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莊這會兒已經(jīng)疼得倒在了一邊,只知道喘氣,都沒法傷害莫曉玲。
黑姐那邊,連喘氣聲都沒了。
不過,莫曉玲感覺得到,黑姐還沒死。
“曉玲?”那個陌生的聲音又響了一邊,這次語氣中多了焦急。
莫曉玲哆嗦著,“掛掉!掛掉電話!黑姐!唐鶯!!”
她尖叫著,都破音了。
黑姐毫無反應。
阿莊還在喘息。
“去掛掉電話!!!”莫曉玲想要推阿莊,一時間卻是沒有摸到阿莊的身體。
阿莊發(fā)出了嗤笑聲。
“曉玲,你不要著急……”
“掛掉!求求你……求求你……不要了,不要……”莫曉玲的臉頰流下了淚水,捂著臉,竟然哭了起來。
她滿腦子想著的都是“完了”。
她完了……萬季生聽到了!在醫(yī)院里的一切,萬季生都聽到了!
我被她尖銳的意識一沖擊,自己的意識居然有些渙散。
我發(fā)現(xiàn)周圍的黑暗發(fā)生了扭曲,好像有什么東西在撕扯著我眼前、莫曉玲眼前的黑暗。
不,不是莫曉玲看到的黑暗,只有我周圍的黑暗被撕扯。
我的身體也被拉扯著。
一陣絞痛后,我發(fā)現(xiàn)黑暗被光明取代,眼前一片明亮,明亮到近乎刺目。
習慣了黑暗的眼睛有些不適應光亮。
那光源其實也不是很亮,只是室內(nèi)臺燈昏黃的光芒。
臺燈在左手邊有些距離的地方,右手邊有一扇門,房門開著,外頭的房間開著大燈,白色的光芒從那里照射過來,沒進入門,就已經(jīng)消散了。
有人從外面走進來,將我抱起來。
一個陌生的男人……
等等!我現(xiàn)在是個孩?
我剛覺得詫異,就被塞了個奶瓶在嘴里面。
男人哄著我喝奶,將我抱到了窗戶邊上。
“玲玲,玲玲,乖乖喝奶奶哦。是不是想媽媽了?媽媽要上班呀。媽媽很快就回來了。等媽媽回來哄你睡覺覺。明天媽媽就能喂你喝奶奶了。”男人用幼稚的口吻著,臉上是慈愛的笑容。
我心思一動,剛想要移動身體,在我視野中占據(jù)了一半的窗戶和窗外景色就發(fā)生了變化。
嗖的一下,一雙人腳落下來,在窗外晃蕩著,慢慢降落。旋轉(zhuǎn)著的人體露出了臉。那張臉被刀劃得面目非,左眼珠子被扣掉,只剩下了一個血淋淋的窟窿。
“哇——”奶嘴被吐出,孩子聲嘶力竭的哭聲響徹屋內(nèi)。
抱著孩的男人手忙腳亂,“是不是燙了?哎,這是怎么了啊……”
他放下奶瓶,抱著孩在屋里繞著圈,安撫著。
我已經(jīng)和孩分開,死死盯著窗戶。
窗戶外的景象消失了。
可是,我的意識中,那個畫面在繼續(xù)。
那個吊在窗口的男人用僅剩的眼睛注視著屋內(nèi)。他的身體旋轉(zhuǎn)著,腦袋不動,眼睛還是那么看著。
一百八十度、三百六十度……
一圈又一圈。
只有那顆頭,位置始終不變。
我這時候得以仔細觀察。
男人臉上的傷疤不是新傷口,眼睛的血窟窿倒是新的,還在流血。
他的臉上沒有怨毒、仇恨之類的表情,而是充滿了恐懼。
我沒有感覺到陰氣,但這一幕場景顯而易見不是什么正常情況。
當男人又轉(zhuǎn)了一圈后,他徹底消失了。
孩的哭聲還在房內(nèi)回蕩。
我感覺到了疼痛。眼睛在痛,左眼球好像被人按壓、刺穿。我的脖子和咽喉也在痛,好像有繩子勒著自己的脖子,讓我呼吸困難。
孩的哭聲了下去。
抱孩子的男人驚呼起來,“玲玲!玲玲!”
我轉(zhuǎn)過頭,看到孩臉蛋憋得青紫,像是喘不過氣了。
那個男人驚慌失措,抱著孩子沖出去,一邊給孩子撫背,一邊著急地撥打電話。
孩咳嗽了幾聲,呼吸平穩(wěn)下來,又發(fā)出了中氣十足的哭聲。
我現(xiàn)在只覺得心情復雜。
這個孩肯定是莫曉玲了。
夢境的時間發(fā)生了跳躍,我這是回到了莫曉玲剛出生的時候吧。
她的能力居然是在這么的時候就激發(fā)了。
這時候的她壓根什么都不懂,只知道看到可怕的東西就放聲大哭。她唯一能求助的父母對于她身上發(fā)生的事情一無所知……
夢境的時間再次跳躍。
我看到莫曉玲的父母帶著她去醫(yī)院做檢查。
孩子喜歡哭鬧,只能用哭鬧來表達自己的狀況。莫曉玲每一次都哭得聲嘶力竭,每一次都哭得幾乎要斷氣。她的確是差點兒斷氣。能力的副作用已經(jīng)體現(xiàn)出現(xiàn)來。那個被吊死的男人身上體驗到的痛苦,只是個嬰兒的莫曉玲都能體會到。這當然是一個嬰兒不可能去承受和忍耐的。
醫(yī)院里面消毒水的味道不算太重,可孩子的哭鬧聲震耳欲聾。
兒科總是如此,讓人心疼,又厭煩。
莫曉玲在母親的懷里乖乖的。
副作用這時候沒有發(fā)作。
她好奇看著辦公室外等候的病人們。同齡的孩子或者相差一些年齡的孩子都令她覺得好奇和親近。
她轉(zhuǎn)著眼珠子,被母親抱著翻了個身,面對醫(yī)生。
醫(yī)生的聽診器按在了莫曉玲的胸口。
莫曉玲伸手去抓,兩只手被她的母親按住了。
莫曉玲抬頭去看母親。
母親的臉上是擔憂,也有笑容。
而在那張熟悉的臉后面,天花板上,一張黑色的臉浮現(xiàn)了出來。
莫曉玲愣住了,直愣愣地盯著那張臉看。
那張黑色的臉上沒有清晰的五官,像是一張被人摸糊了的炭筆畫。
黑色如同有生命的植物一般往四周蔓延,將那張模糊的臉給拉長了,變得更為扭曲。
莫曉玲的眼中,母親的臉消失了。
兒童病房出現(xiàn)在了我的意識里。
病房里的孩正在安睡,燈關上了,窗簾拉起來,有朦朧的月光打在窗簾上。
病房地板上,黑色的陰影蠕動著,爬上了病床,抓住了被子的一角。
熟睡的孩一無所覺。陪床的大人也沒有聽到動靜。
被子被拉扯著,一點點落在地上。
孩的身體被帶動了幾分,翻了個身,嘟囔了句什么,繼續(xù)安睡。
輕輕一聲響,整條被子都落在了地上。
陪床的女人被驚醒,睜眼一看,有些無奈地起身撿起被子,要給自己的兒子蓋好了。
柔軟的被子重新包裹住了孩的身體。
睡眼惺忪的女人沒有發(fā)現(xiàn),她用被子包住的不僅是自己的孩子。
那個黑影躺在床上,和孩子一塊兒被裹起來。
在被子下,它纏住了孩的身體。無形的手伸入孩的衣服中,又順著紗布的縫隙,貼近孩的皮膚,觸摸到了手術的縫線。黑影從傷口中鉆了進去,順著孩的肌肉骨骼游走,來到了孩稚嫩的心臟。然后,一點點、一點點地滲入進了那顆心臟中。
這時候,天已經(jīng)蒙蒙亮了。
孩猛地睜開眼睛,眼中是一片漆黑。過了一會兒,他的眼睛才恢復正常。他動作僵硬地坐起來,抬腳下床,繞過了病床,開門往外走。
護士臺的護士聽到了動靜,探頭來看,喊了一聲。
孩木然地繼續(xù)往前走。
順著走廊,一路往前。
背后是護士的腳步聲和喊聲。還有開門的動靜。
孩的母親也叫了一聲。
孩走得很慢,被兩個大人抓住了。
他仍然是木愣愣的,被人呼喊也沒反應。
他被抱回了病房,重新躺到了床上。
醫(yī)生進來檢查。
同病房的其他人被吵醒,都關切地問了兩句發(fā)生了什么。
孩一直沒有反應。
孩的母親急得哭了起來。令人悲痛的哭聲都沒有辦法觸動孩。
他眼神空洞地看看周圍,忽然道:“媽媽……媽媽……”
兩聲過后,他的臉色驟然轉(zhuǎn)成了青黑色,身體軟軟倒下。
孩子的母親尖叫一聲,被醫(yī)生護士拉開。
搶救在進行,卻是沒有起到多少作用。
醫(yī)生護士并不能看到孩子身上的陰氣。
我想到了葉青在檔案記錄中曾經(jīng)過的話。
活人接觸太多的鬼并非好事。哪怕鬼沒有惡意,不主動殺人,他們身上的陰氣也會影響到活人。
這個孩子,被鬼魂的陰氣占據(jù)了心臟,就病弱的身體很快就撐不住了。
孩子的心跳呼吸停止。
從手術的傷口中,黑色的陰氣鉆了出來,又躲入了床底下,像是在等待下一個獵物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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