羋筱暫時不敢看負芻，只能勸慰桃花道：“妹妹，這次是姐姐不好，反正我都快要死了，你也不要再發火了。”

    桃花咬牙氣道：“為什么要這么做？用自家姐妹的信任，換來這場殺局，而且殺的還是姐夫。你最好別繼續下去，只要姐夫不死，就算受點傷也沒什么，我會天天跪在他身邊求他原諒。”

    “你很少去宮里，不知道這些年我與姐夫的感情，說句讓大師姐不高興的話，我與姐夫的感情，比對她的還要深。如果我去求他什么事，他肯定會答應的。”

    羋筱搖頭苦笑道：“太晚了，我已經回不了頭，大王必須死。只有他死了，我才能還了那個毒婦的人情。”

    桃花臉含煞氣，怒聲道：“別人的人情，比自家姐妹的感情還要重嗎？你還是不是家里人？如果你真殺了姐夫，無論天涯海角，我會追殺你到死，然后再自裁謝罪。放手吧，現在還來得及，只要姐夫不死，死再多的人，我北宮也沒事。這些皇族，唯獨姐夫死不得。”

    羋筱走近站定，望著鐵籠里惱怒的桃花，嘆道：“做我們這行的，接了任務，就會完成。這次利用家里人的信任，確實是我不該，等他們死了以后，我會立即趕往咸陽，在奶奶面前和盤托出，并且自裁謝罪。”

    “我想的很清楚，你們都是受騙者，沒有一個人知道我的計劃，都是我一人做出來的，所有的責任都會有我來背，根本不需要妹妹來追殺。”

    “我這個人啊，一生最欠不得別人的人情，騙了大家，那是我的錯，我會承擔這個后果，讓你們消氣。”

    說完此話，羋筱舉起手中的短劍，反手倒刺進右胸，又快速地拔了出來。悶哼一聲，一道血柱從胸口飄出，光鮮奪目，好似一條血絨花。

    痛苦地半跪在地上，快速點住胸口幾處大穴，止住了傷口。擦了擦嘴里的鮮血，掛在嘴角邊的殘血也沒去清理，平穩住氣息之后，這才言道：“我知道這一劍還不夠償還欠大家的信任，但我現在不能死，我還要留著性命去見奶奶，我只能死在她老人家的面前，才不會連累整個北宮。”

    看著羋筱自傷，桃花心里很難受，可一想到她馬上要殺嬴政，依然搖頭言道：“姐姐，無論什么樣的人情債，都不能拿姐夫的性命去償還，姐夫又不欠別人什么。如果你那么在乎人情債，那么拿家里所有兄弟姐妹的感情去交換，總該夠了吧。”

    羋筱嘆道：“我的這個人情債，是必須要還的。”

    “當年宮廷政變，為了保護太后李嫣嫣，身負重傷，是嬴冉那個毒婦救了我們。我曾發過血誓，要還了這個人情，因為我從來不欠任何人的人情，更不愿意欠那個毒婦的。”

    “當我發完誓言，沒過幾年，她就害了李太后，連兩有幼小的孩子都不放過。那個毒婦心腸極端歹毒，權力心太重，只要是楚宮里能威脅到她的，都會不折手段地害死。”

    “在那個時候，楚宮里唯有紫萱公主能治她，因為公主手握重兵，眾多將領擁護，并且智謀也比她高。可惜公主厭惡她，不愿與她同在一個宮闈，又加上義兄被害，所以一怒之下，離開了楚宮，就再也沒有回來。”

    “公主走了以后，毒婦大權在握，更是變本加厲。借助曾經北宮護宮使的便利，在背后大肆詆毀公主是個不祥之人，而那時北宮確實死了不少人，大師姐和奶奶也由此不愿親近公主。”

    “以家里人的個性，豈能欠下這種人的人情？不但是我，連小雅、莫愁都把欠她的都還了。唯獨剩下我的這個人情，馬上就能還了，只是陪上這條小命罷了。我輩之人，何惜性命，如果不還，她肯定會借此提出更多的要求，讓家里其他姐妹替我償還。”

    “至少我知道怎么還，如果不知輕重的兄弟去還，萬一對我大秦不利，怎么辦？家里的兄弟啊，江湖氣太重，他們肯定不顧后果的替我去還的。可我們畢竟屬于秦宮的一份子，我不想再看到沖擊鐘殿的那樣的禍事，死了太多的北宮人了。”

    聽到這里，嬴政問道：“當年北宮進攻鐘殿，到底是誰下的命令？我問過許多人，都說不知道。以姜兒的個性，她根本不希望你們來救，因為她知道自己沒有危險。這其中應該有個穿針引線之人，只有那樣，才能讓宮里那么多北宮人聚集在一起。”

    到了這個時候，羋筱也豁出去了，反正嬴政馬上就要被自己殺了，沒有什么是不能說的。

    羋筱點頭道：“反正大王就要死在我手，只要是我知道的，都會誠實地回答你，讓你死的甘心。”

    “當年一役，紫萱公主去秦國復仇，被困于鐘殿，就是那個毒婦下的命令。先是讓我去，我豈會答應？因為我知道公主的計劃，秦宮有那么多手下可用，她豈會有危險？不沖擊鐘殿還好，一旦惹怒了鐘離殿主，她這個人什么事情做不出來？”

    “被我拒絕以后，她又讓小雅去，被小雅拒絕。再讓宮鳴大哥去，大哥也沒答應。幾個有人情的人都不答應，她就改變了思路，就讓悲逆弟弟、千惜妹妹，替大哥還那個人情。弟弟妹妹不知輕重，居然答應了。”

    “有悲逆弟弟主內，千惜妹妹主外，策劃了這起攻擊鐘殿的事件。只要是家里發生過的事情，都逃不過大師姐的法眼，我們大家都知道，紙包不住火，總要給宮里一個交代，所以大師姐才有了那樣的預言。”

    “只是沒想到，報應會來的那么快，他們一一的死在宮外，甚至還連累了牙旅姐姐。”

    “所以欠嬴冉的人情，我不敢不還，哪怕是刺殺大王，不容于北宮，我也要還上。我是真怕她會讓其他兄弟替我還，到時候天知道那個毒婦會提出什么害人的任務，那樣會害死家里更多的人。”

    說著說著，羋筱流下悲傷的淚水，為了替宮鳴還人情，鐘殿一役死了太多的北宮人。那樣的慘劇，令羋筱恐懼，她寧愿自己犯下滔天之罪，也不敢讓北宮其他人替她去還。

    桃花也聽的眼中出現了淚光，在這一刻，令嬴政動容。一直以來，他都認為北宮不聽宮里的命令，但從沒以他們的角度去想思考。北宮做出種種令秦宮反感之事，背后都掩藏著太多無法對外人述說的悲哀。北宮的人，太重感情了，只要犯過錯的人，都承擔了相應的下場。

    聽到這些話，滿臉怒氣的負芻稍微平復了下，悲哀地言道：“蠢姑娘，這個人情你還了，到此為止吧。”

    羋筱苦嘆道：“還沒有完成，我還沒有殺死大王，豈能算是還了人情？”

    負芻嘆道：“從你用計誑騙大家的時候，就已經算是還情了，因為你付出了行動，起碼這場布局就很完美，表面上看不出任何破綻。可我又知道一點，接取任務的人，用生命去執行任務，結果還是殺不了目標，這不算是沒有完成任務，而是因為下任務的人，給你下了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只要做了，這個人情，就算還清了。”

    羋筱露出迷茫之色，還有這種說法嗎？只聽負芻繼續言道：“你準備的很好，從接了任務，到完成任務的后果，全部考慮進去了。為了不讓北宮受到牽連，還劃出一張大餅，讓秦楚兩國的人都滿意，自認為布置的很周詳。”

    “可羋筱啊，你根本就沒有考慮過皇族的真正想法，也沒有考慮過北宮現在的真正危機。讓我一一地告訴你，為什么趙遷、趙嘉、燕丹說你蠢？別說他們，就連我和嬴政，也同意認為你很蠢，因為你的那張大餅，根本完成不了。”

    “假設你能殺死大家，你以為自己能逃出終南山，逃到秦宮去見夏姬太后嗎？我現在告訴你，這是不可能的。因為趙姬太后的戍衛軍，已經到了山下，以萬象云、葛木丹等眾多甘泉宮高手監視著山上的一舉一動，想不被人他們發現行蹤，根本不可能。就憑這一點，你怎能提著大家的人頭，闖到咸陽城？”

    “假設你辦到了，闖出了戍衛軍的包圍，見到了夏姬太后。可有一點你想錯了，你將我一人留在山上，認為北宮的人不會殺我，他們不敢殺嗎？我準確地告訴你，他們不但敢，還會將我綁在論劍大會的廣場上，當眾處決泄憤，以打消秦國三位太后的怒意。對于兩國太后的心思，我實在太了解了，秦國死了一位君王，那么楚國就必須死掉一位才能罷休。”

    “假設這些你也辦到了，見到了夏姬太后，我也沒有死，可你的知道更大的結果是什么嗎？在吃那張大餅之前，列國皇族們會先做一件事，那就是集體滅掉北宮。”

    羋筱驚恐道：“怎么可能？我已經將各國皇族都考慮進去了，甚至連他們的感受，都計算在內，他們只是失去一些土地罷了。或許再來次聯合攻秦，但是三晉已去二，只有一個魏國，再加上燕國和齊國，聯合在一起，也不是秦楚兩國的對方，他們憑什么說滅掉我北宮？”

    負芻認真地言道：“就憑殺王刺駕這個理由，就憑論劍大會對皇族的沖擊，我們就敢肯定，列國供奉們會集體攻擊北宮，還是那種不怕死、不怕受傷的攻擊。這樣的攻擊，你認為北宮能擋住？你認為區區的北宮大陣，能夠抵擋？”

    “一旦形成這樣的局面，就算供奉們打不破北宮大陣，也會要求各國派出軍隊，將終南山團團圍住，斷水斷糧，困你個半年，北宮自然會瓦解。你在紫萱公主身邊呆過，自然聽過她與楚國將領們討論行軍打仗的知識，這點道理總該懂吧。”

    羋筱拼命地搖頭哭喊道：“這不可能，供奉們憑什么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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