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主任的話出乎了我的意料。

    她的“前頭周主任”，是居委會前任主任，不久前腦梗癱瘓，在水管爆裂前，又驚醒般嚷了兩句要搬家，離開工農六村。我在夢境中看到過那位胖胖的周主任，她和青葉有來往，關系不算密切，但還挺友好的。

    周主任現在應該是由女兒照顧著，搬出了工農六村，只是不知道她女兒怎么想到來找我們拆遷辦了。

    “能問一下，是有什么事情嗎？”我問道。

    毛主任回答：“是那個事務所的事情。她現在的電話和住址我報給你。”

    毛主任只是個傳話的，我沒再多問，將電話地址記下，跟毛主任閑聊了兩句，掛了電話，給周主任的女兒打電話了。

    周主任丈夫姓錢，女兒叫錢蘭，現在也是退休的年紀。瘦子和胖子和她打過交道，人挺熱情，很有種在居委會工作的氣質。

    我電話打過去，只報了自己的身份，錢蘭滔滔不絕起來。

    “我們搬出來，收拾東西的時候翻出來了我媽的老照片，里面有幾張，是那個事務所的。你們之前不是一直在打聽這事情嗎？上次兩個伙子還來我家問了，氣喘吁吁的，一天跑了好幾家呢。”

    我忙趁著錢蘭換氣的時候插嘴道：“如果是這樣，那阿姨您什么時候有時間，我們去看看照片？”

    “我一直有時間的啊。這個點，你們快下班了？來阿姨這兒吃飯好了。”錢蘭的熱情已經超乎了我的想象。

    “這是哪兒的話，哪好意思上您家吃飯啊？要不這樣，我們晚上過去，七八點鐘可以？”我只能婉拒。

    “一頓飯，有什么關系啊？七八點，你們下班去吃飯，再過來，多麻煩啊？我看來阿姨家……”

    “阿姨，”我無奈道，“我們今天是正好有個聚餐的，待會兒例會加聚餐。”

    “哦，你們有工作那我不好打擾你們。你們晚上過來好了。”

    “嗯嗯，好的。麻煩阿姨了。”

    掛了電話，我有種松口氣的感覺。熱情的中老年婦女總讓人招架不住。

    我跟其他人了，他們都對青葉的照片很感興趣，要一起過去。

    我之前開會不是找借口，是真有個例會。周五例會，各工作組通報進度，協調工作。其實基上沒什么實質內容，大家不是在跟某一戶居民死纏爛打，是等著前天死纏爛打的有個結果。之前因為我們這組負責的工農六村有三個特別嚴重的問題戶王大爺、陶海和青葉開會的時候總是有很多內容，現在，我們這邊解決了兩個，剩下的青葉沒得辦法，我們成了等待組。

    古陌的事情我沒跟老領導過。

    將古陌推出去，青葉拆遷的事情是不用我們費心了，可誰知道那不著調的大叔會點什么？陳逸涵也不將古陌推出來，當他是個隱形的，我更不會去冒這個頭了。

    “嗯，行了。你們這邊繼續努力，有什么需要的，可以和其他組協調一下。”老領導了總結。

    我們組有些空，但因為工農六村爆水管，差點兒在媒體上牽扯拆遷辦，上面領導沒發話，其他組對我們幾個都是觀望狀態，倒是沒人請我們去搭把手了。

    我們五個出了單位，吃了飯，買了水果牛奶等禮物，去了錢蘭家。

    開門的是錢蘭。

    錢蘭現在住著的也是個多層住宅的居民區，樓下有門禁，按了門鈴，錢蘭通過對講機跟我們聊起來，了兩三句后，才想起來讓我們上樓。

    錢蘭家的門大開著，錢蘭站在門口等我們。

    她模樣挺普通的，看起來是個普通的中年婦女，笑容洋溢，好像我們是她家相熟的親戚。

    瘦子和胖子在來的路上跟我們先打了預防針，我在電話中感受了一番錢蘭的力量，是陳曉丘和郭玉潔，經歷了樓下門禁對講機的聊天，多少也有了感觸。

    “快進來快進來，外頭冷？不用換鞋了，直接進，沒事沒事，不是什么好地板，家里面也亂著呢。你們喝點什么？泡茶葉行？哦，上次我兒子還，大晚上和茶葉不好。我看看有些什么……”

    我見錢蘭跑去開冰箱和柜子，忙道：“阿姨，不用了。真不用了。我們剛吃好。您倒點白開水行了。”

    “行，多喝水好啊。我給你們削兩個蘋果。”錢蘭好像坐不住似的。

    郭玉潔趕緊搶了瘦子和胖子提的東西，送給錢蘭，“阿姨，我們來看看周主任，哪還能讓您忙啊？一點點東西，您收著。我們也不知道周主任現在吃點喝點什么好。她要不能用，您自己吃啊。”

    郭玉潔倒是和錢蘭的風格很搭，她了一番，和錢蘭推辭來推辭去，總算是讓錢蘭消停了。

    “我們看看周主任。她現在好嗎？聽之前了話了。”我道。

    錢蘭嘆了口氣，難得安靜了幾秒，“上次了話，又那樣了。我覺得我媽上次是撐了一口氣給我報個信，她根沒好呢。那區……我爸媽住了一輩子，我爸去了，我想要將我媽接來跟我一塊兒住，她還不樂意，自己是要死在那兒的。也不知道怎么的，那天了要搬走……水管那事情也邪門。”

    錢蘭著，領了我們去了臥室。

    周主任被安置在主臥。

    一進門，只見一個胖乎乎的老太太躺在雙人床的正中，床邊還有點滴架和推動的餐桌，和病房差不多了。

    周主任比起我夢中所見，多了皺紋和白發，但臉紅潤，看起來像個健康的老太太。

    “周主任要睡著，我們不打擾了。”我輕聲對錢蘭道。

    錢蘭點點頭，又笑了笑，“你不用這樣話，她現在也聽不到。年紀大了之后，耳朵來不好了。后來腦梗，癱了，不認人了，醫生，她眼睛耳朵什么都不好了。”到此，錢蘭有些嘆息，但沒什么傷感，這讓我有些意外。

    沒想到錢蘭是個眼尖的。

    她沖我道：“我媽其實早交代過。她在腦梗前跟我的，她是要今年沒的，還是我爸來接她了。我原來還生氣呢，一把年紀了，瞎胡這個……后來她一下子腦梗，我覺得啊……大概真的是這樣。”

    錢蘭的話，出乎了我的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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