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可以告訴你：是畫像。”

    允熥說道：“你看到伯魯涅夫斯基畫的那一幅為兄的畫像了么？”

    “瞧見了。”昀芷道：“真的畫的太像了，妹妹從來沒有想過畫像能與本人這么像。妹妹都想讓他給妹妹畫一幅像了。”允熥之前讓伯魯涅夫斯基為他畫過幾次畫像，但覺得都不好，都毀掉了。今年年中終于畫了一幅讓允熥滿意的，就掛在乾清宮，今日昀芷入宮的時候瞧見了。

    “為兄的打算是，讓伯魯涅夫斯基也為皇后畫一幅畫像，引得勛貴家也都心動，請伯魯涅夫斯基為她們畫像。文垚就能憑借畫像看哪個人合不合眼緣了。”允熥說道。

    “皇兄，這個，合不合眼緣通過看畫像似乎也不好判斷，畢竟與親眼見到真人不同；而且畫像畫的再像，在一些細節(jié)之處也與本人不同。其三，勛貴人家請伯魯涅夫斯基為他們畫像定然會有，但他們也未必會讓伯魯涅夫斯基為女兒畫像，畢竟男女有別，伯魯涅夫斯基還是個色目人。”昀芷想了想，說道。

    “你說的我何嘗不知，只是也沒有更好的法子了。第三點倚靠培養(yǎng)女畫師能夠解決，但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不過還好。文垚雖然是抱琴的兒子，但與敏兒、思齊的關(guān)系也很不錯，她們說話倒還聽，也相信，同齡人畢竟比長輩更了解他喜歡什么，可以讓敏兒與思齊幫忙相看。”

    “而且為兄與你嫂子給文垚挑選的這個媳婦的人選，他自己也是見過面的。”

    “文垚見過面？是舅舅家（常家）、徐家、曹家這幾家，還有嫂子家的女兒吧，是哪個？”昀芷說道。文垚能見過面的，無非是這幾家。

    “這不能先與你說。”允熥道：“還沒有與抱琴提起，文垚自己也不知，若是不小心泄露出去，那個小姑娘就只能嫁給文垚了。”

    聽到這話，昀芷也沒有再問。萬一真的從她這里泄露出去，小姑娘家不得恨自己？還是收起自己的好奇心為妙。

    他們隨即閑聊起了別的。這時敏兒已經(jīng)做完了熙瑤交代她的事情，坐在昀芷旁邊，一邊逗弄自己的小表弟，一邊與她談笑。

    “四妹，敏兒，你們先聊，我先去處理一件事情。”允熥說了一句，起身走出屋子。

    “伯魯涅夫斯基舉薦的一位畫家、一位雕塑家這次都來了大明？”允熥問道。

    “官家，奴婢適才又問了克大使，他告訴奴婢，那兩個人確實這次都來了京城。”王喜回答。

    “好，好。朕要為祖父雕像之事有著落了。你馬上吩咐下去，準(zhǔn)備真人大小的石料，一定要在年前至少找到一塊。”允熥高興地吩咐道。

    “是，官家。”王喜忙答應(yīng)道。

    “還有，這些人的生活盡量多照顧一些。你去大都督府，告訴藍珍，挑選幾個本土色目人家的姑娘專門服侍他們。工錢可以給的多一些。”允熥又道。目前大明境內(nèi)非邊境地區(qū)所有合法存在的色目人都是軍戶，所以吩咐大都督府做這件事。

    “這個，”王喜略有些遲疑。外番使者，從來沒有撥女人服侍的先例。不過他馬上就想到：‘官家沒有把他們當(dāng)做是外番使者，而是當(dāng)成了會留在大明的色目人，克大使與伯魯先生就在京城置辦了宅院，還雇傭了仆人。（按照律法，色目人無權(quán)買漢人做仆人）。’

    “罷了，他們跟隨卡斯蒂利亞的使者前來，至少現(xiàn)在還是使者身份，這樣做并不合適。不過年后朕接見過他們后，只要他們愿意在大明久居，朕就會允許他們定居在京城。可以先給色目軍戶吹吹風(fēng)。”可王喜剛想答應(yīng)，就聽允熥又這樣說道。

    “奴婢知曉了。”他又答應(yīng)。

    允熥接連吩咐了幾句話，王喜一一答應(yīng)。之后他才問道：“這次卡斯蒂利亞國出使之人，除了吉哈諾，還有何人？”

    “官家，這次不僅是卡斯蒂利亞國派使者出使大明，還有三個其他國家，名叫什么威尼斯、熱那亞和佛羅倫薩，奴婢也沒聽太清楚。”

    “奴婢因為新奇，與克大使又打聽了幾句，得知這三個國家領(lǐng)土極小，人口很少，但很強大，尤其是水師比卡斯蒂利亞也差不了太多。當(dāng)時奴婢沒來得及細問，但很奇怪：三個領(lǐng)土小人口少的國家怎么可能強大？但奴婢也從未聽過克大使說假話，真是很奇怪。”王喜道。

    “威尼斯、熱那亞與佛羅倫薩？”允熥卻有些走調(diào)的說道，好在聲音還不算大。

    “是，官家。”

    “這三個國家，是共和國么？”

    “共和國？什么叫共和國？”王喜茫然的問。

    “克拉維約是否介紹了這三個國家的制度？”

    “請官家恕奴婢罪過，并未問克大使此事，就匆匆趕來。”

    “你哪有罪過，是朕苛求了。”允熥此時已經(jīng)恢復(fù)正常，笑道：“你著急來將此事報朕，朕應(yīng)當(dāng)獎賞你才對，豈會因此怪罪你？今年從初二起，朕多讓你在家休息幾日。”

    “多謝官家恩典。”王喜忙跪下說道。

    “克拉維約現(xiàn)下可還在乾清門等候？”等他起來后，允熥又問道。

    “官家，因今日是休沐日，奴才瞧著四小姐回宮來探望您，覺得不會召見他，就讓他回去了。”王喜忙又請罪。

    “罷了，你做的也對。”允熥眉頭皺了一下，但隨即恢復(fù)平常的臉色，又吩咐道：“不過你派人去番館告訴克拉維約，下午，明日一早讓他來乾清宮等候，朕下了朝就有話要問他。”

    “奴婢知曉了。”王喜趕忙行禮答應(yīng)。

    “沒什么要吩咐的了，你退下吧。”“是，官家。”王喜行禮退下。

    允熥又在原地站了一會兒，似乎思考了什么十分重要的事情，這才轉(zhuǎn)身返回殿內(nèi)。

    ……

    ……

    “哥澤來滋，明國的皇帝說什么了？”見到克拉維約返回，吉哈諾馬上站過來問道。他雖然嚷嚷著在船上休息不好，可大白天也睡不著覺，就坐在院子門口等候克拉維約回來。

    “我怎么可能見得到皇帝陛下？”克拉維約笑道：“你不能把明國皇帝等同于卡斯蒂利亞的國王，甚至不能等同于神圣羅馬帝國的皇帝。他的地位，實際上相當(dāng)于教宗，你覺得我一個中下級官員，能直接見到教宗么？”

    “有特殊事情的情況下，是可以的。”吉哈諾笑著回答。

    “歐洲的使者來到大明已經(jīng)不算是特殊情況了，你已經(jīng)見到過皇帝陛下三次，不算特殊了。我只見到了侍衛(wèi)，與宦官首領(lǐng)。”克拉維約道。

    吉哈諾聳聳肩，沒有對此繼續(xù)發(fā)表看法，而是又問道：“你是否告訴了明國皇帝，不，是你見到的宦官首領(lǐng)，這次還有威尼斯、熱那亞與佛羅倫薩三個共和國派出使者？”

    “我說了又有三個歐洲國家的使者出使，也說了這三個國家的名字，但沒有說是共和國。我實在不知道這個詞怎么翻譯，在大明沒有與其類似的詞匯。在很多年之前，大約是前800年左右，在賽里斯人建立的政權(quán)中曾經(jīng)出現(xiàn)沒有國王或皇帝的情形，而是兩個公爵處置朝政，這樣的情形維持了大約十四年，之后他們挑選了一位比較杰出的王子擔(dān)任國王，賽里斯人將這種情形稱為‘共和’（這個詞他用漢話說的），這算是最接近共和國的詞匯了，但也有區(qū)別。我實在不知該怎么翻譯。”克拉維約道。

    “你將共和國這個詞用英語說出來，沒準(zhǔn)明國皇帝會做出很合適的翻譯。”吉哈諾笑道。

    “雖然我知道你在開玩笑，但你說的很可能是對的。明國皇帝很精通英語，我真想找出那個交給皇帝陛下英語的人來感謝他，因為他讓我與皇帝的交流容易了很多。”克拉維約說道。

    “哈哈，哥澤來滋，你在明國這幾年，變得幽默了。”吉哈諾笑道。

    “賽里斯人，至少是明國京城的賽里斯人是一群很有幽默感的人，雖然他們感覺好笑的地方與歐洲人不一樣。與他們在一起，很難不變的幽默。”

    “這樣說來，賽里斯人的生活很好。”吉哈諾道。雖然也有苦中作樂一說，但真的苦到極致只會對生活感到麻木。

    克拉維約沒有答話。吉哈諾看起來也沒有期望他回答，而是又說道：“正好，距離中午吃飯還有半個小時的時間，我有一件事情要告訴你。”說著，他走向自己的屋子。

    待二人進了屋，吉哈諾拿起茶壺倒了一杯茶，同時說道：“這個茶葉不是番館配發(fā)的茶葉，而是我用十枚銀幣從雜役手里買來的，應(yīng)當(dāng)會好一些。”

    “你上當(dāng)了。這種茶葉雖然比番館配發(fā)的好，但絕對不值十枚銀幣，頂多三枚銀幣。”克拉維約嘗了一口。

    “比番館配發(fā)的好就可以了。”吉哈諾倒不在意自己被坑了。

    喝過茶水，他們面對面坐著又閑聊幾句，克拉維約的臉色忽然鄭重起來。“阿隆索，你到底有什么事情要對我說，現(xiàn)在可以說了。我覺得，這一定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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