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皇城,就不必如同在宮外一般嚴加守衛了。允熥與昀芷和她的兩個侍女走在前面,只有兩個侍衛不遠不近的繼續跟隨允熥一路護送至乾清門。
昀芷指使開自己的兩個侍女,有些不解的對允熥道:“皇兄,妹妹看著那兩個人既不像文官,也不像武將,皇兄有何事要吩咐他們?”
“其中一人兄長曾經見過,是商人,另外那人兄長并未見過,但多半也是商人。”允熥隨口答道。并未意識到昀芷有干政的嫌疑。
“商人?皇兄見兩個商人做什么?”昀芷有些驚訝的問道。自從漢代以來四民就是士農工商的排序,雖然蒙元時期商人的地位得到了很大提高,但朱元璋繼位后又對商人進行嚴格限制,直到允熥繼位一年多以后逐漸解禁。可由于慣性,大多數人仍舊瞧不起商人。
“當然是朕有事情要吩咐他們兩個。”允熥道:“自從爺爺開創大明已來,一直想要廢除漢人為奴的情形,在《大明律》上也如此規定的,但始終無法實現。可兄長今日見到了這兩個人,就發覺解決這個問題有望了。”
“另外,商人也有商人的作用,有的時候,他們會比錦衣衛還要好用,又不必花費朝廷的錢財。”
昀芷聽了這話很是驚訝,允熥的兩她都無法理解。兩個商人,如何解決雄才大略的爺爺都沒有解決的事情?并且商人怎么會比錦衣衛還好用?
不過她此時已經意識到自己的話有干政的嫌疑,也就住嘴不問。
不多時,允熥帶著她來到坤寧宮,又把昀蘭和昀蘊叫來,一起用了晚膳。昀芷將從宮外買的玩意拿出來分給昀蘭、昀蘊姐妹和自己的兩個嫂子與侄子侄女,又和她們起這次出宮的見聞。她著重了在瓦肆看到了那些令人驚嘆的表演,惹得昀蘭等人都十分羨慕。
允熥瞧見她們眼神中流露出來的艷羨之情,笑道:“你們也不必羨慕昀芷。回頭朕讓王喜與教坊司的人商量一下如何安排,以教坊司之名將這些人召進宮來,為你們表演。”
昀蘭等人當然大喜,連聲感謝,允熥笑呵呵的應了。
用過了晚膳,眾人散去,允熥對熙瑤吩咐幾句,起身前往謹身殿。熙瑤雖然對于他這么晚了還有事情要處置有些疑惑,但也什么都沒有問,只是囑咐不要太晚了。
……
……
謹身殿內,兩個身上并不缺少物件的男子正坐立不安的在一間閣子內。這里可是皇宮,大明的皇宮,他們本來就十分緊張;同時四周又有許多身上缺少一個物件的人盯著他們,目光還有意無意的掃過他們胯下,就讓他們更緊張了。
其中一個皮膚黝黑的人實在忍不住了,對身旁的人道:“剛才那人真的是大明的皇帝?這里真的是大明的皇宮?”
“你問過好幾遍了,如此雍容華貴之人,世上除了皇帝陛下還能有誰?這樣富麗堂皇的宮殿,世上除了大明的皇宮還能在哪里?”
“可是,大明的皇帝宣召我們做什么。”問話之人雖然不是大明百姓,但也曾在大明做過生意——干過走私的買賣,也知道商人在大明的地位不高,所以對皇上竟然會親自接見兩個商人疑惑不解。
“多半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吧。之前皇上在上滬外海召見我的時候,就是吩咐我隨軍商人之事。”
“莫非又要打仗,征召隨軍商人?”這人興奮起來。打仗的時候做生意可都是暴利。
“不會,有了上次的例子,只要朝廷并未宣稱不要隨軍商人,一定會有許多商人愿意跟隨大軍去做買賣的。皇上也不必再來一次。”
“那這是為什么?”皮膚黝黑的人完這句話,正要再嘀咕幾句,忽然聽到從門口傳來通傳的聲音,馬上站直了身子與另外那人并排站立,待一個被人群簇擁著的男子走進來后馬上跪下道:“草民蕭卓/番外之民鄭派,見過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允熥站在原地,等他們依照禮儀三跪九叩之后才坐下來,由王喜吩咐道:“平身。”
蕭卓馬上與鄭派站了起來,繼續惴惴不安的站在允熥面前。
允熥側頭問王喜:“你那日見到的人可是這二人?”
“陛下,蕭卓此人確鑿無疑,確實是奴才那日見到的人;但這個叫做鄭派的,奴才不敢保準。”王喜答道。
“蕭卓。”允熥轉過頭對他道。
“草民在。”
“那日你售賣奴仆,可是與這人?”
蕭卓聽了這話,心里一顫,頓了頓才道:“草民那日售賣奴仆,并非是與此人,而是另外一人,那人三日前已經離開京城去了上滬,現在多半已經出海了。”
他隨即馬上跪下道:“草民擅自售賣來自外番的奴仆,違背《大明律》,罪該萬死!罪該萬死!”
鄭派此時也反應過來,雖然動作有些僵硬,但也跪下道:“陛下,當時與蕭卓一起售賣奴仆的人就是外番之民,若是陛下要處死蕭卓,外番之民也愿一同赴死。”
蕭卓聽了鄭派的話心里頓時覺得不妙。面對皇上罪該萬死只不過是慣常用語,并不一定是得了死罪。可鄭派這話一,皇上沒準就真的賜死他們兩個了。
他心里著急,但此時什么也不能,只能“砰砰砰”的以頭蹌地,自認有罪。
卻不料,允熥忽然笑出了聲,道:“蕭卓,鄭派,你們二人平身。”待他們兩個站起來后,又道:“朕何曾過要因為你們售賣外番奴仆的事情處置你們。”
“謝陛下開恩。”蕭卓馬上又道。同時心里思索:‘竟然對此并無處罰?那皇上要吩咐我們的事情到底是什么?能連《大明律》都不顧了?’
之后蕭卓就靜靜的站在允熥三丈外的地方,等著允熥最后對他的吩咐。
可允熥出了讓他大吃一驚的話:“從明日起,你們不僅要售賣外番奴仆,還要大肆售賣,讓京城的權貴人家都知道了,將奴仆賣到這樣的人家去。”
原來允熥回京后放了王喜十多天的假回家陪伴母親家人。這一日他與幾個兄弟聊天,就聽他大哥道:“老五,這京城奴仆的價錢也太貴了,一個長相周正的丫鬟都要幾十貫錢,即使是丫鬟也要十貫錢,成年的男子也要五六貫。咱們老家那里,長得再漂亮的姑娘也不過是幾貫錢而已。”
“京城富庶,何況在天子腳下官府管的也嚴,所以這么貴。”王喜道。
他們二人又了幾句,忽然王喜的四哥道:“起來,這兩日在人市,倒有人很便宜的賣奴仆,一個大漢不過二三貫。”
“哪有這么便宜的奴仆?”他大哥馬上問了起來。
“就是城東的人市。這人是個生面孔,不過有熟面孔作保。”他四哥道:“不過這人賣的奴仆都不太一樣,不怎么會官話,一口誰也聽不懂的話,那人是從福建山區買來的,但我怎么聽怎么像是番國的人。”
王喜聽了這話頓時注意起來。《大明律》中,規定不許私自售賣外番之人,這人怎么這么大膽敢到京城來賣?并且價錢還這么便宜?
他后來與他四哥一起去人市上看,馬上認出售賣外番奴仆的其中一人為他見過一面蕭卓,頓時明白他為什么會賣得這么便宜了。
這次出征安南,前前后后有超過三十萬安南人被殺,有超過三十萬安南人被販賣為奴,由于是大明的官兵批量供應給人販子,所以價錢很便宜;安南又靠海所以運輸成本也低,蕭卓就打起了將他們販賣到大明的主意。
大明的幾個主要城池非常繁榮,奴仆的價錢在南洋各國之上,賣出一個賺的利潤就比在南洋賣出兩個賺的還多,其中京城又是最貴的地方。若是平時他未必愿意冒這個風險,但這次因為向整個東方市場供應的奴仆太多一時半會兒在南洋諸地難以出手,即使愿意都買下的出的錢也太低,蕭卓為了盡快賺到錢也顧不得危險了,與鄭派兩個親自來到京城售賣安南奴仆。
雖此事違反了《大明律》,但王喜知道允熥似乎對于這樣事情的看法與《大明律》不同,所以沒有讓兩個哥哥將此事告訴應天府,而是回宮后自己告訴了允熥。
允熥聽了這話,當時可是大喜過望。他早就想真正廢除漢人奴仆制了。為了做表率,宮里的宦官早就都是從閹割的夷民了,宮女只要沒有被他看上大多數人二十歲也能夠出宮。
但允熥也知道,自己的威信也比不上朱元璋,朱元璋都沒有做成的事情,自己想要做成很困難。大戶人家不可能不要奴仆,更不可能所有的下人都是雇傭來的,一部分貼身服侍的仆人必須要將他們的身契握在手里,要不然不放心;也不可能讓他們全都使用夷民:一般情況下,抓一個夷民來到中原成本高的嚇人,價錢當然也會遠在當地的奴仆之上,沒有人會買的。
可這次蕭卓售賣的奴仆價錢比大明國內的人還低,就給了允熥做成這件事的辦法:讓蕭卓聯系所有從大明官兵手里買了便宜的奴仆的人販子,將安南的奴仆全部送到大明來賣。
同時他利用《大明律》中‘只是規定不許販賣外番之民為奴,但安南現在成了朱贊儀的封地不是外番了,安南的百姓理論上也不是外番之民了,可以在大明出售’的漏洞,讓朝臣無話可。
在這種情形下,一方面是價錢便宜又合法的安南奴仆,另一方面是價錢貴又容易觸犯《大明律》的本國漢人奴仆,大多數人都會選擇購買安南奴仆的。
至于以后,允熥打算找一個合適的時機廢除這條規定,允許外番之民在大明為奴,從而徹底解決這個問題。
當然,他絕不會允許長相與漢人差別太大、或者信奉天方教的人被販賣到大明為奴的,更加不可能允許黑人被販賣過來。不過大明距離黑人的原產地這么遠,倒也不用太過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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