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之后,人們談論鬼見愁戰(zhàn)役的時候,都把佛堂伏擊看做關(guān)鍵。從結(jié)7看,這個階段殲滅的敵軍機甲總數(shù)超過三百,聯(lián)軍最最精銳的先鋒基被殲;突擊隊這邊,僅僅只有幾人輕傷,毀壞的機甲也在最短的時間內(nèi)得到補充。
這是奇跡,近乎于神跡。然而當后人復盤推演的時候,幾乎沒有人認可當時的決策,一些經(jīng)驗豐富的名將甚至會告誡自己的學生,遇到類似情況不可輕易模仿,余下的人沒有把話扣死,出一句意味深長的話。
“如果你手下有六位戰(zhàn)神、一位超級戰(zhàn)神的話,可以試試看。”
這句話充滿感慨意味。將來人們會看到,突擊隊員中有六位成長為戰(zhàn)神,其余部四級以上;雖然在參加鬼見愁戰(zhàn)役的時候,他們沒到這種地步,但也反應出基功之強大,與不可限量的潛力。至于超級戰(zhàn)神,那是第四次星際大戰(zhàn)中新生的稱號,指那些能夠穩(wěn)壓戰(zhàn)神一籌的超級強者。
紅榜百名機甲戰(zhàn)神,很多排名存在爭議,第一名未必穩(wěn)贏第一百名,這是每個了解紅榜的人都知道的事情。然而在談論超級戰(zhàn)神的時候不存在這種狀況,戰(zhàn)后為大家所公認的,整個托馬斯星域有九個半人具備資格。他們當中,每一個都有這樣或者那樣的特殊天賦,要不就是經(jīng)過改造。
換言之,普通人無論怎樣努力,都不可能達到超級戰(zhàn)神那種高度。
僅僅有一批強悍部下還不夠,佛堂之戰(zhàn),有很多因素發(fā)揮出關(guān)鍵作用。比如屠夫,沒有他出面誘導敵軍,最終把一支強悍的機甲戰(zhàn)隊帶成一盤散沙的潰兵,即便突擊隊再強一些,也不敢輕易言勝。
這與機甲的戰(zhàn)斗方式有關(guān),佛堂這種地方,黑咕隆咚、到處是障礙,遠程火力基作廢。近身格斗,人數(shù)優(yōu)勢比遠程對轟時作用更大。實戰(zhàn)當中,三方聯(lián)軍的隊形在之前的行進中徹底打亂,空有人數(shù)優(yōu)勢無法發(fā)揮;相反突擊隊這邊,三人組配合默契,一個動作、一次停頓就知道應該做些什么,折沖下來反而占據(jù)上風,處處以多打少。
形成這種戰(zhàn)斗局面,愈發(fā)體現(xiàn)出屠夫的作用巨大,后面的戰(zhàn)斗證明了這點,當屠夫身份暴露失去功效后,突擊隊的壓力陡然增大,不但沒辦法復制輝煌,傷亡也直線增加。其它還有如環(huán)境,雙方參戰(zhàn)時的狀態(tài),以及斬首順利實施等等,這些因素當中但凡有哪個做些改變,結(jié)果都有可能完兩樣。
當然,戰(zhàn)場上環(huán)境因素對雙方而言是對等存在,要把這些因素部發(fā)揮,指揮者是關(guān)鍵中的關(guān)鍵。拿屠夫來講,讓他心意為突擊隊服務不是幾句威脅就能做到的事情,攻心才是王道。因此在戰(zhàn)后,人們一方面承認這是牛犇的成名之戰(zhàn),又覺得這場勝利有運氣成分,并針對戰(zhàn)局給出更加穩(wěn)妥的方案。
突擊隊應該扼守谷口,以絕對優(yōu)勢的地理位置阻擊從山谷出來的疲憊之師。那樣的話,三方聯(lián)軍無法展開兵力,只能使用添油戰(zhàn)術(shù)一點點去磨;根據(jù)后來情況的發(fā)展,突擊隊應能支持到援軍抵達,還是可以獲得勝利。另外需要提到的是,三方聯(lián)軍不知這邊深淺,被阻擊的時候傷亡如果太大,有可能選擇退兵。相反按照實際打法,突擊隊有可能失敗、甚至被殲滅,那樣的話,整個前線的戰(zhàn)局將改寫。
毫無疑問,阻擊更加保險,只不過,這是后來者在已知局面如何演變的情況下做推導。對當事者而言,鬼見愁戰(zhàn)役展開時,突擊隊雖然“預定”有援兵,但對其規(guī)模、抵達時間、兵力構(gòu)成等等方面完沒譜,只能按照現(xiàn)有情況策劃。
最后也是最關(guān)鍵的一條,當時,牛犇與大部分突擊隊員心里想的是完不同的事。
“好望角條件艱苦,制造能力極為有限,重要部件依靠外界運輸。”
“云潮前期星路斷絕,哪方都得不到補充。”
戰(zhàn)斗間歇,鬼見愁谷口,三四十臺基完好的機甲排列整齊,谷內(nèi)還有人朝外搬運。挨著機甲的那塊空地上,一群絕望的聯(lián)軍俘虜東倒西歪,慘敗加上疲累到極點,這些人顯得異常安分,有些實在熬不住,竟然不顧天氣寒冷,呼呼大睡。
我是戰(zhàn)俘我怕誰。大家心里抱著“反正已經(jīng)投降”的態(tài)度,聽天由命。
“即使有機甲,還要有人駕駛。步兵可以拉人湊數(shù),機甲不行。”
對著那群毫無斗志的戰(zhàn)俘,牛犇心里默默思量。
“這樣算起來”
初步審訊已經(jīng)有了結(jié)果,三方聯(lián)軍主力三千,先鋒五百,前方清一色主戰(zhàn)突擊機甲,重型機甲與那種改裝的運兵機甲落在后面,大概估算,距離佛堂約十公里,正循著先鋒做的標記艱難前進。
鬼見愁行進艱難,通訊不暢,現(xiàn)在他們應該還沒有接到前方戰(zhàn)斗的消息,即便先鋒有人回去報告,也只是匯報受到阻擊,而不知道結(jié)果。
這點很重要。牛犇現(xiàn)在考慮的是,對比聯(lián)邦擁有的機甲力量,很容易估算出兩大帝國駐兵的大概底蘊。他們還要駐守原來領(lǐng)地,能夠派出裝甲兵力有限,這支部隊即便不是部,也應該是三方精華。
現(xiàn)在,這支精銳身陷鬼窟,正在黑暗中苦苦掙扎,如果谷內(nèi)的人都像這樣
殺光他們,大局可定!
心里默默沉思片刻,牛犇深深吸一口氣。
“殺光他們。”
“殺光?”
沒睡的俘虜惶恐失色,即使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三十八師戰(zhàn)士也因震驚瞪大雙眼。
“這么多人部殺光,會不會不合適?”托馬斯欲言又止。其余人要么轉(zhuǎn)移視線,要么低頭不語,很明顯,心里都有不同看法。
如何處置這批俘虜,大家心里都在想,但都沒有太好辦法。俘虜有幾十個,突擊隊只有百人,帶著他們明擺著不可能,留人看守也不現(xiàn)實,兩難局面。
沉寂中,一個聲音忽然響起。
“不好辦,就只能殺俘?”
人們的視線紛紛轉(zhuǎn)移,看到一雙帶有少許憤怒的眼睛。
劉錚陽,曾經(jīng)是充滿陽光的年輕人,后來險些因為奸細調(diào)查蒙冤,再后來成為牛犇的朋友,無論機甲大賽還是此次奪權(quán),他堪稱是牛犇鐵桿支持者。看到他站出來質(zhì)疑牛犇的“決定”,其余學員大感意外,很是擔心。
“咳咳,大家別介意”韓林兒拉住劉錚陽的手,拽了幾下沒拽動。
“錚陽發(fā)燒了,盡胡話”狐貍精在另一側(cè)使勁兒。
“事情不好辦的時候,是不是就只能殺人?”能站在這里的人,哪個沒有幾分倔狠,劉錚陽既然站出來,心里已經(jīng)做好準備。“那樣的話,我們和他們有什么區(qū)別?”
“你還!”韓林兒急死了,抬腿朝他屁股上踹一腳。
察覺到周圍的躁動,牛犇從沉思中醒轉(zhuǎn),回頭平靜的目光看著劉錚陽,沒有馬上回應。
四目交匯,劉錚陽很快體會到了壓力,神情緊張,但卻堅持著不肯退讓。
現(xiàn)場氣氛緊張起來,難以呼吸。
屠夫在一旁陰笑。
“傻孩子,聽不懂人話。”得福搖了搖頭,懶得多講。
“牛師長沒有理由,可以隨便殺俘?”林少武想勸,話出口卻和劉錚陽一樣變成質(zhì)疑。
“當然不能。殺人必須有足夠道理,不然就會和屠夫一樣為殺而殺,慢慢變成人人憎惡的可憐蟲。”
牛犇轉(zhuǎn)回身看了眼那些神色凄惶的戰(zhàn)俘,平靜道:“他們還有用,不能就這樣白白死掉。”
周圍人沒注意到最后那句話包含的濃濃寒意,大多松了口氣,狐貍精、劉錚陽表現(xiàn)得尤為突出,神情似乎在為“心中大廈將傾又被挽回”感到慶幸,韓林兒當即狂拍馬屁,些“老大心中自有打算,你們瞎操心”等等沒營養(yǎng)的話。
屠夫神情幽怨躲在角落里,情緒異常復雜。
“別難過,我覺得你這人不賴。”得福在其身邊安慰,臉上帶著燦爛微笑。
屠夫向后縮了縮身子,暗想老子虎落平陽,隨你們怎么著好了。
牛犇自己都沒注意到,現(xiàn)在的他,一言一行具有很強的感染力,不知不覺中影響到很多人,甚至包括對手。
“要區(qū)別,戰(zhàn)場之上你死我活,軍人上戰(zhàn)場就是為了殺人求勝,沒有不同。”回答過林少武的問題,牛犇沒有忽略掉劉錚陽,繼續(xù)道:“但在具體事務和時間段,比如現(xiàn)在、這件事,我們和他們之間不太一樣。關(guān)于這個,等一下會看到。”
視線轉(zhuǎn)向其余軍人,牛犇接下去道:“托馬斯剛才的話不對。殺人有殺人的道理,不殺有不殺的理由;殺與不殺,不是因為人多人少,而是要講道理、看情況。上次我們殺死兩名俘虜,下次遇到非殺不可的情況,不管是二十、兩百,還是兩千,照樣得殺。”
冷漠的聲調(diào)使得氣氛再度緊張起來,不等大家再生聯(lián)想,牛犇徑直走到俘虜當中,按照事先分好的聯(lián)軍行列,隨意叫出一個。
得福知道好戲登場,一路跑過去大呼叫。
“起來,叫你呢,趕緊起來!”
那名俘虜膽戰(zhàn)心驚。
牛犇看著他問道:“姬鵬人?”
“呃是。”人種方面,有些特征無法改變,而且有太多辦法驗證,那名俘虜不敢否認。
“進軍期間,你們會如何處理聯(lián)邦俘虜?怎樣對待土著村民?”牛犇繼續(xù)問道。
問題來得突然,被點到的俘虜一臉懵%逼。
“快點!”得福在一旁狐假虎威。
“喔喔。”以俘虜?shù)纳矸菡務撊绾螌Υ敚斝睦锛瓤謶钟止之悾曇舨皇翘B貫:“戰(zhàn)俘按照國際公約處置,平民與戰(zhàn)爭無關(guān),所以”
“假的。”不等他完,牛犇搖了搖頭。
“王八蛋!”得福哪會客氣,一腳踢中俘虜?shù)哪_踝。清脆的骨折聲中,俘虜一頭栽倒在地上,嘶聲慘嚎。
“啊”
慘叫聲將昏睡的人驚醒,數(shù)十名俘虜交頭接耳一番后,自覺地分散又聚集成三個人叢。
面對危機,人的能是逃避,哪怕心里知道會死,也會試圖將死亡時間延遲到別人之后,甚至在最后一秒仍期待著奇跡發(fā)生。眼下戰(zhàn)俘的反應充分證明這點,姬鵬,霍夫曼,星盜,三方人馬涇渭分明,神情各異。
所有人都知道,華龍與姬鵬乃世仇,既然那個年輕的師長特意問俘虜是否來自姬鵬,沒準兒就是有所針對。
多么渺茫而且細微的希望,這么快就被人發(fā)現(xiàn)、抓住,并且?guī)恿似渌恕?br />
“聰明!”
俘虜?shù)呐e動讓得福眼前一亮,朝最先離隊的那幾個人挑起拇指。
“回頭有賞。”
沒有人敢回話,甚至沒有人敢與這個長著天使面孔、蛇蝎心腸的孩子面對面。被俘、受審這么點時間,所有人都認識了這個變態(tài)娃娃,與之相比,屠夫都可以稱之為善良。
受傷的俘虜在腳邊悲嘶,牛犇看都不肯多看一眼,隨手指點一名高個壯漢,問出同樣的問題。
“別裝傻,你們一定接到過這方面的指令。”
與之前那個不同,這名俘虜神情嘲弄:“我不告訴你。”
“哦。”牛犇點點頭,轉(zhuǎn)身走向下一個。
身后,得福毫不猶豫再起一腳,大披掛,高踹在俘虜襠部。
壯漢的表情凝固在臉上,身體仿佛被折斷了一樣,猛地彎下腰。“莫裝%逼,遭雷劈,傻啊你!”得福緊跟著一記上鉤,將他的喉結(jié)、連同下巴一起打到稀爛。
一條性命就此終結(jié),那邊第三人依舊不肯屈服,反而憤恨朝牛犇叫罵。
“呸,你這個”
“砰!”
一聲槍響,俘虜?shù)沟兀旭R斯大步走過來,一邊向得福陪笑臉。
“他罵人。”
“算了。”得福大度擺手。
轉(zhuǎn)眼間兩死一重傷,俘虜們徹底清醒過來,咒罵著蠢蠢欲動。這邊十幾名軍人隨即圍上去,以森冷的槍口制止騷亂。
牛犇神色如常,走到第四名姬鵬俘虜面前,不再提問,只是靜靜看著他的面孔。
那是一張頗為英俊的臉,軍裝雖臟但很整齊,站與坐的姿態(tài)很注意形象;和別的人不一樣,從頭到尾沒有咒罵。類似些細節(jié)能夠看出,這位年輕人接受過良好的教育,頗有涵養(yǎng)。
凜風呼嘯,年輕人竭力控制著情緒,試圖讓自己看上去不要太狼狽,但其雙手微微顫抖,臉上是汗。
“我們是軍人,是戰(zhàn)俘。”
“我知道。”牛犇看著他平靜道:“等這一切結(jié)束,你可以舉報我。”
“你”年輕人頗為機智,他從嘲弄中找到別的意思,眼里浮現(xiàn)出一些希望。“我們可以活下來?”
“不算了。”牛犇轉(zhuǎn)身,得福獰笑著上前。
“我!”山田陡然大叫起來。
“山田,你敢”旁邊有人怒喝。
“砰!”托馬斯及時扣動扳機。
槍聲響起,阻止的人轟然倒地,鮮血與腦漿染紅了山田的臉。
“啊!啊啊啊啊!”苦苦壓制的恐懼如潮水般反撲,山田尖叫著跪坐在地上,精神趨于崩潰。
“裝瘋賣傻。”又一次被托馬斯搶先,得福憤憤不平,擼起袖子準備動刑。
牛犇伸手攔住他,蹲下來,用手捏住山田的下巴,強迫其抬頭看著周圍:“其實這個問題沒什么意義,一來不算軍事機密,而且我知道答案。退一步講,即使不知道,問問他們就可以。”
示意山田看星盜與霍夫曼的那兩撮人,牛犇道:“你覺得,他們會和你們一樣?”
視線落處,只有躲避與畏懼,無人反駁。
無人反駁代表態(tài)度,山田被捏住下巴無法尖叫,臉上的汗水更多。
牛犇淡淡道:“問你是想給條活路,你可以勇敢地選擇不要。但是,請不要哭。”
正面與那雙清澈而又漠然的眼神對視,山田莫名打了個寒噤,神智變得清醒起來。
“活,活路?”
“先回答問題。”牛犇看著他的眼睛道。
這一次,周圍沒有俘虜再試圖打斷。
“我。”山田用力咬牙,“為了計劃順利實施,防止意外,進軍期間遇到軍營、村寨,一律摧毀,人員格殺勿論。”
周圍一片安靜,三十八師的戰(zhàn)士們臉上多流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并無多少意外;學員們則都顯得憤怒,劉錚陽又想開口質(zhì)問,但被大托馬斯用強壯的臂膀拽住。
“乖孩子,省點力氣。”
目光從狐貍精身上掠過,大托馬斯嘆息道:“被抓之后能夠干干脆脆死掉,算不錯的了。你應該想想,如果被抓的是是我們的話,現(xiàn)在會怎么樣。”
周圍人注意到這個舉動,先是一起去看狐貍精,又紛紛轉(zhuǎn)頭向別處。
女人,戰(zhàn)爭中永遠繞不開的話題,用腳去想也知道,狐貍精落入敵手會面臨什么樣的處境。
狐貍精同樣聽得出話里意思,很不高興地甩開拉住劉錚陽的手,擰腰轉(zhuǎn)身,自個兒走了。
“我你吧,不干正經(jīng)事,就知道瞎操心。”韓林兒埋怨著,屁顛屁顛跟在狐貍精身后,輕聲細語著安慰。“芳芳,哎哎,我芳芳”
以狐貍精的條件,身邊從來不缺少追求者,韓林兒是其中最熱切的那個,同時也是被拒絕次數(shù)最多的那個。
“愛你個頭!”正愁沒地方發(fā)泄,狐貍精勃然大怒。“去愛你的天山青蓮。”
“天山青蓮”有出處,所有華龍人都知道指的是誰,聯(lián)邦最當紅的少女歌手,與秦夢瑤并列三大女偶像之一。
“你看看,誤會了不是。”韓林兒神情哀怨,連忙解釋:“喜歡青蓮的人沒有十億也有八億,不多我一個。再我也沒干嗎,不就是”
“不就是對著照片流口水,是吧?”
“這個你怎么知道?”
最親近的戰(zhàn)友離開身邊,劉錚陽體會到孤獨,臉不知不覺變紅。
外人不理解他的舉動,即便心里對牛犇的“決定”有意見,也不會這樣當眾質(zhì)疑。當初那段灰暗的日子里,劉錚陽家被國安局調(diào)查,險些背負叛國罪名,心里一度也產(chǎn)生過“做人就應該卑鄙冷漠,老實人沒好報”的念頭。然而后來,對他的調(diào)查最終在一些人的幫助下了結(jié),還因此結(jié)識一幫信得過的伙伴,峰回路轉(zhuǎn)之后,他的性格中堅韌不拔的那一面受到錘煉,同時堅定了某些信念。
因為聽上去有些幼稚,他心翼翼地守護著自己的信念,不敢對人出來。
人應該做個好人。
今天的事情,其他人頂多是一次道德掙扎,唯獨在劉錚陽這里是對人生信念的改寫,過不了那個坎兒。
僅僅因為麻煩就殺俘是野蠻行徑,好人不應該這樣做。
就是這么簡單。
現(xiàn)在,劉錚陽心里好受不少,但仍有疑惑難解,忍不住要刨根問底。
“死掉算是好結(jié)果。既然這樣,這些戰(zhàn)俘為什么還要投降?”
大托馬斯大皺眉頭,心里想學生娃真是麻煩,以我堂堂一介莽夫,哪有這么多功夫陪你繞圈。
“戰(zhàn)俘與投降是兩碼事。”牛犇和俘虜之間的談話趨于順暢,托馬斯沒了用武之地,走過來嘿嘿冷笑道:“真投降就應該有問必答,對不對?”一邊對大托馬斯擺手:“去忙吧,這孩子交給我。”
“呃?”劉錚陽緊皺雙眉,總覺得哪個地方不對。
“得。你慢慢想。”
大托馬斯嘆了口氣,松開手,招呼幾名士兵一道離開。
“該修的修,該換的換,快點準備。熒光彈弄好沒。沒有?那還有空看戲。”
牛犇上位,最先與之結(jié)識的托馬斯兄弟成了紅人,雖無軍銜、也無職位,但已事實上肩負起領(lǐng)導者的責任。平時遇到事情,兄弟兩個盡心盡責,大有馬為伯樂而跑、士為知己者死的架勢。對于這種變化,別的軍人都很配合,一方面兄弟倆的資歷夠硬,拳頭夠大,同時大家也都希望自己的老戰(zhàn)友能在新師長身邊占據(jù)一席之地,別被那些學生壓低了頭。
學生與軍人,終究存在幾分較量的心思。對軍人來,這種較量更多體現(xiàn)在戰(zhàn)功、任務完成、以及脾氣和性格上,而非尋常所見的爭寵。
吆喝聲中,就忙碌的軍營發(fā)火熱,士兵們一邊整理裝備,不時回頭關(guān)注牛犇與俘虜交談的狀況,相互打聽、猜測著。
“看意思,還有硬仗要打。”
“廢話,用得著。”
“聽還有三千,這回整大了。”
“嗯,整大了。”
王牌就是王牌,只要上面敢打而且不是廢物,動員什么的基不需要。另一邊,托馬斯伸出長臂,將掙扎在內(nèi)心世界的年輕人半搭半抱著走到一旁,摁到一塊石頭上坐下。
“心理疏導,馬哥最在行了等會兒通了道理,得跟你打聽點事兒。”
“你想問什么?”對這個力能拔山、舌如毒婦的大塊頭兒,劉錚陽有些警惕。
“不是什么大事兒。”托馬斯親熱地樓著他道:“來來來,咱們先談戰(zhàn)俘。關(guān)于投降的真與假,戰(zhàn)俘該不該殺,何時該殺,這些很有講究。”
接下來一番嘀嘀咕咕,面紅耳赤,爭論反駁,喝彩罵娘。
帶著疲憊和汗水,魁梧壯漢與青俊少年坐于山前論道,周圍迷霧飄散聚合,光線迷離,宛如世外仙人講解人世浮華,難言的玄妙,道不盡的滄桑。
很多人對這一幕覺得不爽。
“瞧不出來,這家伙有幾分神棍潛質(zhì)。”
不是太喜歡劉錚陽,更不喜歡托馬斯搶自己風頭,得福有些悶悶不樂,撇嘴表達心中不屑。
沒想到,這番話引來屠夫共鳴,擰眉瞪眼目光陰毒,憤憤附和道:“就是就是,大塊頭兒不是好東西。”
“嗯?”得福歪過頭來看著他,問道:“怎么著,你被馬騙了貞操?”
“噗!”屠夫一口老血。
得福正愁沒事做,瞅著他轉(zhuǎn)轉(zhuǎn)眼珠,問道:“沒注意呢,你們倆啥時候有的奸情?”
屠夫想罵不敢,欲不能,悲傷苦悶,我見猶憐。
“您就饒了我吧,二爺!”
“到底咋回事?”
“是是這樣。”
幾度遲疑,屠夫最終道出實情:“前兩天,馬和牛大吵了一架。”
“嗯,當時我在場。”得福點頭。“怎么了?”
“我現(xiàn)在覺得那是假的。”屠夫留意著得福的神色,試探道:“故意做給我看的。”
“哦?”得福差點失笑,問道:“為什么吵架給你看?”
“為了”屠夫扭扭捏捏道:“要不然,我怎么能相信牛大有意叛國,不不,牛大根不會叛國,他們是想讓我相信,牛大有意拉大旗,做星盜。”
一番話令得福詫異萬分,難以置信的目光望著屠夫。
“我中了?”屠夫的心沉入谷底,矮的身體微微顫抖。
得福忽然笑了,笑容溫和,目光憐惜,還伸手拍了拍屠夫的肩膀。
“你是擔心自己暴露身份,沒有價值,牛大過河拆橋?”
“哎”屠夫
“你想多了。”得福收斂笑容,嚴肅道:“將來某個時候,牛大肯定會去闖一闖藍色海。”
“呃?”屠夫的眼睛重新發(fā)亮,連忙追問:“為什么?”
“你擔心那些都是真的,牛犇手里有聯(lián)邦必得的東西,得防著點。更重要的原因是我要去藍色海,但是我不能一個人去,會拉牛大陪著。”
“你要去?”仿佛生吞一只蛤蟆,屠夫大張著嘴巴楞了半響,哭喪般哀求道:“就不句實話?我已經(jīng)上了賊船,下不來的。”
“嘿你這人,真是。”
難得誠實一回,結(jié)果被人當成騙子,得福氣哼哼懶得再和他鬼扯,憤而抬腿,把屠夫踹個跟頭。
“王八蛋,白白浪費我的時間。”
言罷得福自個兒找地方去玩,留下屠夫躺在地上發(fā)呆,心內(nèi)幾重疑惑盤繞,怎么都想不通透。
牛犇有聯(lián)邦必得之物,有嗎?是什么?
牛二要去藍色海,騙人的吧?
娃娃的口氣怪得很,動輒馬,狐貍,王八蛋,等等。
他很老嗎?
來奇怪,屠夫因牛犇與得福被俘,被俘之后受到的**折磨同樣來自他們兩個,牛犇甚至把他變成殘廢,縱然治愈、也已不能恢復盛,經(jīng)歷這么多傷害,心里當然積累著很多憤怒與仇恨,然而在這個陌生的團隊里,屠夫最痛恨的并不是他們,甚至甚至愿意與之待在一起。
有些時候,屠夫自己都覺得奇怪,罵自己犯賤的同時也會琢磨到底怎么回事。可惜他沒受過什么教育,分析不出太多道理,只能從直覺上入手。
想來想去,他真的找到一些依據(jù)或者叫判斷。經(jīng)過剛才的那番話,屠夫愈發(fā)覺得自己想的沒錯,牛犇也好,牛二也罷,對自己是對著一個惡人、敵人,而不是像別的人那樣,拿看怪物的眼神看待自己。回頭想想,此前誘敵時牛二所講的那些話,分明就是對過往的生動描述別的時候,他反倒不會那樣。
牛犇也是如此,雖然他冷酷到讓人生畏,強大到令人膽寒,但卻從來不像別人那樣,對待麻風病人一樣刻意躲避屠夫,連走路經(jīng)過都寧可繞幾步。
這已經(jīng)很好了。屠夫心里回憶著,以前只遇到一個這樣的人,那人曾對自己,如果一直這樣下去,自己會由沉迷施虐演變?yōu)槠诖芘埃瑥氐着で兂煞侨松铩?br />
這些話聽來好復雜,屠夫想慢慢琢磨,細細研究,將來與之對證。
可惜那人已經(jīng)死了,很慘。
現(xiàn)如今,屠夫懊惱的發(fā)現(xiàn)自己正朝那人的樣子轉(zhuǎn)變,因為他有時會在心里想,如果一直這樣下去,似乎也不錯。
整天挨打被罵遭白眼還覺得不錯,不就是受虐狂?
心性問題可以慢慢思考,現(xiàn)實問題在于屠夫需要活下去,不僅為了自己,還要替那個人報仇。剛被俘的時候沒希望也就罷了,現(xiàn)今既然有了指望,無論如何都要抓住。然而他不確定自己能不能活,確切地講,是牛犇是否愿意讓自己活。
更大的前提,牛犇能否打贏這場戰(zhàn)爭,至少先打贏這場仗。
揣著一肚子糊涂心思,屠夫慢慢從地上爬起來,去找牛犇。
“再次誘敵?”
聽到屠夫的建議,牛犇怪異的眼神看著他,好一會兒沒有開口話。屠夫被看得很不自在,感覺就像大姑娘主動脫衣投懷送抱,對方卻只是上下打量而不動手,挑肥揀瘦一樣。
“聯(lián)軍那時候很亂,后面不知道前面發(fā)生什么,我的身份可能還沒有暴露。”
幾句過后,屠夫聲音漸漸順暢,思路也變得清晰起來:“先你的想法,是想阻擊還是沖進去打。如果要進攻,你們?nèi)藬?shù)實在太少,非得用點巧記不可。”
“嗯。”牛犇此刻緩過神來,認真點頭道:“是得用巧,不過你要再次誘敵,風險會成倍增加,結(jié)果也肯定不如這次好。”
“你怕我死掉?”屠夫眼前一亮。
“我不想進城遇到麻煩。”牛犇平淡的聲音回答。
屠夫眼里亮色更濃,問道:“不用我,你有把握打贏?”
牛犇微微皺眉,道:“打仗這種事情,想好了,去做就是,哪有什么把握。”
“有什么打算?”屠夫趕緊追問。
“誘敵。”有了投名狀,待遇果然與以往不同,牛犇坦然道出所想:“再騙他們一次。”
屠夫聽罷神情幽怨,暗想這家伙絕對是故意的,拿我的主意來套我。
“原沒想著讓你去。”牛犇招手叫來幾名俘虜;“他們,加上一些安排,應該可以試試。”
“他們?”屠夫恍然大悟,試探道:“他們愿意配合?這回怎么騙的?”
“怎么話的,想死?”得福不知從哪里轉(zhuǎn)回來,劈頭大罵。
“沒事。”牛犇平靜地看著屠夫,道:“一條活路一條死路,活路是按我的做,死路座艙內(nèi)按個炸彈,一旦激活,整臺機甲的能量會引爆。”
“這樣?”屠夫這才醒悟過來,“有把握?”
牛犇搖了搖頭。
“錯了錯了,不談把握。”屠夫認真思索片刻,問道:“里面干擾很大,遙控炸彈,不能離太遠,對不對?”
“對,得有個人跟著。”
“此次不同于上回,有生人,很容易露底。”
“是的。”牛犇默默點頭,有些無奈:“總得冒點風險,希望不會挨個核對身份。”
“這樣的話”屠夫用力咬了咬牙,道:“我去。有我在,一來誘敵把握更大,還能防范這幾個家伙反水。”
幾名俘虜面面相覷,不知該什么好。
牛犇審視著屠夫的表情,沒有馬上回應。
“不相信我?”屠夫莫名焦慮起來,自己心里都覺得奇怪。“像上次那樣,牛二和我一塊兒。”
“不行。”牛犇斷然拒絕,道:“這一次,牛二不能和你一起冒險。”
“明白了,我的命賤”屠夫
“沒人叫你去。”得福立馬搶白。
這個時候,牛犇應該站出來,些安慰寬懷的話,以安其心,以勵其志。然而他沒有這樣做,只是靜靜想了片刻,隨即給出決斷。
“去準備吧。”
“呃準備什么?”屠夫也認為牛犇會多幾句好聽的話,見此有些意外。
“和他們幾個談談,再好好想想。安裝炸彈需要十分鐘,到時候還想去的話,就可以出發(fā)。”
言罷根不管屠夫何思何想,牛犇轉(zhuǎn)身去了指揮所。
“曲道那邊怎么樣?”
“他們攻不進來。”一名士兵大聲回答。
這是大事。剛剛在審訊中獲知,三方聯(lián)軍的先鋒部隊總數(shù)五百人,大部分被殲滅,還有一部分攔腰切斷,堵在曲道內(nèi)無法出來。突擊隊要處理俘虜,加之后續(xù)計劃暫未確定,牛犇請安德烈?guī)ьI(lǐng)一部分人堵在口子處,等這邊有了結(jié)果再。
這與后人制訂的作戰(zhàn)計劃不謀而合,現(xiàn)在,牛犇打算做些改變。
戰(zhàn)至中程,機甲引擎再度轟鳴,煙云席卷山谷。
(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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