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泉宮，趙姬聽到這個消息，也是嚇了一跳。

    從嬴子楚歸秦，趙姬進入秦宮，宮女以安就在。那時候的以安，年齡還不大，經常出入華陽宮和各個宮殿，大家都沒有注意到她這個小人物。

    就是這么一個不起眼的人物，居然是頤陵殿的實際指揮人。

    趙姬深想了幾下，估計自己在宮里埋伏的那些棋子，差不多以安都知道。畢竟那時候，嬴子楚確實帶過那小宮女跟趙姬見過面，以前她不明白為什么嬴子楚沖著以安笑，那種神秘的微笑，直到今天趙姬才明白過來。

    想到這里，趙姬心情大好，爽朗地大笑道：“副捕以安，這個職位安排的好啊，以安與子楚的關系，比許多人都要親密，甚至說是父女關系都不為過。”

    “我的那些丑事被她知道的再多，又有什么關系呢？她才不會傻乎乎的說出去。政兒將她安排到這個位置上，實在太合適了，以她對子楚的感情，她肯定會非常努力地去查請子楚的死因。以前她沒有幫手，許多事情都不敢深究，但是有了副捕的身份，身邊也有眾多強者保護，還有什么人是她不敢查的？論對秦宮的熟悉程度，我和華陽都不如她。”

    “這個職位安排的確實秒，快點去查吧，我恨不得親自去秦宮，每天聽你們的調查的情況。不過此事不急，得慢慢來，那個罪魁禍首隱藏的那么深，短時間內很難出成績。我可不急，我至少還可以活幾十年，而以安更不需要急，她還很年輕。現在最急的，恐怕就是那個兇手吧。”

    在趙姬愉悅的笑聲中，華陽宮的華陽夫人，卻一點也笑不出來。

    原因很簡單，向來權謀高深的她，被以安徹徹底底耍了一通。不管她跟嬴艾達成多少協議，只要以安不點頭，頤陵殿的人又有幾人會聽？原來嬴艾是個假把式，根本沒有完全掌控頤陵殿。

    華陽夫人愁了，羋氏一族加入頤陵殿，以安承不承認呢？

    而在鐘殿，阿房女、胡姬、浮生等人更是吃了一驚。

    浮生苦笑道：“胡兒妹妹，幸虧你沒有走進頤陵殿那扇門，不然麻煩就大了。原來頤陵殿的真正指揮人，一直在局外冷眼旁觀，誰爭那個位置最歡，以后都免不了一場麻煩。”

    “想想都覺得后怕，她連嬴艾公主都能架空，嬴艾還一心地以為自己大權在握，其實我們都是傻子，所有人都被她和公子耍了。”

    阿房女沒好氣地罵道：“嬴政那個死家伙，肯定知道此事，但從來不說，大家全在做無用功。胡兒啊，嬴艾已經失勢，可頤陵殿的掌廚還能發出那樣的聲音，肯定是以安安排的。”

    “如果你敢踏進頤陵殿那扇大門，估計就跟零羽那般一樣，真會被嬴政趕出秦宮。鐘殿的規矩，杜絕任何人進行私斗。”

    胡姬冷靜地言道：“我自然明白，只要誰去爭那個位置，就是在暗斗。不但是我，田靈、大司命等人都會有麻煩。我們都被以安耍了，以她現在的身份，不但是西步的妻子，還是鐘合的母親，現在更添上了副捕職位。她把自己保護的風雨不透，誰敢惹她，絕對沒有好下場。”

    “我為什么沒有早點想明白呢？其實以安的身份，早就應該能推測的出來。秦宮經歷多次風波，死了那么多人，頤陵殿和她依然安然無事，坐看所有人打架。西步與她私通，本是宮中最忌諱之事，連鐘離姐姐都要殺她，可她依然無事，孩子還被大哥親自賜名為鐘合，成為未來的鐘殿下一任主人，更得到鐘離的保護。”

    “牧場之亂，大哥居然讓她站出來分析事情，頤陵殿所有人都配合著她，她憑什么能做到這些？頤陵殿的人為什么都會聽她的？最重要的一點，她只是一個低下的小宮女，不管晨曦做的對不對，她居然敢大聲責罵晨曦的錯處，大哥居然直接將晨曦貶為七子。”

    “但凡以安說的話，只要落到大哥的耳中，無論說的多少玄乎，大哥都深信不疑。能達到這種默契，私下里肯定經常交流，就算三位太后不聯手，以安都能翻手為云、覆手為雨地解決好牧場之亂。在那個時候，她就站在旁邊，坐看幾位太后各掀底牌，而她自己的底牌，卻沒有任何人想過要不要看一下。”

    “我現在只能重復剛入宮時說的一句話，秦宮的水很深，深不見底。如果誰想試其深淺，如果不能探到底，很可能會淹死在水中。以安肯定還有許多底牌，那些底牌是什么，我是再也不敢去試探了。”

    阿房女埋怨道：“我的好胡兒，你已經錯了一次了，試探以安的底牌，以后想都別想。我們現在首要考慮的事情，就是如何對嬴政那個家伙說，說你去頤陵殿做什么。此事不能隱瞞，將實話全說出來，以我們對嬴政的了解，他才舍不得將胡兒趕走。”

    浮生苦笑道：“沒錯，千萬不能撒謊，你去頤陵殿的路上，站在門前與掌廚說話，宮里許多人都知道。不但你去了，田靈和大司命也去了，你們去那里的心思，傻子都能猜出來。”

    “我現在很好奇，你和田靈去爭爭也無妨，畢竟是冊封的妃子。可我家大司命姐姐去做什么？此事敏代姐姐還不知道，估計等她回來，肯定會有下人向她稟告，到時候絕對會大發雷霆。此事我們不能去勸，大司命姐姐估計要遭一頓毒打，不然絕對會被敏代姐姐趕出秦宮才會罷休。”

    胡姬哀聲道：“還是身份不如人，我的命為什么會那么低賤。”

    阿房女、浮生相視苦笑，這樣的話，胡姬經常私下里說，她們也聽的多了，已經不忍再勸了。

    侍衛府，大司命耷拉著腦袋，哭喪的臉，向華陽宮走去。

    邊走邊自哀道：“我怎么那么倒霉，妃子們去爭，大王會原諒她們，我去爭那個位置做什么？爭了，就很難在宮里再待下去。以君夫人的個性，葉子不在的期間里，冷月人敢這么胡來，肯定會重重責罰。”

    “我們的君夫人，對外人很寬恕，對自家人卻這般嚴苛，我就只能求華陽夫人幫襯了。毒打一頓是小事，如果被趕出秦宮，就算去了外面，也會丟冷月人的臉面。哎，副捕以安，宮里就屬你的心機最深，我們所有人都輸了。”

    怡歡院門前，敏代、林葉、晨曦、以及眾多的北宮人，瞧著以安猛看。

    這么弱小的人物，居然是頤陵殿的實際指揮人，如果不是嬴政讓她親口說出來，打死他們都不會相信。說了以后，安茹和丁香，很自然地站在以安的身邊形成保護，用實際行動告訴大家，以安就是頤陵殿的指揮人。

    晨曦拍了下額頭，指了指林葉，反過來再指了指自己，苦笑道：“林葉妹妹，我們都被以安耍了。北宮的底牌，鐘殿的底牌，以及你的底牌，被她看的那個透徹啊。現在我家晨韻姐姐走了，而我們對頤陵殿的底牌，可一點都不清楚，這個游戲玩起來太被動了。”

    林葉哭喪著個臉，道：“很明顯，小艾妹妹表現出來的實力，全是紙面功夫。頤陵殿是秦國供奉們的聚集地，不可能只有安茹、丁香兩位巔峰強者，幸虧我沒有想過做頤陵殿的主人，不然肯定會被大哥埋怨死。”

    以安禮了一福，言道：“請兩位夫人恕罪，頤陵殿之事，除了大王，婢女不敢對任何人提及。大王什么時候下命令，我才能恢復身份，但有一句話我要告訴兩位，你們不懂頤陵殿，所以那里的指揮人，還是嬴艾公主最合適，因為她是我和風亦爺爺選出來的人。”

    “兩位夫人不會覬覦那個位置，但是宮里的兩位妃子、以及侍衛統領大人，對那個位置念念不忘。其中胡姬美人去頤陵殿兩次，沒有進去；田靈美人去了三次，最后一次踏進了頤陵殿的大門；大司命圍繞頤陵殿轉了五次，并沒有進去。”

    “我會對大王諫言，田靈美人要驅離出宮，胡姬美人會被禁足，大司命交由君夫人親自處置。因為按照鐘殿的規矩，鐘殿的人嚴禁私斗，她們的舉動，如果大王回來的晚了點，估計會帶著手下暗中互相廝殺，這樣的事情婢女看的太多了，閉著眼睛都能猜到她們下一步的行動。”

    敏代憤怒道：“大司命居然也參與了，她憑什么去爭？難道侍衛統領的位置還不夠高嗎？小安放心吧，此事無需讓大王煩心，等此間事了，她們全部交由我處置，我會讓大家滿意的。”

    以安行了一禮，道：“君夫人做事，婢女最是放心，也最是公道。”

    敏代言道：“你現在是副捕以安，這個身份不需要向我行禮。”

    以安言道：“我是頤陵殿的人，你是主，我的仆，上下尊卑之禮絕不可廢。安茹和丁香只要還未被封為妃子，依然是宮女身份，這不但是鐘殿的規矩，也是我頤陵殿的規矩。”

    敏代點了點頭，她不再說什么，心里想著怎么懲罰宮里那幾人。想了想，跟身邊的侍女低聲說些什么，然后侍女直接離去。

    這些事情沒人會注意，大家全都盯著以安看。晨曦笑道：“你是個懂規矩的人，但是鐘殿的那些規矩，難道你也懂？”

    以安誠實地答道：“啟稟晨曦夫人，鐘殿的規矩我不但會背，我還知道北宮的規矩有兩套，一套是內宮的規矩，一套是終南山外宮的規矩。為了讓晨曦夫人在秦宮住的安逸，我得將北宮內宮的規矩說給你聽聽，那些估計你都遺忘了，或者說根本就沒看過。如果不知道那些，你在宮里可能除了紫竹林，任何地方都不能去，免得犯了某些宮中忌諱之事，那會很麻煩的。”

    晨曦臉色瞬間變了，張嘴問道：“來的時候，夏姬奶奶傳訊給我的宮廷禮節，我生怕忘記，已經學習了三天多，自信不會有所疏忽，難道內宮還有其他什么規矩？”

    以安認真地言道：“請晨曦夫人仔細聽清楚，如果疏忽了任何一點，你的夫人之位恐怕不保。”

    “夏姬太后傳給你的那些宮廷禮節，乃是宮女們最尋常的示范動作，我已經從小卡那里全部得知，雖說是學習了三天，但是絕大部分時間里，你都是在洗澡，躺在晨曦殿訓練道家長生訣。而你真正學習的時間，加在一起不會超過兩個時辰。你是什么身份？你是大王重新冊封回來的夫人。在我秦宮，除了三位太后以及君夫人，以你和林葉夫人最大，所以你必須表現出符合夫人的身份出來，那樣下人們才會認同你。”

    “夫人禮節，一共有十種姿態，在喝酒時舉止嫻靜、手臂半抬、兩指舉酒樽，后三指保持的彎曲姿勢要各有不同；在向太后行禮之時，宮女的禮節你可萬萬不能做出來，那會顯得你很沒有禮貌……”

    一大通的夫人禮節說出來，以安還在敏代的同意下，親自示范給晨曦看，看的晨曦滿腦袋漿糊。周圍的北宮更是頭大如牛，汗流浹背。這樣的規矩，自家大師姐能消受的起嗎？而且晨曦在北宮生活起居，被人家看的一個底朝天，而自家大師姐對此完全不知。

    當夫人禮節說完，以安又言道：“這些夫人禮節，請晨曦夫人必須經常訓練，并且要牢記在心。今年的秦宮大宴就要臨近了，到時候所有冊封的妃子、各地將領、郡守、權貴們都要參加。如果你做不出標準的夫人禮節，就算大王冊封你為夫人，在別人看來，你也不算是我大秦的夫人，更會讓大王、北宮丟臉，這樣的影響力對你極其不力。”

    “按照我對你現在的情況推測，當年林葉夫人學完這些禮節，花了半年時間。而你比她聰明，應該學的更快，但你馬上就要入宮覲見太后，除了夏姬太后那里，你至少要去君夫人的鐘殿、華陽宮兩邊請下安。”

    “我給出的方案，就是與君夫人商量一下，等此間事了，你入宮以后就在紫竹林閉關三天。不說學完夫人的全套禮節，把起碼的敬禮、坐下喝酒、敬酒的禮節做好，差不多就能應付過去了。”

    “以我對君夫人和華陽太后的了解，她們不會怪罪你不知禮節，所以做的不標準也沒什么關系。但是秦宮大宴，列國使節也會參加，所以你必須拋開所有閑雜事務，努力把夫人禮節做好，做全，盡量盡善盡美才行。”

    “如果在宴會上出了差錯，被外人指了出來，第二天肯定會傳遍天下。所以你萬萬不能出錯，萬一錯了，丟臉丟到全天下，你認為夫人之位還能繼續做下去？沒有了夫人之位，以后誕下的皇子公主，在皇族的身份就低人一等，我想你肯定不愿意看到那一幕。”

    “所以請晨曦夫人，一定要正視此事，如果你甩衣袖離開，那么北宮人怎么辦？以我對你的了解，可能你自己受點苦沒什么，但是北宮兄弟受苦，你肯定不愿意看到。”

    周圍的人聽的目瞪口呆，都為晨曦捏了一把冷汗，晨曦聽的全身發抖。比林葉聰明，得到這樣的贊賞，不但沒有一點喜悅之色，更是成了一張苦瓜臉。就算比林葉聰明，但也聰明不到哪里去，連林葉訓練這套禮節都需要花上半年之久，讓她怎么在一個月內訓練出來？

    旁邊的敏代，卻看的偷笑不止，看到這么窘迫的晨曦，實在令她舒心。小樣的，敢不來向我請安，現在丟臉丟大了吧。你想要夫人，起碼也要做出夫人的樣子出來，宮里才好給你冊封吧。

    這一次，北宮來了這么多人，就不是你想溜走就能溜的掉的。

    又看了看以安，這位副捕的心機好深，以一個夫人禮節，將高高在上的北宮少宮主，享譽天下的占卜師晨曦，給整治的六神無主，而且還是那種整治了你，你以后還得感謝她的那種。如果以安不對晨曦說這些，估計入了宮以后，下人們都不會待見她。

    以安突然對周圍的北宮人行了一禮，言道：“北宮的諸位哥哥姐姐，還請你們經常督促晨曦夫人，讓她一定要把夫人禮節做好。除此之外，更要把侍寢的禮節、出行伴架的禮節做好，以大王對晨曦夫人的寵愛，以后肯定會經常帶在身邊，所以不做不行。”

    “特別是在秦宮、以及在宮外遇到皇族之人時，如果哪個看晨曦夫人不順眼，故意在禮節上挑刺，那就麻煩了，這樣的人絕對不少。所以請大家務必讓晨曦夫人把美人、良人、八子、七子、長使、少使等規矩背熟，雖然晨曦夫人不需要學習那些低品級的禮節，但是架不住那些挑刺的人詢問啊。如果晨曦夫人一問三不知，那可如何是好？”

    周圍的人倒吸了口涼氣，只剩下看著那個在怡歡院門前，搖搖欲墜、腳步打顫、身形凌亂的晨曦，在那里大口的喘著粗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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