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下午沈溪睡醒時,張濂已將佛郎機人“提審”了一遍。≧
是提審,但因兩國語言文字不通,需要用船上配備的滿剌加翻譯進(jìn)行轉(zhuǎn)譯,很多話翻譯過來似是而非,根就聽不懂。
整個提審過程都是稀里糊涂的狀況下完成的。
不過張濂已將戰(zhàn)利品清點好,主要是佛郎機人自己所帶銀幣和從東南亞國家掠奪來的金銀器皿,也有從大明粵閩沿海村莊掠奪來的物品。不過相對于金銀,佛郎機人最重視的還是瓷器,各種陶瓷餐具都被佛郎機人珍重收藏后,那些從民間劫掠的用來祭拜的陶瓷菩薩像正是鄭重地裝在木箱中。
沈溪睡醒出了房間,剛抵達(dá)官驛不久的張濂笑著迎上前,遞交給沈溪提審的結(jié)果,以及戰(zhàn)利品清單。
沈溪看著長長的單子,張濂在旁邊解釋清點的過程,最后道:“欽差大人,佛郎機人逃走的三艘海船,并沒有行遠(yuǎn),目前都在外面的海灣里,中午的時候他們派了個人過來,是商談要把人贖回去,您如何看?”
沈溪斜著頭看了張濂一眼:“佛郎機人大部分財物不都在這份清單上嗎,他們用什么來贖?”
張濂笑了笑,道:“佛郎機人總歸還有點兒財貨,下官的想法是,向朝廷上書,讓陛下決定,您看如何?”
沈溪搖了搖頭,道:“從福建到京城一來一回短則三四月,長則半年。陛下欽命使節(jié)在此,還需要事事問陛下,你是想讓我不用回京城復(fù)命嗎?”
張濂愣了愣,現(xiàn)在這位欽差大人居然擺起了派頭?心下腹誹:“你不過是奉命來跟佛郎機人交涉討要貢品,連便宜行事的王命旗牌都沒有,算哪門子的欽命使節(jié)?我是給你面子才對你恭恭敬敬……眼下如此大的戰(zhàn)功,我都不想在功勞簿上記你一筆了,你竟然還敢跟我擺臉色?”
張老五風(fēng)風(fēng)火火從外面進(jìn)來,一臉興高采烈:“二位大人,人已將剩下三條船上派來的佛郎機使節(jié)綁了,等二位大人示下!”
張濂此時看張老五分外不順眼……你子吃了熊心豹子膽,進(jìn)來前連通報都沒有,上來就是“二位大人”,分明是沒把我這個知府放在眼里啊!
事實上,張老五還真沒把張濂當(dāng)回事,此時他眼中只有昨日帶他們殺敵劫船的沈溪……人家是朝廷派來的使節(jié),堂堂的欽差大人,你一個的泉州知府算哪根蔥?
“把人放了。”沈溪道,“兩國交戰(zhàn)不斬來使,戰(zhàn)場上是敵人,自然要狠狠地打,打到他服氣為止……不過如今既然開始和談,就要保持我****大國的泱泱氣度,不能讓人覷了。”
張老五應(yīng)了一聲:“得令。”
張濂氣呼呼瞅了張老五一眼,回過頭道:“欽差大人,有些話下官不得不提醒一句,如今咱俘虜了那么多佛郎機人,也不多這幾個,您看是否一并拿下……”
沈溪搖頭:“先前是從戰(zhàn)場俘虜回來的,自然應(yīng)該按照俘虜對待,但若不是就得按照規(guī)矩辦事。陛下希望的,是能令外邦誠心降服,若將來人拿下,那剩下三艘佛郎機船必定逃走,我們?nèi)绾胃菹陆淮俊?br />
張濂盡管對沈溪抱著不信任的態(tài)度,可當(dāng)沈溪完這話,他卻一點兒毛病都挑不出來。
最重要的,是要讓外邦臣服!
張濂沉思了好一會兒,這才擺擺手:“按照欽差大人的吩咐辦事,把人請到知府衙門,官之后會陪同欽差大人跟這些番邦人見面。”
張老五恭敬應(yīng)是,但轉(zhuǎn)過身時臉上卻帶著幾分憎惡。
張老五跟張濂是家,其實非親非故,也就是同姓而已。張濂是云南平夷衛(wèi)平夷鄉(xiāng)人,弘治十一年履任泉州知府后,將普通衙役的張老五任命為班頭,來這對張老五是好事,可張濂生性刻薄,平日并無特別照顧,昨天遣張老五出城監(jiān)視沈溪,實際上跟派他去送死差不多。
張老五因禍得福,在佛郎機人的船上搶了不少戰(zhàn)利品,沈溪好誰搶的歸誰,結(jié)果回到城里,卻被張濂一并收繳,張老五和手底下的人對此大為不滿。
沈溪收拾完畢,在張濂陪同下出了驛館大門。
不出來尚不知,沈溪一上街才現(xiàn)驛館外面都是百姓,里三層外三層,來狹窄的街道足足擠了數(shù)千人,見到沈溪在張知府的陪同下出來,人群喧嘩起來,很多人跪在地上,給沈溪磕頭。
“欽差大人在上,您是我泉州百姓的再生父母啊。”
百姓虔誠,磕頭不帶絲毫摻水,頭每一下磕在地上都“砰砰”作響,張濂在旁邊看了有些吃味,卻強裝笑顏,向沈溪解釋:“欽差大人昨日英勇殺敵驅(qū)退番邦之事,在民間已流傳開,百姓都是來感謝您的。”
沈溪昨天晚上帶人擊敗在城外港口燒殺搶掠的佛郎機人一事,知府衙門這邊肯定不會主動宣揚,但這回跟著沈溪出去的,既有府衙的衙役,也有商會下屬的武裝人員,這些人在戰(zhàn)事結(jié)束后,回去添油加醋一,沒過多久整個泉州城都知道昨天晚上生了什么事。
外邦入侵,結(jié)果是朝廷派來的少年欽差一馬當(dāng)先,帶著七八十條好漢摸上了佛郎機人的戰(zhàn)船,這位沈大人拿著長刀殺得興起,一連斬下七八個外邦賊寇的腦袋,最后親自俘獲賊阿爾鳥不拉屎總督……
百姓中,早就流傳著佛郎機人兇殘殺戮之事,百姓當(dāng)佛郎機人是兇殘的魔鬼,這群兇殘的魔鬼,結(jié)果卻被欽差摧枯拉朽一樣殺得片甲不留,百姓只能理解為,少年欽差是天上的星宿下凡,也只有具備這等通天事之人才會成為皇帝的使節(jié)。
皇恩浩蕩啊!
沈溪沒想到自己這么便快成為泉州百姓心目中的英雄,等他上前扶起幾位看似鄉(xiāng)紳模樣的人,后面的跪拜者6續(xù)站了起來,各種各樣的慰問品送上前,都是些不怎么值錢的東西,比如雞蛋、米團(tuán)、雞鴨魚肉、米酒等等。
百姓心思淳樸,家中雖然沒錢,但欽差大人昨日那般英勇,應(yīng)該讓欽差吃點兒好的喝點兒好的,補充體力,若后面再有佛郎機魔鬼殺來,欽差也有力氣出去頂著。
張濂看到這場面,心里更不是個滋味兒:“我?guī)湍銈冏隽四敲炊嗍拢銈兒卧@般待過我?”不過臉上卻不動聲色,擺擺手道:“諸位鄉(xiāng)親父老,欽差大人這就要去審問昨日擒獲的番邦賊人,諸位請讓開路,有什么東西,送到知府衙門便可。”
“好,好。”
人群又開始鼓噪,尤其是聽要提審佛郎機人,百姓都想去親眼看看,那些被形容得跟魔鬼一樣的佛郎機人,到底是不是三頭六臂面目猙獰。
張濂親自護(hù)送沈溪上了官轎,他這才折身回自己的轎子,可還沒走出兩步,后面有人一路跑從官驛出來,老遠(yuǎn)就能聽到那公鴨嗓子在喊:“欽差大人,等等咱家……”
不是別人,正是沈溪的副使劉瑾。
“哎呀,劉公公也來了?來來來,坐官的轎子。”張濂笑著相迎。
沈溪從轎窗看著氣喘吁吁的劉瑾,心想這老家伙真是事事都想湊摻和一腳,昨天佛郎機人對著城里開炮,劉瑾和米閭、宋老等人躲在房里不敢出來,現(xiàn)在要論功請賞了,一個個比誰都熱情。
劉瑾咧嘴露著大牙笑著,對在場的百姓揮手致意。
老百姓不知這是哪位,不過既然是跟欽差在一起,那一定是朝廷派來的大官,于是乎劉瑾還沒進(jìn)轎子,手上就被人塞了倆雞蛋,劉瑾美滋滋地嘀咕:“正好餓了。”把雞蛋朝著轎門一打,居然是生雞蛋,滿手都是粘乎乎的東西。
“真他娘的晦氣!”劉瑾順手把光亮亮的液體往身上一擦,然后鉆入轎子里。
到了知府衙門外,這邊圍觀的百姓也是密密麻麻,等沈溪下轎子時,很多人簇?fù)砩锨埃朊砩系墓俜允居H近,卻被官差給攔住了。
張老五在那兒吆喝:“鄉(xiāng)親們的心意,欽差大人心領(lǐng)了,不過為了防止宵對欽差大人不利,還請退后,若有上前者,一律當(dāng)作賊匪論處!”
張老五昨天還是熊包一個,今天就好似頂天立地的大將軍,語氣間頗有威儀,四周的衙役都以他馬是瞻。
衙役們此刻心里都一個想法,五哥昨日跟著欽差大人出去殺敵,那是大英雄,我們跟著沾沾光,站在他旁邊威風(fēng)一番。
百姓聽到張老五的話,不再上前,反倒盯著左右,想看看誰繼續(xù)上前,那肯定是佛郎機人的“細(xì)作”,要對欽差大人不利。
“欽差大人,您里邊請。”
張濂表現(xiàn)得無比熱情,心里卻在暗罵,這是那個不開眼的家伙把欽差昨日帶人出征的事出去了?估摸又是你張老五干的好事,你就不能形容一下知府親自上陣、頂著炮火督軍,取得輝煌大捷?
沈溪到了知府衙門正堂,卻見三名佛郎機人正被十幾個衙役圍著。
這幾個佛郎機人來談判為表示和平,根就沒帶火器,眼下隨身的佩劍也被人卸了,連件趁手的武器都沒有,被一群衙役當(dāng)作是仇敵一樣打量,旁邊兩個滿剌加人翻譯嚇得直接跪在地上。
見到沈溪和張濂前后腳進(jìn)來,這些佛郎機人明顯認(rèn)識張濂,如同求助一樣對張濂了幾句。
張濂聽得一頭霧水,問跪在地上的滿剌加人:“他什么?”
滿剌加人要翻譯過來,先得從佛郎機語言翻譯成滿剌加文,告訴另一個滿剌加人后,再翻譯成漢語。
“回大人。”
滿剌加人的漢話的不是很好,帶著濃重的客家口音,不過稱呼大人卻叫得很順溜,“他,他是來贖人的,按照規(guī)矩……一個人六十銀幣,一手交人,一手交錢。”(未完待續(xù)。)8
</br>
【精彩東方文學(xué) www.nuodawy.com】 提供武動乾坤等作品手打文字版最新章節(jié)首發(fā),txt電子書格式免費下載歡迎注冊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