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嬴政強勢的坐鎮(zhèn)下，以一位嬴氏族人的血，建立了捕快營，從此確立了這個部門，在大秦政權(quán)上一份極其重要的地位。
歷史上，也沒有出現(xiàn)這樣獨立在外的權(quán)力部門。嬴政模仿唐朝的地方衙門，以六扇門的概念，提前建立了捕快營。這個超前的意識，平時嬴政根本不敢做，但為了穩(wěn)定自己的大權(quán)，借著趙姬調(diào)查嬴子楚死因的迫切心情，也迎合華陽夫人維護羋氏一族得到延續(xù)的心態(tài)，這才建立起來。
捕快營的權(quán)力已經(jīng)很大了，可如果再出現(xiàn)內(nèi)部人有牽連，需要避嫌之時，還要繼續(xù)查下去的話，那捕快營的權(quán)力，簡直大到不可想象。本就超前的部門，還要賦予這樣的大權(quán)，實在太急了點。
在嬴政看來，一切的行政法令，都要首先融入這個時代，在他的影響下，要慢慢地讓別人理解才行。這就如溫水煮青蛙，在潛移默化的思想影響下，讓人們覺得，確實需要設(shè)立這個部門。
特別是在朝堂上，他和宮鳴已經(jīng)很清楚地闡明，捕快營和廷尉的區(qū)別。兩個部門雖有許多相同之處，但是所查的范圍，大不相同。捕快營查的是大案特案，必須得有相當多的特權(quán)，最起碼關(guān)于皇族之事，廷尉就不敢去查，而捕快營就敢查。
而捕快營在行使權(quán)力的時候，也不會妨礙到廷尉的事務(wù)，甚至在合適的情況下，廷尉覺得棘手，查不了的事情，完全可以移交到捕快營，從而達到兩個部門雙贏的結(jié)果。
但現(xiàn)在出現(xiàn)了一個巨大的問題，看似宮鳴等請圣旨的意思，嬴政第一個想到的是，萬一捕快營的人出現(xiàn)了某種巨大的問題，那該怎么辦？難道讓嬴政自己去查？而除了嬴政，其他人根本不敢查，也沒有權(quán)力去查。
本該能對捕快營監(jiān)督的鐘殿、頤陵殿等宮中勢力，現(xiàn)在卻是被查的對象，根本無法調(diào)和。所以對于請圣旨，嬴政確實不好立刻給出回復，而身后的群臣們，絕大部分都出現(xiàn)搖頭的模樣。
捕快營的權(quán)力已經(jīng)很大了，查到與案件有關(guān)的人都要避嫌，而捕快營自己卻不需要避嫌。人們不禁想問，連秦王嬴政出現(xiàn)了錯處，都會受到三宮太后的責罵，難道捕快營的人比秦王還要牛，連避嫌都不用嗎？
在場的人都不笨，晨曦、林葉、李斯、尉繚等人替嬴政感到心疼。建立捕快營，本身就困難重重，外部的壓力嬴政都擔下來了。可這內(nèi)部的困難，總要提出個章程，不能這么一切以忠心為基礎(chǔ)吧。
忠義之說，那都是江湖勢力做的事，朝堂之上，忠義算幾個錢？口頭上說的忠君愛國，話說的頭頭是道，可一遇到自身的利益問題，連軍方的人都無法置身事外，必定加以阻攔。
嬴政想了片刻，嘆道：“你們暫且等一等，容我與幾位太后商議一下，這道圣旨，我雖有權(quán)下達，但也要兼顧各方的意見。”
“葉子，馬上傳遞消息給小敏，讓她盡快趕去華陽宮，再傳訊給紫竹林和甘泉宮，請三位太后立刻與我商議此事。為了讓眾臣信服，也為了讓宮鳴等人安心，不必私下商議，就公開來說此事，這道圣旨，應(yīng)不應(yīng)該下？要下的話，又要如何下？”
林葉點頭，在趙翠的耳邊低語了幾聲，趙翠急忙傳音給幾家的聯(lián)絡(luò)人，很快聲音傳到了幾位太后那里。
在鐘殿大發(fā)雷霆的敏代，聽到此事，馬上起身趕往華陽宮。臨走之前，又大聲命令道：“從現(xiàn)在開始，鐘殿所有人禁足，誰敢踏出各家殿門一步，打斷雙腿，身邊的下人全部處死，此事麗兒、潤兒監(jiān)督。”
麗姬和羋潤急忙答道：“喏。”
兩人也感到壓力，這一次，敏代是真火了。有人膽敢在嬴政和林葉不在的短短幾天里，犯下了重大過錯，雖然敏代并沒有說犯了什么錯，也沒有指出是哪些人犯的錯，但是她們知道，此事肯定與鐘殿的人有關(guān)，也與怡歡院那邊死去的林笙有關(guān)。
林笙的重要性，每個鐘殿的人都清楚，自然不敢掉以輕心，做好了所有的準備，等著捕快營的人過來問話。
敏代快速地趕到到華陽宮，與華陽夫人傳了嬴政的口訊。
華陽夫人嘆道：“這個圣旨不好下，捕快營的權(quán)力已經(jīng)這么大了，如果再不加以限制，往后等捕快營壯大，絕對是一個尾大不掉的勢力，甚至比整個秦宮的權(quán)力還要大，此事確實需要有待商榷。”
“我能感到政兒心里的壓力，別看眾臣在他的強勢下，建立了捕快營，還殺了一個皇族立威。可這暗地里的爭斗，絕對不會停息，恐怕會一直延續(xù)到列國統(tǒng)一以后都說不定還在暗斗。”
“問到我這里，我也不敢下這樣的圣旨，還得其他兩位一起加入進來，大家共同商議出個辦法。既不讓捕快營的人避嫌，又能避免他們以后有人會犯錯的法子來，不然的話，根本就不能下這樣的圣旨。”
敏代在旁點頭笑道：“華陽奶奶說的在理，他們只聽大王一人的命令，這也沒錯，但如果以后他們之中誰犯了錯，誰有權(quán)力去查呢？難道讓大王親自去查嗎？那肯定不行。大王為了統(tǒng)一列國，每天處理的政務(wù)就夠多了，還要與列國皇族勾心斗角，還要平息民間比較大的幾股勢力，根本無心對身邊的人進行調(diào)查。”
“這宮里的機構(gòu)已經(jīng)夠多了，如果再添設(shè)新的部門，再多出一個鐘殿、北宮之類的出來，那大王就更沒時間處理朝政了。”
華陽夫人點了點頭，誰說不是呢。咸陽宮本來只有華陽宮為后宮之主，這個位置雖沒人敢動，但是隨后出現(xiàn)一個頤陵殿，確實分去了華陽宮的許多權(quán)力。然后出現(xiàn)了北宮，更是令華陽宮的地位下降到谷底，不得不推出鐘殿出來加以制衡。
可這一次，恰恰是鐘殿出現(xiàn)了問題，如果再添設(shè)新的宮廷勢力，誰敢說不會再出現(xiàn)問題呢？宮里的勢力已經(jīng)夠多了，已經(jīng)不夠團結(jié)了，還是別再搞出新的部門，讓后宮鬧的雞飛狗跳了。更何況秦宮之外，還有個極其強勢的甘泉宮，那個宮的主人，可是掌握著真正的兵權(quán)，說話的口氣也比其他幾宮的人更有底氣。
硬朗的趙姬夫人，果然在莫愁女等人傳訊中，由內(nèi)史肆的口中言道：“哀家沒有意見，先定個基調(diào)，這個圣旨要下，具體怎么下，華陽宮和北宮商量著辦。但是不管怎么下，都不能妨礙到捕快營的調(diào)查，這個部門既然建立了起來，就不能半途而廢，一定要讓宮鳴等人安心才行。”
“這人啊，如果有了顧慮，什么事情都要避嫌，根本不能全心地做事。”
華陽夫人苦笑道：“趙姬妹妹，這個圣旨確實不好下，我們必須要商量個妥善的辦法出來才行，不能壓力都讓政兒一個人背。我們都老了，該承擔的就要承擔，不能給后輩們太大的壓力。”
夏姬納悶道：“我家宮鳴那孩子做事最沉穩(wěn)，不會做出什么謀取私利之事，我覺得下這樣的圣旨，能讓他更忠心地為政兒辦事。只要我們?nèi)缓驼䞍憾纪猓切┏甲觽兡挠蟹磳Φ睦碛桑緦m說的話，諒王翦、蒙武等軍方將領(lǐng)們，也不敢不聽。”
王翦、蒙武等人急忙低頭不語，他們受夏姬的威勢甚久，哪里敢提出其他意見，何況他們也沒有想到對于下不下圣旨的問題所在。
華陽夫人心里憋屈，這就是不如夏姬的地方，那些軍方將領(lǐng)們，絕大部分都聽夏姬的話，而不敢與華陽宮扯什么關(guān)系。誰讓華陽宮是后宮之主，一切與后宮有關(guān)的事情，都是軍方避諱之事。而夏姬卻不同，往年曾在軍中待過，認識的都是王翦、蒙武父親那一代的人，他們自然受其影響。
華陽夫人言道：“姐姐沒有理解問題所在，現(xiàn)在的問題，不在于下不下這道圣旨，而是如何約束捕快營的權(quán)力。捕快營的權(quán)力已經(jīng)很大了，如果內(nèi)部的人出了事，又由何人去查呢？”
“打個比方，宮鳴等人都忠心于政兒，可大家有沒有想過，我大秦的君王百年之后，新的君王誕生，捕快營的人還會不會繼續(xù)忠心地輔佐呢？當宮鳴等人老了，捕快營就要有新的神捕、副捕誕生，那些人的忠誠，我們又如何保證呢？”
“有句老話說的好，鐵打的國庫、流水的君王。君王會換，但是每個國家的國庫，卻是不會動的。如果沒有合適的人掌管國庫，我們誰能保證，每代君王的國庫，里面的錢糧是變多了？還是被人偷走了一些，而變少了呢？”
“所以對于捕快營行事權(quán)力的范圍，以及內(nèi)部的人員交替、監(jiān)督職查等一系列事務(wù)，都要提前擬訂出一個章程出來，起碼能讓政兒和我們都能滿意才行。這個圣旨看似簡單，政兒可以馬上下達，宮鳴等人是安心了，可他們有沒有想過，我們會不會安心呢？我現(xiàn)在就說過坦誠的話，我一點也不安心，你們兩位都沒想到問題所在，自然不會考慮這些。”
趙姬、夏姬都沉默了，原來這道看似簡單的圣旨，里面還有這么多學問，不愧是以權(quán)謀著稱的華陽夫人，思考事情的能力，確實不是她們能比的。
嬴政苦笑道：“華陽奶奶與我想到一塊去了，可這道圣旨，又必須下。不然的話，這次以安要避嫌，緊接著其他幾位也要避嫌。能查此事的人，只有內(nèi)史肆，可他一個人，根本查不清這樁林笙之死的案子。因為里面牽涉到的人，不但包括鐘殿，還有華陽宮、北宮的人，這讓宮鳴、羋筱等人怎么查？”
三位太后愣了神，波及的范圍居然這么廣，確實很棘手。
華陽夫人問道：“這與華陽宮、北宮有什么關(guān)系？”
嬴政坦誠地言道：“暫時查出來鐘殿銀銅，但是銀銅已死，曾經(jīng)與他對過話的宮女，卻是華陽宮的人。而那個宮女，與銀銅說完話以后，回頭就死在了華陽宮的一口水井里。根據(jù)以安的說法，華陽宮有太多的北宮人，誰敢說那位死去的宮女，就沒認識幾個北宮人？就算不認識，那么羋筱也需要避嫌，因為羋筱就是北宮人，而王恒是羋筱的夫君，那就更應(yīng)該避嫌，連帶著其余有關(guān)的人，就只剩下內(nèi)史肆一個人了。”
“內(nèi)史肆的能力我們都知道，可讓他一個人去查宮里的事情，估計寸步難行，那還是不要去的好，免得丟了母親的臉面。”
趙姬急忙言道：“不能讓我家小肆一個人去查，當年雍城死的人夠多了，甘泉宮再派出對咸陽熟悉的人，沒有一個比的上他。如果讓他一個人入宮去查案，估計很容易死掉，秦宮的人，就沒有一個是善茬的主。”
華陽夫人突然言道：“傳令下去，從這一刻起，華陽宮所有的人都將禁足，誰敢踏出一步，直接杖斃。馬上派人將那個水井給控制起來，等著宮鳴等人過來調(diào)查，本宮嗅到了某種深深的陰謀，這個感覺不會錯。死任何人都不奇怪，唯獨林笙那個丫頭死了，才是最奇怪的事情。誰才是最終受益者呢？我居然連一個懷疑的人都沒有，這太恐怖了，權(quán)謀之術(shù)絕對在我之上。”
“出了一個以安也就罷了，以安那丫頭畢竟是頤陵殿的人，那里出來什么樣的人都不奇怪。可我思來想去，比我和以安的權(quán)謀還要高的人，隱藏的這么深，應(yīng)該不會是頤陵殿的人，因為頤陵殿的人想要殺誰，不需要費這么大的周折，更何況林笙對嬴艾非常的重要，不可能是頤陵殿自己人干的。”
“在我秦宮，除去了頤陵殿，還能在我們眼皮子底下玩弄出這么深的權(quán)謀，絕對是我們的大敵。可那人為什么要殺死林笙呢？一點道理也沒有呀，就算為了爭寵，殺些北宮的下人出出氣，也不可能殺到林笙的頭上。這里面到底隱藏了什么秘密？如果不是為了爭寵，那就只能針對的是政兒，殺林笙只是為了剪除你的耳目，對方真正要想殺的肯定是政兒。沒錯，肯定是這樣，不然此事根本無從推測。可最大的疑問，還是那個問題，誰才是最終受益者？”
周圍的人聽的睜大了眼睛，連晨曦都露出驚訝的表情，這位華陽宮的主人，只是通過一件微小的事情，就能說出這么多的道理。難怪人人都說華陽夫人權(quán)謀很深，唯有那些最懂權(quán)謀之人，才能嗅到同行的味道。
嬴政再次問道：“請問奶奶，如果臨時換人去調(diào)查，是否可行？”
華陽夫人果斷地言道：“不能換人，都已經(jīng)查到這一步了，而怡歡院正是宮鳴最熟的地方，他也對宮里比較熟。林笙這件事，以及宮里的那件事，唯有知根知底的人來查，我們才能放心，換了其他人，我不可能讓他進這個宮門。”
“這個圣旨，必須要下，以安絕對不能避嫌，因為她最懂我的意思，也最明白宮里的情況。缺少了以安，宮鳴也根本查不下去，沒有個十年時間，根本理不清宮里盤根錯節(jié)的復雜關(guān)系。別看捕快營權(quán)力很大，如果進入秦宮，犯了某些忌諱，還是很容易死掉的，當年的風亦，就是那么死掉的。所以以安必須參與進來，更要保護好自己。”
“至于圣旨怎么下？很簡單，不需要政兒下圣旨，有我們?nèi)惶舐?lián)名給他下懿旨。除了政兒，我大秦就沒有捕快營不敢查的人和勢力。圣旨和懿旨的區(qū)別就在于，圣旨一宣布，就會寫進律法當中。而懿旨則不同，乃是太后的專權(quán)，對于特殊事情進行的處理，也不會寫進律法里去。”
“特別是針對林笙的死因，以及宮里的那件事，捕快營可以不用避嫌，因為那是太后們的意思。至于以后嘛，政兒可以花些時間，與宮鳴、以安、王恒等人商議，擬出一個合適的章程，在合適的時機，在朝堂上與眾臣商議，再頒布圣旨也不遲。”
“事情要一件件的來，欲速則不達，操之過急的政令，很容易鬧出大麻煩。不知夏姬姐姐、趙姬妹妹有什么需要補充的嗎？”
夏姬和趙姬同時言道：“就這么辦，我們聯(lián)名發(fā)出懿旨，無需詢問政兒、以及臣子們的意見。”
嬴政張大了嘴，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其實嬴政心里狂喜，姜還是老的辣，這么棘手的問題，在華陽夫人三言兩語之下，變得如此的簡單。順便還提醒著嬴政，要在合適的時候與眾臣商議，這兩個‘合適’用的恰到好處，只要一天不擬出來，眾臣們就無人敢阻止宮鳴等人查案。
何況華陽夫人才下發(fā)懿旨，這段時期也沒人傻到會提醒嬴政頒布律法，去限制捕快營的權(quán)力。這個時間能拖多久？那就要看嬴政的能力了，太后們已經(jīng)做的夠多了，如果連這個拖多久的問題也要問她們，那只能說明你這個秦王還不會用權(quán)，還不夠成熟。
不頒圣旨，頒懿旨，不但宮鳴、以安等人心安，眾臣也不會反對，此乃皆大歡喜的辦法，至少眾臣們就不會有抵觸情緒。人家三位太后請捕快營調(diào)查的事情，當然要特事特辦，又不是寫進律法，與各家的利益一點沖突都沒有。
如果誰在這個時候跳出來反對，那就是在打三位太后的臉，估計當場就會被下令處死。人家太后高興給人發(fā)懿旨，難道你也嫌礙眼？還懂不懂上下尊卑的規(guī)矩了。
晨曦、林葉、宮鳴等人，以及嬴政身后的眾臣們都露出詫異的表情，從圣旨變成了懿旨，秦國的太后們真會玩。可這一招玩的讓人不得不服氣，起碼太后們的意思說的很清楚，捕快營初建立，許多事情還不完善，不是她們不限制捕快營的權(quán)力，只是時間來不及，要急等著查案。
反正限制捕快營的權(quán)力是遲早的事情，太后們都不急，你們又急什么？又不是真損害到你們的利益。真到哪一天，哪家覺得利益受損了，再站出來跟秦王嬴政去提，催促他早點頒布律法不就是了。
總之一句話，案子要繼續(xù)查，捕快營的人不需要避嫌，你們也不要惹得太后們不高興就行了。至于以后的事，那她們才不管，哪位太后發(fā)懿旨，是會跟別人商量的，還不是太后自己隨心所欲做出來的決定。
所以懿旨發(fā)出來，沒有人敢反對，而宮鳴們解決了后果之憂，可以放心地清查林笙之死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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