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陽宮的宴席，隨著胡姬、零羽等人的到來，關上了大門。

    行完禮后，陸續落座，這個過程，出奇地沒有出現其他聲音，只是靜靜地看著幾人行禮，甚至敏代還親切地問候了幾句。

    既沒有問零羽的生死冒險，也沒有問胡姬的罪責，好似從來沒有發生過任何事，看的晨曦一個勁的搖頭。這秦宮里的人，表面上的和氣，裝的可真夠體面，私底下的暗斗情緒一點也沒有表現出來，這份養氣功夫，她還真是學不來。

    難道宮外的人都說，秦宮里的女人，沒有一個是好惹的。

    沒有人說話，卻聽胡姬逐一地問候，跟宮里的人拉著家常，但說出的話，看是隨意，卻總是勾引起許多人的猜疑。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隨口說說，沒當回事；知道的人都露出警惕之色，那里面的話代表的深意耐熱尋味。

    只聽胡姬言道：“零羽姐姐，昨晚小妹在家里禁足，所以你半夜入宮，我不知情。這一晚來，受了不少冷遇吧，你放心好了，那些欺負你的人，以后我會一一替你教訓回來。”

    零羽苦笑道：“過去的事情，就算了吧，人只要活著，就不要讓大王難做。”

    胡姬搖頭道：“姐姐錯了，我們是主，他們是臣，主臣不分，大哥面子上也不好看。我們姐妹做事，只要與大局無關，在外面強勢點，甚至囂張跋扈些，更能顯示出大哥的君威。就算要受欺負，也只能我們去欺負，還輪不到外面人編排姐姐的不是。”

    “姐姐要記住，你是牧場指揮人，更是禁衛軍首領。我大秦武風強盛，一味地忍讓，軍方的情面也不好看。我看此事就交給妹妹來做，定要替姐姐討回這個公道，免得軍方的人插手，那些粗魯的軍人可不懂輕重，萬一事情做的太過，又會讓大哥難做。”

    零羽無奈道：“妹妹想怎么做，無需問我了，我定會全力支持。只是近幾年，妹妹不去牧場游玩了，令我心里忐忑難安。”

    胡姬笑道：“姐姐放心好了，我不會再去牧場了，畢竟姐姐的弟弟銀銅死了，去了反而不合時宜。姐姐家里死了人，總要料理后事，妹妹不會去干擾什么的，那些干擾銀銅弟弟不能下葬的人，妹妹會讓他們閉嘴的，只要姐姐不給我添麻煩就行了，你看這樣行嗎？”

    零羽點頭道：“那就全依妹妹的，以后有什么事，就不要麻煩我家里人了，跟我打個招呼，哪怕是讓我去做炮灰，我也會義不容辭去做，不能再麻煩身邊人了。”

    胡姬點頭笑道：“姐姐都這么說了，妹妹豈能不給你面子，就這么說定了。等下我會爭位，希望姐姐要支持我，如果爭不到，估計要出點小亂子，還請姐姐不要笑話。”

    零羽認真地言道：“別人能爭，妹妹也應該能爭，只要你去爭，無論爭什么位，姐姐都會全力支持。”

    兩人相視一笑，好似一對親密的姐妹，看似笑語拉家常，實則一個協議達成。你不要再牽連到聶家的人，不打牧場的主意，零羽就謝天謝地了，哪敢不支持你去爭其他的權力？只要支持了，協議就算達成了，你也不可能再對牧場有非分之想。

    有了零羽的支持，胡姬自然很愉快，這次零羽差點死掉，聶家也死了人，以前的仇怨也算報了，心里的惡氣也出了，就不會再對零羽做出其他的報復。

    兩人的對話，落在其他人的耳中，完全不是那個味，就連宮鳴、王恒等人心中肺腑著。這什么情況？閉門午膳，不是詢問胡姬罪責的嗎？怎么變成了宮里的妃子們拉家常的聚會了？可只要華陽夫人、夏姬、敏代等人不說，他們捕快營的人也只能等著。

    夏姬咳嗽了一聲，言道：“胡姬美人，你做錯事了，這里都是家里人，說出來無妨。”

    胡姬坐在桌上飲了一口酒，奇怪地問道：“請問華陽奶奶，坐在你身邊的這位是誰？你那個位置，平時都是葉子姐姐做的，今天怎么還了其他人？”

    聽到此話，在座的人都是一愣，華陽夫人也咳嗽了一聲，苦笑道：“胡兒，這位是夏姬太后，你應該起身請安。”

    胡姬立刻起身，微微行了一個宮廷禮儀，也不等夏姬說話，就直接坐下言道：“夏姬奶奶是長輩，晚輩行個禮，算是敬到晚輩的本分。但是你說我做錯事，這點令我不敢茍同，夏姬奶奶以什么身份對我發問呢？”

    “能治我罪的人，只有大王、君夫人敏代姐姐、以及后宮之主華陽奶奶，除了他們三位，我大秦還無人敢治對本公主的罪，連其他兩位太后也不能。既然你說我們是一家人，可從我入宮到今天，都沒有見過你吧。哎，我是在民間長大的野丫頭，性子野慣了，誰對我好，我就會對誰好，不會有那些敬老愛幼的心情。”

    “華陽奶奶，我也是羋氏族人，夏姬奶奶向來與我族不對路，就算我犯了什么錯，也只有您能問，還不勞她來問我才對吧。何況您以前也教導過我們，夏姬太后問我羋氏什么，都無需回答，族人們也都照做的。其實在我看來，整個華陽宮上下，都不歡迎夏姬奶奶的到來，因為我們怕她害了奶奶的性命。”

    華陽夫人拍了下自己的額頭，這話是她說的，只能對夏姬言道：“夏姬姐姐，你就旁聽好了，不要問胡兒什么話了。”

    夏姬面上很難看，問道：“你真的對羋氏族人說過這樣的話？”

    華陽夫人不語，坐在下面的羋潤直爽地言道：“我家奶奶確實是這么交代的，我羋氏都清楚，所以請夏姬奶奶不要多問了。就算胡姬姐姐有錯，也只能有我們家里人來問她，她才會回答的。”

    連羋潤都這么說，看的晨曦、宮鳴等人都低下了頭。整個秦宮，自家夏姬奶奶可能將整個羋氏族人都得罪了一個遍，下面人想不暗斗都難。有什么樣的主子，就有什么樣的下人，羋嬴兩族表面上和睦這么久還沒有生亂，估計都是華陽夫人御下的手段高明，方能維持著這種平衡。

    夏姬只能閉口不言，只等著華陽夫人去問。華陽夫人還沒問，卻聽到胡姬言道：“敏代姐姐，小妹有一事相求，不知可否應許？此事大哥也知道，他同意了，只要你和華陽奶奶也能同意，我也就安心了。”

    敏代笑道：“向來聰明的你，居然還說請求的話語，你我相伴這么多年，姐姐可從來沒聽說過你求過什么人。”

    胡姬笑道：“其實這個請求很小，更可以安大家的心。我向大哥求了一個職位，那就是接任密衛的首領，大哥同意了。還有一事大哥也同意了，但還需問過你和華陽奶奶，不然就逾越了禮度。至于其他姐妹的意見，小妹沒有想過，因為與她們無關嘛，那都是我該得的。”

    敏代笑意盈盈，道：“看來妹妹準備的很充分，既然大王將密衛給了你，自然要有符合身份的資格去接任。說說吧，你想要爭什么？只要我能做主的，必能讓你如愿。”

    胡姬拍著小手笑道：“胡兒就知道姐姐疼我，有些話不需要說的那么明白，說了估計以其他姐妹的頭腦，也想不清楚其中的關節。我求姐姐的事情，就是美人做的時間有點久了，想要晉升為夫人。從此以后，不會再想著去爬升，等胡亥成年了，就送他去阿房宮行宮，那里既然我不愿住，總要留給孩子去住嘛。”

    敏代樂道：“你怕等孩子們長大了，胡亥會威脅到扶蘇的地位？”

    胡姬面色嚴肅，認真地言道：“沒錯，怪就怪我教他權謀之術，胡亥是我兒子，知子莫如母，他的心性太差。如果還留在咸陽，留在大哥的身邊，遲早會有手足相殘的一天。為了大家好，只能將他送去驪山守墓，沒有任何人脈的他，就不會威脅到扶蘇的地位，這樣才能安姐妹的心。”

    “姐姐是位睿智之人，對我又極好，我不想未來惹你生氣。大哥既然定了皇后的歸屬，那么君夫人就只能讓姐姐一個人坐，才是最好的。大家以后想要爭，只能像我這般，去爭爭夫人之位，絕對不可逾越了規矩，去爭君夫人之位。如果真出現那樣的情況，以姐姐的性子，肯定不會殺人的，但是妹妹卻不怕得罪人，還是會殺上一殺的。”

    敏代沉思了片刻，言道：“我贊同，不知華陽奶奶是否同意？”

    在場的人，都感到氣氛不對，這情況也古怪了。本來說好要審問胡姬，沒想到先不問她犯了什么錯，卻還要提拔她。特別是林葉、麗姬、即墨青衣等人臉上都不好看，卻都沒有直接表露出來。

    華陽夫人想了想，問道：“給我個理由，提升妃位，以前為什么不說，卻要等到今天才說？”

    胡姬笑道：“以前不提，只是覺得沒必要，因為我是羋氏族人，誰還敢欺負我？可現在不同了，如果不提高自己的位置，估計會被人欺負到死。奶奶啊，胡兒在來的時候就打定了主意，如果爭不到夫人之位，以及鐘殿指揮人的權力，就不打算出華陽宮這個大門。”

    鐘離聽的一愣，耐人尋味地言道：“爭夫人之位也就罷了，你還想爭鐘殿的指揮權，我也想聽聽，你會怎么說動我？”

    胡姬依然笑著道：“鐘離姐姐，等我爭到夫人之位以后，再來與你細細說。今天這兩件事爭不到，我不可能理會其他事，因為沒心情嘛。林葉姐姐，你也不要急，小妹與你的事情，等下慢慢解釋給你聽，你會釋懷的。”

    又對華陽夫人言道：“華陽奶奶，你一定會答應下來的，我隨便說三個你不得不同意的理由。一，我的身份提高了，也代表了我羋氏一族的身份再次提高，何況我又不會接任華陽宮的大權，自然要為族人們在其他地方爭取權力。”

    “二，有了夫人的身份，我就可以從容地做事，找出那些說謊之人，別人也更能信服。宮里有美人妃位的姐妹太多，說出來的話份量不夠，奶奶既然找不出來，那么孫女就要幫奶奶找出來。因為那些人，始終是奶奶眼里的一根刺，不拔出來，心里就會難受。”

    “三，為了奶奶的身子，孫女特意讓手下，從家鄉帶回來一物。我手上這個玉盒，里面裝著家里的一種奇特果樹凝聚而成的水，那顆果樹乃是宣太后當年親手所栽，凡是飲用的人，能夠延緩人的衰老，具有強身健體之效。如果是位武者，長期在果樹池種侵泡訓練，提升的速度會更快。”

    “別小看這個玉盒裝的果樹水很少，乃是果樹池中最精華的一部分，其效果僅次于長生酒，比普通的長生果的功效還要好。如果奶奶喝下去，孫女保證您能再活個三年五載，至少五年之內，不會衰老的死去。”

    “明年開春，秦楚之戰就會爆發，可我們都知道，楚國的國力比當年的趙國還要強大。我大秦想要吞并楚國，至少需要兩三年時間，孫女很擔心奶奶的身子挺不到那一天。但是只要喝了果樹水，我可以保證，奶奶必能走去楚宮看一看，親自懲罰當年侮辱過您的那些人。”

    “奶奶啊，孫女的這個功勞大不大？一個夫人之位，我覺得能夠抵得上，其實姐妹也不會有其他怨言了。”

    華陽夫人身子顫了顫，激動地言道：“如果真的像你說的那么神奇，別說夫人之位，就算是鐘殿指揮權，我也會求小鐘暫時讓你代任幾天。”

    很少流露出笑容的鐘離，苦笑道：“華陽太后，如果果樹水真的有那樣的效果，讓胡兒暫代幾天鐘殿指揮權，我還是能同意的，您也不要拿當年的諾言來應付我了。那個諾言，還不到最關切的時候，不能用在此等小事上。”

    華陽夫人也露出疑惑之色，對這種果樹水的功效，產生了懷疑。

    胡姬笑道：“鐘離姐姐，還記得我的家鄉，那座地下陵墓嗎？秦子爺爺與上代牧羊女前輩，在那里斗了那么多年都沒有死，就是經常侵泡果樹水所致。你也在那里訓練過，我雖不能學武，但我看的出來，你們實力進步的那么快，肯定與那個果樹水池有關。”

    鐘離一聽，立刻埋怨道：“胡兒啊，果樹池的精華不多了，你可不能讓手下人去的過多。沒有武學天賦的人去了，就是一種浪費，連我都舍不得多用，你怎么能直接將水取出來呢？”

    又對華陽夫人言道：“太后啊，胡兒說的沒錯，只要我打開玉盒，以內力助盡快吸收，半個時辰內，就能讓您容光煥發，只要不生什么大病，至少還可以活五年以上。”

    華陽夫人真的激動了，連鐘離都這么說，說明那個神奇的果樹池，真的有那個功效。特別是鐘離還曾經在那里訓練過，所以胡姬只要打開玉盒讓鐘離觀看，想做假都不能。

    胡姬上前，親手將玉盒遞給鐘離，隨后回到座位上坐下。

    鐘離急不可待地打開玉盒，用鼻子聞了一聞，驚喜道：“確實是果樹池中的水，而且是最精華的一部分。華陽太后啊，不要怪鐘離沒幫你去取，可的沒有這種專門打造的玉盒。果樹池的水，只要脫離果樹十丈范圍，很容易消散掉，我想帶回來都難。”

    喂華陽夫人喝下后，一邊助其運功消化，一邊煩惱道：“胡兒啊，這個秘密說出來，以后往那里跑的人就多了。等此間事了，我不得不親自交代離歌幾句，將那里給封鎖起來，除了離歌和五兄弟，不許任何人再進去，連房女都不允許去。”

    胡姬笑道：“姐姐放心吧，胡兒自然知道輕重，那里的陣法全部開啟，除了離歌大哥、以及五位哥哥，再也沒有旁人知道開啟的方式。除了我們當年去過那里的人，胡兒不允許再有其他人踏入那里，誰敢踏入那里，就只能殺死了，唯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鐘離附和道：“做的很對，只要我們當年的人不說，外人根本不知道。”

    看著兩人的對答，以及從華陽夫人舒服的面容上，所有人都知道，胡姬爭位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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