糧草啊……
這個時間要是有馬鈴薯就好了。
斐潛有些郁悶。
這玩意雖然在后世滿大街都是，不管那個超市肯定都有，就算是沒有新鮮的，也有各種用馬鈴薯制作而成的產(chǎn)品，但是在現(xiàn)在，這個玩意比黃金還要稀罕。
根本就想見都見不到，這個時間階段上，馬鈴薯應(yīng)該還在美洲印第安人手里扔來扔去吧……
還有番薯。
應(yīng)該也還是在美洲。
斐潛充滿惡意的想著，是不是美洲的這些土著因為有了這兩樣高產(chǎn)的糧食物種，所以也就沒有多少的進取心，導(dǎo)致到了后期遭遇到了餓瘋了的歐洲土著一頓收拾，畢竟衣食無憂了也就自然消磨掉了四處征討的心思。
現(xiàn)在這個歐亞大陸，還有那個是高產(chǎn)物種呢？
似乎沒有了。
漢代的食物已經(jīng)是很周全了，基本上后世大半的食物都有，或多或少而已。
怎樣才能在貧瘠的土地上獲取更多的糧食，這是一個大問題，而斐潛就像是一個貪婪的老地主，琢磨著如何能多刨一些地皮……
這個問題，不是一個小問題。
當然，在上黨的令狐氏，還有太原的王氏溫氏等等一幫士族，挖一挖他們的老底子，估計還是能搞一批出來的，但是這個并非長久之計。
除非斐潛這一輩子還想要和士族做各種艱苦卓絕的斗爭，否則這第一步，就要率先走出去，在這個糧草來源上，不能太過于依靠士族。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自古以來，莫不如是。
漢朝看起來似乎是外戚和宦官輪流秉政，但是政治版圖永遠是三分天下，還有一部分是所謂的清流，也就是士族。
到了現(xiàn)在，斐潛身處于其中，才更為清楚的知道，后世的時候，漢代的很多事情已經(jīng)被歷史的塵埃掩蓋得模糊不清了，所以才有很多人認為在魏晉之時士族才是巔峰時期，所謂的魏晉門閥影響深遠，一直綿延到隋唐，甚至后世。
這個論點，一半對一半錯。士族在漢代現(xiàn)在，已經(jīng)尾大不掉了，如果將魏晉看成士族走向巔峰的標志，那么漢代現(xiàn)階段至少已經(jīng)是走了四分之三的高度了。
也有一些崇尚暴力的紳士說，士族算什么，提著刀子上去，要么吃刀板面，要么吃刀削面，那些手無寸鐵的士族還不得乖乖聽話？
可是只有真正了解了漢代的歷史之后，才能深刻的理解在后世歷史上那些很不合常理的事件……
為什么四世三公的袁紹能兵不血刃得到冀州？
為什么曹操早年的好朋友生死之交張邈會和陳宮迎接呂布而背叛曹操？
為什么郭嘉在沒有和孫策有任何接觸之下，就判斷孫策活不長？
為什么孫權(quán)屠殺張顧朱陸四家，最后還回頭和縮頭烏龜一般的陸遜結(jié)親？
為什么曹操要反復(fù)找司馬懿出仕，但是讓司馬出仕了之后又始終不肯將其重用？
為什么楊彪都已經(jīng)被許多人收拾了，已經(jīng)是退居二線了，但是曹操依舊認為楊修必須死，而且還只能用軍法行事？
為什么，這許多為什么之下，濃濃的歷史塵埃之下的就是翻涌這的士族世家勢力的滾滾巨浪。三四百年的時間，已經(jīng)將士族世家培養(yǎng)成為了一個龐然大物，并不是只是在魏晉才咣當一聲墜地的，雖然九品中正制是曹操后期才提出來的，但是那個時候已經(jīng)意味著曹操已經(jīng)是完全向士族世家妥協(xié)，徹頭徹尾的拋棄了他原本的招賢令，廢棄了唯才是舉的制度，來換取曹氏能夠取代劉氏，登上皇帝之位。
還有那句“今天下英雄，唯使君與操耳”的名言，難道就是曹操為了試探而已？
不管是曹操，還是劉備，甚至是孫權(quán)，其實三個人，一輩子都是在和士族相愛相殺，但是曹操和劉備有些相似，都有平定亂世的志向，都遇到過這樣那樣的挫折，都一樣一次次的在逆境當中求生存，所以曹操的話，至少有一般是真心的。
士族的自私自利，掩蓋在彬彬有禮之下，當年斐潛在鹿山木屋的時候，就這個士族的問題和龐統(tǒng)徐庶幾人探討過。在這個階段，離不開士族，但是絕對不能太過于依靠士族，一旦和士族牽扯太強，太過，再想轉(zhuǎn)身就難了，就像是曹操當時如果一路勝，從北打到南，然后赤壁之戰(zhàn)一戰(zhàn)而定，說不定曹操那些唯才是舉的方針和策略，真的能夠維持到后面……
但是歷史并沒有這樣走，劉備顛沛流離不改其志，曹操經(jīng)歷無數(shù)陰謀和背叛，孫策最終倒在了滿是陰謀和齷齪的門閥鐵幕之前，孫權(quán)用腌臜掩埋了自己的仇恨和理想……
斐潛不想走這樣的道路，所以必須走他自己的路。
而這條路，斐潛才邁出去一點點。
第一步，踩在胡人教化上……
這第二步，就必須踩在錢糧來源上……
平陽之地，算是錢糧在自己手中，也支持自己南征北討，但是一城之地畢竟有限，擴大之后，僅僅依靠平陽一地，就不能夠維持住整個局面的開支了。
陰山之地，想要像平陽一樣，成為產(chǎn)量頗豐的地區(qū)，一個是要等人，一個還要等地，長滿了青草的地，雖然肥沃，但是莊稼和殘留的草種還是爭搶不過的，必須要深耕兩三年，將地中的那些雜草完全清理干凈之后，產(chǎn)量才會真正上來。
所以，現(xiàn)在必須要有額外的來源，否則自己現(xiàn)在就只能按兵不動，節(jié)省開支，否則等真有大事發(fā)生的時候，連兵糧都抽不出來，隊伍不能開撥，那就就成了天大的笑話。
然而現(xiàn)在如何獲取新的糧草資源呢？
斐潛不由得站起身，在廳堂之內(nèi)轉(zhuǎn)著圈子，走著走著，忽然之間看到在桌案之上擺放的物品，忽然心中一動，不由得輕輕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哎呀，其實還是自己有些思維固化了，其實換一個角度，也還是可以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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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稟將軍，白石羌的統(tǒng)領(lǐng)來了……”斐潛的親衛(wèi)，在堂外稟報道
斐潛站了起來，迎到堂外，一眼就看見羌人豪帥里那古的頭頂上白色的大包頭。話說后世陜北的白毛巾包頭，是不是因為羌人這個習(xí)慣而流傳開來的？
“老朋友，好久不見啦……”斐潛笑著，向著里那古招呼道。
“尊敬的將軍，是的，是好久不見了……”里那古撫胸為禮，向著斐潛彎了彎腰。
此一時彼一時，斐潛現(xiàn)在已經(jīng)和初到并北的時候大不一樣了，雖然說斐潛和羌人的關(guān)系一向以來都還是不錯，但是并不意味著羌人豪帥里那古就可以依舊像是之前那樣比較隨意的對待斐潛。
“來來，請坐。”斐潛請里那古進廳堂內(nèi)就坐，便吩咐上一些茶湯干果點心之類。
等侍從們流水一般的上來，又流水一般的退下之后，斐潛笑呵呵的便請里那古喝茶吃點心。
里那古多少是有些摸不著頭腦，驟然接到了斐潛的邀請，從歸德附近趕了過來，也不清楚斐潛到底打著什么主意，不過既然來了，也就只有等著斐潛揭開底牌了。
不過很快里那古就被桌案之上的這些精美的點心吸引住了……
斐潛從桌案上的豆器之內(nèi)，隨意指了指一種糕點，向里那古說道：“這個是酥油糕，原料么，跟你們差不多，不過么，做法不太一樣，所以味道還算是不錯，白石豪帥不如嘗一嘗？”
“好，好……”里那古看著精致小巧的糕點，不由得用手指頭輕輕的捏了一塊，似乎是生怕用的氣力大了，便將這個糕點給捏碎了一般。
這個酥油糕，金燦燦的倒是十分的養(yǎng)眼，聞起來有一股甜香，明顯是加了糖的，而在漢代這個年頭，有點糖其實也不容易。
后世的大多數(shù)農(nóng)作物，在漢代已經(jīng)被老祖宗們開發(fā)得差不多了，像什么粟、黍、稻、麥、菽、粱等等，基本上市面上都已經(jīng)是很常見了。而利用這些作為原材料，制作出來的食物也是多種多樣。
而水果則是更多了，桃、杏、李、梨、棗、桂圓、荔枝、橙、桔、柚、柿子、楊梅、梅、石榴等等，斐潛都有見過。
吃的品種和豐富的樣式，其實在漢代并不差。
里那古將酥油糕放到嘴中，頓時眼睛一亮，連連點頭稱贊。
但凡是人類，似乎天生下來就喜歡油脂多一些的，糖分高一點的，這個似乎是刻在基因里面的東西，就連兩三歲的小孩子，都對于甜食無法抗拒，更不用說加了油脂之后，更加了幾分的香氣。
草原上的胡人，活動量其實都不小，加上又因為地理都是偏于寒冷，所以大多數(shù)都喜歡一些味道濃厚的，而這個酥油糕正好就是如此。
里那古點著頭，吧砸著嘴，有些疑惑的說道：“將軍，這個味道……這個，似乎……”里那古有些疑惑，因為這個酥油糕內(nèi)的味道很香，但是既不是羊油的味道，也不像是牛油的味道。
斐潛呵呵一笑，說道：“……呵呵，豪帥喜歡就好……也就是手續(xù)上面有些特別罷了……”
說到了正事，里那古立刻放下了酥油糕，微微將身軀前傾，聽著斐潛準備說一些什么。
“……其實啊，今天請白石兄弟來，有兩件事情……第一呢，我們漢人跟你們羌人一樣，也是喜歡養(yǎng)一些動物，只不過呢，你們羌人多半是養(yǎng)牛羊，而我們漢人養(yǎng)的就雜亂了一些，什么雞鴨貓狗的，基本上都有……”斐潛就像是閑扯一般，慢慢的說道，“……然后呢，這一次特別請白石豪帥過來，就像請白石豪帥調(diào)幾個蓄養(yǎng)動物的老手給我，畢竟對于蓄養(yǎng)動物這一塊，還是羌人強上一些……當然，這報酬么，自然會讓白石兄弟滿意的……”
“……哎哎，這都是老朋友了，還提什么報酬不報酬的，哈哈哈……只不過，不知道，這個，將軍是要蓄養(yǎng)什么動物？”里那古笑呵呵的，但是也有一些遲疑的問道。
漢人要養(yǎng)牲畜，這個不是什么大問題，但是像征西將軍斐潛這樣，特意提出來，就必然有一些問題了。里那古雖然是羌人，但是心思也不是完全粗獷到什么都不在乎。
斐潛笑著說道：“……不是牛羊，也不是馬匹，哈哈，白石豪帥放心！說到這些大家伙，還是羌人養(yǎng)得好，我們還是差一點……再說了，也不能搶了老朋友的生意啊，是不是？”
不是牛羊馬就好，里那古立刻放松了一些，對于在草原上的胡人來說，牛羊馬就等于是漢人的土地一般，重要性其實都是相當?shù)模灾灰皇庆碀摱⒅@些重要的牲畜，那么自然就是好說。
“……這一次呢，我呢，想多養(yǎng)一些家豕……”斐潛輕描淡寫的說道，“……但是一頭兩頭的養(yǎng)呢，沒什么意思，也不能給軍中的兒郎們多加些肉食，所以呢，我便想在平陽南郊，尋一塊地，然后專門用來養(yǎng)家豕，至少也養(yǎng)個四五百只吧……不過我的兒郎們沒養(yǎng)過那么多的，所以有些擔(dān)心養(yǎng)不好，因此就來請白石兄弟幫幫忙啦，找?guī)讉�好手來……”
原來是要養(yǎng)豬啊……
白石羌里那古聞言，頓時就將心放進了肚子里。
豬這個動物，就只能用來吃，既不能上戰(zhàn)場，也不能干活，所以根本就沒有放在羌人的眼里，也很少有人去專門喂養(yǎng)。
因此在大草原上，根本就沒有羌人專門去養(yǎng)豬，偶爾想吃的時候，便是到林子里去獵上一兩只。不過這個豬肉，味道也不怎么樣，根本比不上牛羊。這個征西將軍的口味倒是有些奇特……
不過，管他呢。
“……這個自然，既然將軍開口相求，自然沒有什么問題，待回去之后，我便選幾個蓄養(yǎng)的好手過來，協(xié)助將軍就是！”
“好！白石兄弟快人快語，來來，以茶代酒，先干了這一碗，等晚間我們再好好喝上幾杯！”斐潛說道，“……這第二件事情么……子初，讓人將后廳桌上的那個錦盒拿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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