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午時,允熥終于將手頭的折子批答完畢。他正想招待輔臣吃飯,然后讓他們就此回去,可這時守在乾清宮大門的小宦官走過來說道:“陛下,鄭國公、常指揮使求見。”又補充道:“鄭國公還帶了一個小孩子,也不像是鄭國公府的孩子。”他從前見過鄭國公家的人,所以知道。
允熥有些驚訝:‘常升、常森帶著個小孩子來找我干什么?’不過仍馬上傳他們進來。他想了想,讓宦官將他們領到了后殿。
常升、常森走進來時允熥隨意的看了一眼,見到常升果然右手拉著一個小孩子。這個小孩子看起來大約七八歲,眼神顯得有些惶恐,但又透露出些興奮之情。
“陛下,臣常升(常森)見過陛下。”常升、常森行禮道。小孩子也效仿著行禮,但不知道是害怕還是其他什么緣故,并未說話。
允熥笑道:“二位舅舅平身。”等他們起來了,允熥坐到榻上也讓他們坐下后出言問道:“二位舅舅今日有何事?”
常升又微微躬身說道:“陛下,臣今日來,是有事情來求陛下了。”一邊說著,他指了指身旁惶恐不安站著的小男孩。“啟稟陛下,這是臣大兄常茂的兒子。”
“大舅還有后人?當時太祖皇帝不是查找不到大舅的后人才讓二舅繼承國公之位的么?”允熥十分驚訝,不由得問道。
常升說道:“當時臣大兄確實并無孩子。這個孩子的生母是臣大兄的小妾,他過世時小妾剛剛懷上孩子沒多久;先帝命人查詢臣大兄有無后人,手段,急切了些,使得她有些害怕,所以當時并未說出,反而逃回了自己的老家。后來她生產時難產而死,孩子就由當地人撫養。”
“前些年藍舅使人查詢,等到藍舅過世后我也接手繼續查證,然后在她老家的小村子偶然發現了大哥的孩子,這才在最近帶了回來。”
常升的話不盡不實,不過在邏輯上倒是沒有任何問題。雖然常升是因為懼怕朱元璋之前才不敢暴露這個小孩,但這是不能和允熥說的。
允熥問道:“確定了么?這個小孩真是大舅的孩子?”
“確實無疑!”常升立刻說道。
“陛下,是真的。”常森也說道。
既然常家的人都確定了,那允熥也不會反復求證。他笑道:“那這就是我的小表弟了。”又問常升:“這個小表弟叫做什么名字?你這次來,是想給他求一個世襲的前程?沒問題,我會在正式將他錄入常家族譜后,馬上加封他為世襲指揮使。”
常升說道:“我這個小侄子,前幾天才起名為常繼峰。”然后他猶豫了片刻,又道:“陛下,臣想請求陛下將鄭國公的爵位傳給他。”
允熥不等他說完就連聲說道:“不行!朕剛剛冊封你為鄭國公,世襲的爵位是國家的封賞,豈能因為你自家的事情就隨意讓給他人?”
允熥說的只是明面上的理由,他之所以反對冊封常繼鋒為鄭國公還有深層次的理由。允熥這幾年已經把常家捋順了,如果把爵位給了這個剛剛冒出來的常繼峰,等于常家的主事之人發生變化。萬一長大以后常繼峰人不怎么樣,把常家搞得家宅不寧怎么辦?常家到底是他的舅家,要是亂了對允熥也不好。
常升被拒絕后雖然有些沮喪,但大概早有心理準備,并看上去不是太過失望,一旁的常森也與他一樣。
允熥不知道的是,常家內部除了常升、常森兄弟以外,其他人或許不敢明說,但大都反對由常繼鋒做鄭國公,連常茂的正妻馮氏也并不十分支持——常繼鋒都已經好幾歲了,之前她一直不知道也沒見過,絲毫沒有感情,就算尊自己為嫡母,也不過是面子情未必比現在更好。自己家人都反對,常升當然不會抱有太大期望。
允熥稍后留常升、常森兄弟和常繼峰在宮中吃了頓飯,又隨便聊了一點家常,就讓他們回去了。但是在他們離開后,允熥馬上派人把秦松叫了過來。
“陛下,叫臣何事?”秦松問道。
允熥把事情大概和秦松說了一遍,然后說道:“雖然他說的話聽不出什么問題,常家也沒有隱瞞朕的理由,但朕還是覺得太巧合了。你去查一查,這個小孩子到底是怎么出現的。先從京城查起。”
秦松答道:“是,陛下。”
……
……
常升、常森帶著常繼峰出了皇宮,常升笑著對常繼峰說道:“怎么樣?進到皇宮、見到皇帝,與你在句容縣龍潭村鄉下想象過得一樣么?”
常升已經找到常繼峰好幾天了,這些天一直在和常繼峰培養感情。常升可是花了很長時間才讓常繼峰接受自己是常家人的,當然,這也有常家太牛逼,硬說他是常茂的兒子沒有撒謊必要的緣故。
這幾天常繼峰和常升稍微熟悉一點了,也稍微敢說句話了。所以他小聲說道:“叔父,從前我一直以為,皇宮就是全部由黃金做成的,現在發現,還有磚啊,石頭、木頭啥的。至于皇帝,我從前從來沒有想象過皇帝是啥樣的。”
常升笑道:“這回知道了吧!我聽你爺爺說,當年他在先帝當皇帝之前,也不知道皇上是啥樣的,達官貴人們都過著什么樣的生活。直到正式開國即位登基,又大封功臣,才知道了。”
“以后你雖然不可能常常見到皇帝,但你要知道,皇上是你的表哥,你是皇家的親戚,雖然不能隨便說,但這就是實話。并且你還是大明僅有的幾個公爵府邸的公子,要適應現在的生活。”
“知道了,叔父。”
……
……
允熥吃完了飯,又休息一會兒,然后換上一身現在京城泛濫成災的普通皇家子弟常服,帶著侍衛出宮去了。
嗯,允熥今日算是又一次微服出行,因為今天的事情如果正式出行的話,被文官們知道的話他一定會被一批又一批的折子淹沒的。
不過在路過御馬監的時候,允熥吩咐常瑞江:“你去告訴御馬監的太監,把現在御馬監管著的,能造能修馬車的人,不管是宦官還是普通工匠,都叫到皇城里邊御馬監的衙門,朕有事要問他們。”常瑞江答應一聲,允熥又說了幾句話,走上一輛馬車。
皇家的馬車,雖然專門加了防箭的擋板,但所選拉乘的馬也都是最好的馬匹,所以速度一點不慢,再加上百姓見到皇家馬車都避讓,四匹馬拉著的馬車很快就到了目的地。等馬車停穩后,允熥下車走進院子。
這是離著城墻不遠的一個中等規模的院子,并且這里周圍雖然也有人居住,但道路對面就是城中朝廷的倉庫聚集地之一,平時除了來領東西的兵丁也沒有什么其他人在這里經過,今天允熥運氣還不錯,一路上都沒什么人。
此時院中正有兩個人等著,見到允熥進來,馬上跪倒在地說道:“草民陸乘風(馮默),拜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這正是城外河沿莊的正副莊主。陸乘風自從允熥繼位登基以來就一直處于興奮狀態,雖然這是早就能預料到的事情,但他還是忍不住興奮。‘自家可是當今皇帝陛下唯一親自到訪過的莊子!雖然不是皇莊,但比皇莊還牛逼!我陸乘風身為得到陛下親自接見過的莊頭,以后怎么不能得個五六品官身!’他忍不住想著。
因他太高興,那幾天整個莊子都在謠傳陸莊主要瘋的傳聞,直到過了半個月他恢復正常才平息。
但過了很長時間都沒有旨意傳出,陸乘風又認為皇帝把自己和這個莊子給忘了,畢竟大明這樣大的國家,事情很多,誰總記著一個小莊子?
雖然制造玻璃的作坊還在河沿莊,但一切都在平穩進行中,要想重新引起陛下注意除非是突然停止生產玻璃,但是陸乘風完全不想通過這樣的方式引起陛下注意。
可就在他十分著急的時候,昨天忽然有以前見過的侍衛來吩咐他:‘明日和副莊主一起進城面圣。’他馬上又興奮不已,并且把那個孫公子是皇帝的消息也告訴了馮默。
馮默也驚呆了!他竟然見過當今圣上!這使得他也處于暈暈乎乎的狀態。尤其今日再次見到皇帝,而且確認這個皇帝真的是自己曾經見過的人后,他更覺得這是一場夢,即使聽到“平身”這兩個字,他只是慣性的起身,沒有回過神來。
允熥看著面露興奮之色又有些懼怕的陸乘風,和一旁傻站著的馮默,溫言說道:“你們不必害怕,以前是怎么和朕說話的,今日就與朕怎么說話。”
然后允熥也不等他們適應,直接問道:“現在作坊的玻璃如何?最大的,能有多大?”
陸乘風躬身說道:“陛下,能造二尺長短的玻璃了。”
允熥欣慰的點點頭,說道:“不錯。那雙凸透鏡呢?”
陸乘風又說道:“造是好造,畢竟個頭小。只是研磨不易。陛下您的要求實在是太高,萬一磨壞了就得重新打磨,去年手藝最好的工匠又一病死了。現在庫房里,一共只有打磨好的數十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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