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五個月,太長了。”藍珍道。
他并非是自己忍耐不住這么長的時間才抱怨。陛下是個明白人,不會因為他們在多邦城下頓兵時間太長而催促;從廣西到白鶴無水路相連要運送糧食十分不便,路上的損耗太大大明也承擔的起;至于外界的那些議論,他也并不在意。他之所以如此,是因為擔心遷延日久后產生的后果。
大明前期之所以進展順利,除了將士勇猛賣命、主將指揮得當外,還因為安南人懼怕大明天兵打仗時十成的事發揮不出一二成;同時大明又打出了替陳朝報仇的旗號而不論世家還是百姓都懷念陳朝,所以如此。
可若是時候遷延太長,安南將士就會恍然發現:原來上國的戰力也不過如此,遇到山高林密的地方一樣無可奈何,自信心就會極大增強;人們對于陳朝的懷念也會來淡,仗就會來難打。
同時明軍這邊也會出問題。現在不是剛開國的時候了,將士都拖家帶口的,長期不得回鄉戰意會來低,戰斗力也會來低。若是撐到最后被安南人打出一個大勝仗,他們還有何面目面對陛下?
“除此之外,若是想攻克多邦城,只有指望城內有內應接應我軍了。”沐晟也明白藍珍的心思,又道。
藍珍拿起千里眼看了看遠處的多邦城,旋即又放下,道:“多邦城守兵多達六七萬之眾,守將也必是胡季犛的親信,就算有一二試圖反正之人也無用,除非他們能炸掉大炮。”可胡季犛也不傻,掌管大炮的士兵必然是他最信任的人,怎么可能輕易讓大炮被炸掉?
話到這里,他們兩個沉默了一會兒,沒有話。其實除了指望城內的內應外,還有一種攻克多邦城的可能,但若是那種情形真的發生,他們兩個即使攻克了多邦城,也算不得功勞。
不過,“即使是算不得功勞,也比被安南人打敗要強。”藍珍道:“咱們就暫且息了攻下多邦城的心思,等著張叔叔率領的中、后軍前來,也等著其它地方傳來的好消息吧。”
“何榮的左軍,應該已經出發了。”
……
……
同一日清晨,雷州府海康所。
天剛蒙蒙亮,可海康所附近的一大片房屋已經是人聲鼎沸。無數穿著一件薄薄衣服的人在院子里走來走去,排隊上廁所。
等到天大亮的時候,所有人已經洗漱完畢,在百戶千戶的帶領下去打飯。每人一碗大米飯,浸上肉湯,再打一份黃瓜炒雞蛋,若是不夠還可以再添。雖然簡陋,可對他們這些已是難得的美味。
不過正是因為今日的早飯太過豐盛,使得好多人心里惴惴不安。等打完了飯各個百戶的士兵聚在一起吃飯的時候,就有好些人偷偷的嘀咕著什么。
“你們聽了么,今日咱們就要出發渡海去打安南人了。”一個魁梧壯實的士兵對身旁的人道。
“早聽了;并且就算沒聽,看到今天的早飯也知道了。評書里面不都這么,三軍出發前讓將士飽餐一頓?今天的早飯比平時好得多,又隨便添,一看就是要出發了。”一個個子高大的人道。
“媽的,也不知道安南人仗的打得怎么樣,與蒙古人相比是強是弱。”魁梧士兵又道。
“沒法比吧。蒙古人都是騎馬打仗,安南人我聽都是騎著大象打仗,地方上也到處都是樹林和河水,根沒辦法騎馬。”高大的士兵道。
“大象?大象是啥?”魁梧士兵好奇的問道。他們是京城興武衛的士兵,這回也是頭一次來到五嶺之南,他從未聽過大象。
“我也沒見過,不過聽衛里曾經跟著老沐侯爺、老梁國公去過雲南打仗的前輩,大象是一種特別高大的動物,一頭大象的大頂老家的黃牛四五頭,跑起來整個大地都震的響動。”高大士兵道。
“你是在胡吧,到處都是樹林和河水的地方,連馬都跑不了,個頭這么老大的大象能騎著走?”魁梧士兵道。
高大士兵讓他這個問題給問住了,不知道啥好;正要編一個瞎話,忽然一眼瞥見蹲在一旁大樹底下的百戶曹徵,于是指著曹徵道:“曹百戶肯定知道,你問問曹千戶。”
魁梧士兵看了看曹徵,見他手里沒有飯碗,估摸著已經吃完了,狀著膽子問話。
曹徵吃完了飯,將飯碗洗干凈放回包裹里,就又跟往常一樣坐在了一棵大樹底下,抬頭看向天空,當然,是沖著沒有太陽的方向。
一邊看著,他還喃喃自語道:“為何這些星星能懸掛在天空之上,不掉下來呢?”
他正看著,忽然聽到有人道:“百戶大人。”
他回過神來,側頭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見到魁梧士兵,道:“韋柏,怎么了?”
叫做韋柏的魁梧士兵其實剛才一開口就后悔了。‘我怎么就一時鬼迷心竅了呢!’他在心中懊悔著。雖然平日里曹徵對他們十分寬厚,也沒什么架子,正因為此他才敢過來問問題;但曹徵畢竟是百戶,據來頭很大,來到他們千戶的時候也不長不知其這段日子的寬厚是裝的還是真的,若聽了他的問題惱了,有一萬種辦法能整治他。
可話已出口,他要是我在逗你玩什么問題都沒有更不好,所以硬著頭皮道:“百戶大人,的剛才聽潘德安南人打仗都是騎著大象,可他又安南到處都是樹林和河水,大象又比牛還大得多,的就有些不信。所以的就來問問大人,安南人可是真的騎著比牛還大得多的大象打仗?”
“安南人打仗確實騎大象,不過不是所有人都騎,只有少數士兵。大象個頭很大,吃的也多,安南的士兵雖不多也有十多萬人,哪能供養得起這么多大象。”曹徵并未生氣,而是給他解釋道。
雖然曹徵并未生氣,韋柏也不敢再問了,恭維了他幾句退回原來的地方。
他一回到自己的地方就一把抓住高大士兵的胳膊道:“你子是故意整我是不是?竟然讓我去問百戶大人!”
叫做潘德的士兵一邊伸手要解開他抓著自己胳膊的手,一邊叫道:“誰知道你膽子這么大,真的去問了呢!我不過是逗你玩而已。”
“你真的是逗我玩?我看你子是沒安好心。”他道。
潘德馬上叫起屈來,一旁的其它士兵也勸解,韋柏雖然仍舊有些懷疑,可也不能揪著不放,用力抓了他胳膊一會后就將此事放下。
這時另外一個士兵對他道:“老韋,咱們這位新來的曹百戶是和往常一樣在抬頭看天么?”
“是在抬頭看天。”韋柏道。
“咱們這新來的曹百戶是不是有些不大正常?這天有什么好看的。要是晚上看還罷了,起碼有星星。雖然我是不明白星星有什么好看的,好像晚上看星星還不允許,但好歹還有東西;這大白天的除了太陽什么都看不到,有什么好看的!”有人道。
“剛才我聽大人自言自語什么,為何星星能懸掛在半空,不掉下來。”韋柏道。
“這有什么好看的?星星一直就在半空,不會掉下來。咱們這個百戶大人看來真是不太正常。”
“你可不要亂話!咱們這位曹百戶來頭不,你沒看千戶大人對他從來不擺上官的架子,每次衛里分東西咱們百戶也都是頭一個撈著的?可見咱們這位百戶來頭很大。”潘德道。
“來頭很大?那是什么人家?”
“反正一定比千戶大人的來頭大。”
“你這不廢話么!要是來頭比千戶還,千戶怎么可能見到咱們百戶好像見到親兄弟似的。”
“我這怎么是廢話?咱們千戶的親爹可是指揮同知,百戶比他家里還厲害,至少是一個指揮使。”
“知道是指揮使有毛用?京城這么多指揮使,你知道是哪一家?”
“……”眾人為了曹徵的出身而爭論不已。
但頭一個話的韋柏卻并未和他們一起猜測。一者,猜這個完沒有意義,只不過是閑扯淡而已;二者,他剛才復述曹徵那句話的時候,總覺得好像在哪里聽到過,所以一直在回想。
可還沒等他想出一個結果,忽然千戶大人走過來大聲喊道:“都別樣登著了,集合了,趕快由百戶帶領著去集合的地方。你子還沒吃完飯呢,這都什么時候了,你他媽是飯桶吧,趕緊把碗里的飯吃完,跟著你們百戶去集合。你,還刷什么碗,平時放水池子里涮涮拉到,這個時候跟我假干凈是吧,趕緊將碗放進包裹拎著去集合。完了看我不夯你!”
在千戶罵罵咧咧的聲音中,所有的士兵都趕忙站起來,拎起自己的包裹背到背上;曹徵也回過神來,把外衣穿好,帶著自己百戶的士兵趕往集合的地方。
不過曹徵走是奇怪:雖然他心思不在軍旅之事上,一心只對天文感興趣,但也知道今日他們要坐著船去對面和安南人打仗,按理應該就在港口附近集合,排隊等著上船,怎么走離著港口遠了?
他于是悄悄走近千戶,問道:“馬千戶,咱們這是要去哪?不坐船去打安南人了?”
千戶還未答話,他們已經走完夾在山和海之前的道,眼前豁然開朗起來。
曹徵目光一掃,就見這是一處山谷,三面是山一面臨海,三面的山不高,大約也就十多丈,稱之為土坡或者更加合適;土坡上有人在。
他的目光繼續掃視,忽然見到一物,瞳孔微微收縮,心下已經大概知道了這是要做什么。
就在此時千戶的聲音也傳來:“曹百戶,就在大家吃飯的時候接到的命令,咱們興武衛要帶到這里來,聆聽陛下的訓話。”
饒是已經猜到了,曹徵仍舊吃驚不已;除去剛剛開國的時候,雖然也有皇帝對軍隊訓話,但主要是對武將,不是士兵;而這次訓話從地方就能看出,是為了盡可能多得讓更多的人聽到陛下的聲音,可見是對普通士兵。這在歷史上除皇上御駕親征以外的情形可是罕見。
‘陛下同時對這么多人訓話,到底要什么呢?’曹徵一邊在心下思量,一邊帶著自己的百戶跟著千戶繼續走著,一直到在一處地方站定。
隨后又有許多士兵走進來,一直到整個山谷被填滿為止。粗略看去,一共有差不多三四萬人站在山谷內,密密麻麻的是人頭。
曹徵又看到有船只開到了附近的海面上,甲板上也是人。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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