痪W(wǎng)打盡,順便將侄女救出來!”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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