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封鎖回路也就是，將自己靈魂的一部分破壞了嗎？”林易衍不假思索的反問回去，Cardinal帶著嫌惡的表情點了點頭。rg
“但是，這樣大動干戈的事……不是比之前提到的，復制FlutLight還來得更危險的行為嗎？”
“毫無疑問，她不會一下子就對自己的靈魂下刀子。在這種時候無比慎重才是Adnistratr那個女人的作風。——汝有注意到，這個世界上的人類身上，有著許許多多不在絲提西亞之窗，也就是狀態(tài)窗口中表示出來的參數(shù)嗎？”
“啊，雖然比較模糊，但是像體力啊敏捷性啊，不能從外面看出來這些方面特質(zhì)的人也還是見過很多的吧……”回答至此，在林易衍腦海中浮現(xiàn)出了，林易衍還是近侍練士時的一年內(nèi)侍奉的索爾狄麗娜前輩。她的身體十分纖細，看起來十分的柔弱，但也就是這樣的前輩，卻多次在與自己劍斗時將自己打飛。
外表看上去比前輩還要柔弱，卻讓人感受到無盡威嚴的少女，在聽到林易衍的話后，輕輕撥了撥自己的帽子。
“嗯。在這些看不到的參數(shù)中，有一個名為違反指數(shù)的參數(shù)。這個參數(shù)是對一個人的發(fā)言與行動進行分析，將其遵守法律與規(guī)章的程度數(shù)值化所得。恐怕這是外側世界的人們?yōu)榱朔奖惚O(jiān)控這個世界而設置的吧。Adnistratr很早就知道利用違反指數(shù)這一參數(shù)，來篩選出對自己制定的禁忌目錄抱有懷疑的人。對她來，這樣的人簡直就像混入無菌房間的細菌一樣，必須要盡早鏟除。然而，她也沒有辦法違背幼年時期寫入靈魂中的殺人禁令。于是，Adnistratr為了在不殺掉他們的情況下將他們變成無害的存在，對他們進行了恐怖的處置。”
“這就是你剛才的……比死更為殘酷的刑罰，是嗎？”
“正是。她把那些違反指數(shù)偏高的人類，放到了自己用來學習對剛剛知悉的FlutLight進行操作的技術的實驗臺上。在Light-Cube的哪個位置上儲存著怎樣的情報，怎樣操作才能讓其失去記憶、失去感情、失去思考能力——她所進行的，正是這些即使是外部世界的觀察者都會猶豫遲疑的冷酷的人體實驗。”
到最后，Cardinal的聲音低了下去，聽完她這一番話，林易衍一時間沉默了下去。
Cardinal也神情憂郁的以低沉的嗓音繼續(xù)道，“……作為初期實驗品的人類，部失去了自己的人格，變成了只懂得呼吸的行尸走肉。Adnistratr將他們**與天命凍結起來，封存在大教堂的深處。這樣的無道之舉重復了數(shù)次之后，她對FlutLight的操作水平終于登上了新的臺階。——為了將老身封印起來而決定封鎖自己的感情的她，在對被帶到塔內(nèi)的人類重復進行了足夠充分的實驗之后，終于在自己身上進行了同樣的操作。這些都是在她年逾百歲之時。”
“……她成功了嗎？”
“成功了，應該可以這么吧。雖然沒有達到舍棄所有感情的程度，不過恐怖與驚訝，憤怒這些會動搖其自身的感情存在都被成功封印了。那之后，Adnistratr不論遇到什么事態(tài)，內(nèi)心都不會有絲毫動搖。就像神一樣……不，應該如同機器一樣。她的意識，只是為了維持這個世界，讓其安定，讓其停滯而存在。老身一直被封印在她意識的深處，完沒有辦法回到表層，直到她一百五十歲時，F(xiàn)lutLight的容量到達盡頭，打算奪取那個可憐的女孩子的靈魂的那個瞬間為止。”
“但是……根據(jù)之前聽到的話來看，取代了家具匠人的女兒的，不應該是Adnistratr的靈魂的嚴格的復制品嗎？也就是，不存在感情這一點應該也是同樣……那樣的話，為什么現(xiàn)在你能像這樣浮現(xiàn)在表層呢？”聽到林易衍的疑問，Cardinal沉默了下來，視線恍若飄向了遙遠的彼方。大概，她是在穿兩百年的時光，追溯著過去的回憶吧。
一會兒后，Cardinal巧的嘴唇總算再次張開，發(fā)出了聲音。
“那個瞬間老身所感受到的奇怪的戰(zhàn)栗，沒辦法用老身所知的任何詞匯表述……在將家具匠人的女兒帶到塔的最上層之后，Adnistratr馬上使用了經(jīng)由無數(shù)次實驗中完善的合成之秘術，將自己的靈魂復制并覆蓋到對方的FlutLight上。這一步也毫無問題的成功了，在那個女孩子中寄宿的，確實變成了消去了無用的記憶的，或者被壓縮之后的Adnistratr，不，應該是奎涅拉的人格。按照之前的預定，在確認了術式成功之后，就應該馬上將原來那個壽命將終的奎涅拉自己的靈魂抹消掉才對……然而……”
之前像是年輕少女一樣泛著紅潤的Cardinal的臉色，不知何時已經(jīng)慘白如紙。雖然她堅稱自己并沒有感情，然而注意到她的表情的林易衍，無論如何也覺得她正感受著深深的恐懼。
“……然而，在復制完成……雙方在極度接近的距離睜開雙眼的瞬間，我們都感受到了某種無法形容的沖擊感。也就是……我們都畏懼著『還有一個和自己完一樣的人』這種來不可能發(fā)生的事態(tài)……這么的話或許比較接近吧。老身，不，我們兩人在見到對方的瞬間，就感受到了壓倒性的敵意。換而言之就是，絕對不能容許面前的靈魂繼續(xù)存在下去……這已經(jīng)是超了感情的能，不，或許是銘刻在所有擁有智能的生物體中的第一原則吧。如果這樣的狀態(tài)繼續(xù)下去的話，可能兩個靈魂都會灰飛煙滅吧。不過……遺憾的是，這樣的事情并沒有發(fā)生。在家具匠人女兒體內(nèi)的FlutLight要早那么一點點超了崩壞的界限，在那個瞬間，作為副人格的老身確立了支配權。而后，我們也同時認識到了寄宿在原來奎涅拉的身體中的Adnistratr，和寄宿在家具匠人女兒的**中的Cardinal副程序的不同，靈魂的崩壞也停止了下來，恢復了平靜。”
靈魂的崩壞。從Cardinal口中出的話，讓林易衍不可抗拒的想起了兩天前的傍晚看到的那個陰慘而不可思議的場面。
林易衍與修劍學院的首席上級修劍士萊依奧斯·安提諾斯戰(zhàn)斗時，使用賽璐璐特流秘奧義輪渦砍下了他的雙臂。雖然這在現(xiàn)實世界可能算是足以致命的重傷，擔在UnderWrld內(nèi)只要對安提諾斯進行適當?shù)奶幹镁筒粫䴕屆?br />
林易衍為了保留他的天命——在這個世界中類似于HitPint的數(shù)值，打算用纏住其雙臂傷口的方式進行止血。但還沒等林易衍做出這些，萊依奧斯便發(fā)出異常的怪叫倒在地上，命喪九泉。
那時他的傷口依舊在流血。也就是天命數(shù)值并未減少至零，換句話，萊依奧斯是出于天命俱損之外的原因死掉的。死亡之前的萊依奧斯，面臨的是這樣一個狀況——自己的天命與禁忌目錄究竟該遵循哪一個，打破哪一個。無法做出選擇的他，陷入了無限的循環(huán)狀態(tài)，最終導致其靈魂發(fā)生了自我損壞。
面對自己的復制品的奎涅拉，其腦中出現(xiàn)的狀況應該也和這個基相同吧。有另一個和自己擁有同樣的記憶，同樣的思考模式的生命存在，這種事情只要稍作設想就讓人禁不住戰(zhàn)栗。
“——如何，到這里為止還能聽得懂嗎？”坐在圓桌另一側的Cardinal，看著低頭，腦袋如同過熱一樣搖動的林易衍，用儼然老教師的口氣向林易衍投來這樣的話語。林易衍抬起臉來，眨眨眼睛，嘟噥著點了點頭。
“啊……怎么呢，差不多吧……”
“看來我們總算可以進入正題了啊。如果只聽到這里就理解不了的話老身會很困擾的。”
“正題……對了，這樣啊。我還不知道你到底想讓我做什么呢。”
“嗯。正是為了告訴汝接下來的事情，老身才在從那天之后的兩百年間，一直棲身在這個陰暗潮濕的地方……那么，從老身和Adnistratr分裂開來的時候開始繼續(xù)下去吧。”
Cardinal用兩手上下搓著已經(jīng)空了的茶杯，接著開口了。
“——那一天，老身終于獲得了只屬于自己的**，正確來講，是這個可憐的見習修女的身體……她的人格，在Light-Cube被覆蓋數(shù)據(jù)的那個瞬間就被完消滅了。因為這樣無情的術式和預想之外的事故而誕生的老身，在盯著近在眼前的Adnistratr看了大約零點三秒之后，馬上就采取了行動，即是用最高等級的神圣術，試著將她消滅。在那個時間點，老身是Adnistratr的嚴格復制品，也就是，擁有和她完相同的系統(tǒng)訪問權限。如果從老身這邊先發(fā)起攻擊的話，就算之后變成了同等級的術式相互攻擊，最終也應該是老身在周圍的空間資源枯竭前把她的天命削減至零才對。第一擊漂亮地命中，之后的展開也正合老身的預測。以中央大教堂最上層作為舞臺，轟雷與旋風、烈火與冰刃相互交錯的死斗不斷上演，我們兩人的天命也確實在一點點趨近于零。這是等級完相同的兩人的互相對抗……也就是，搶占了第一擊的老身應該能獲得最終的勝利才對。”
林易衍想象著那場神與神之間的斗爭，有些目瞪口呆。林易衍所知曉的攻擊用神圣術什么的，也僅限于和艾爾德利耶交戰(zhàn)時，對方使出的能夠將元素變形的初等法術。攻擊力遠不及劍擊，光是作為牽制手段就要下盡功夫，而要將他人的天命數(shù)奪去那種程度的……
“——啊，稍微等等。之前，你過，Adnistratr不能殺人對吧。那樣的話，作為其復制品的你，應該也和Adnistratr一樣才對。那么你們?yōu)槭裁茨軌蛳嗷P殺呢？”
到興頭上卻被林易衍打斷的Cardinal，不滿的撅起了嘴唇，不過旋即輕輕地點了點頭。
“唔……這是個好問題。確實如汝所，Adnistratr雖然不被禁忌目錄束縛，但仍然無法打破奎涅拉幼年時期被父母灌輸?shù)慕箽⑷说脑瓌t。關于我們這些人工FlutLight無法違背一切上位命令的現(xiàn)象的根原因，老身思考了這么多年都得不出滿意的結果……不過，這一現(xiàn)象，并不像汝想象的那樣是絕對的。”
“……就是……？”
“比如呢……”Cardinal將拿著茶杯的右手移到了桌子的上空，然而卻不是在杯碟上，而是在碟子右側什么都沒有的地方緩緩將其放下——在杯底差一點就要觸碰到桌面的瞬間，她的手腕卻驟然停住了。
“老身沒有辦法把杯子再往下放了。”
“哈？”看著滿臉驚訝的林易衍，Cardinal面色平靜的繼續(xù)了下去。
“要問為什么的話，時候，媽媽——當然是指奎涅拉的媽媽——曾經(jīng)教育過的，『必須要把茶杯放在杯碟上』這一毫無意義的規(guī)則現(xiàn)在卻也還發(fā)生著作用。雖然最重大的禁忌只有殺人，但除那之外，像這樣瑣碎的禁止事項還有十七條。老身無論如何都沒辦法再把手往下放，如果強行用力這么做的話，右眼便會產(chǎn)生劇烈的痛感。”
“……右眼……痛感……”
“就算是這樣，也已經(jīng)比一般的民眾要強多了。如果是他們的話，連把杯子放到桌上這樣的想法都不會產(chǎn)生。也就是，他們甚至不會察覺到自己被各種各樣的禁忌強行束縛著。從這一意義上講，或許他們反而比較幸福吧……”
大概是完認清了自己是被制造出來的這一事實吧，Cardinal以完不像同齡少女的神情自嘲的苦笑著，手則一直平舉在前方。
“那么……易衍啊，在汝看來，這是茶杯嗎？”
“啊？”聽到突兀的提問，林易衍轉過頭去，仔細的打量著Cardinal右手握著的空杯子。杯子是白色陶瓷制成，簡單的曲線勾勒出的側面上，有一個毫無裝飾的把手。除了杯子邊緣上有一道深綠色的直線之外，其他的圖案一概沒有。
“嘛……這難道不是茶杯嗎？里面都裝過茶了……”
“唔。那么，這樣的話呢？”Cardinal伸出左手的食指，輕輕敲了敲杯子的邊緣。和之前一樣，液體一口氣從杯底涌出，白色的熱氣蒸騰而上。然而，這次的香味和之前不同。下意識的嗅了嗅，彌漫出的芳醇而濃厚的香氣，不管怎么看都不是紅茶，而只可能是玉米奶油濃湯。
看到林易衍探出頭來，Cardinal像是想讓林易衍看到杯子里的內(nèi)容一樣微微傾斜了杯面。充盈在杯中的，果然是淡黃色粘稠的液體，上面甚至還漂浮著有些焦糊的奶油皮。
“……是玉米湯吧！謝謝，我正好有點餓了……”
“笨蛋，老身沒問汝里面是什么。現(xiàn)在，這個容器是什么？”
“誒……？不，這個是……”杯子身和剛才相比并沒有任何變化。不過，硬要的話，這個杯子比起一般的茶杯來，是不是有些過于簡樸，過于碩大，也過于厚重了呢？
“那個……湯杯？”有些惶恐的給出了回答，Cardinal則和藹的笑著點了點頭，“嗯。這個杯子，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湯杯了。因為盛了湯進去嘛。”然后，在林易衍覺得有些無語的時候，杯子像是毫無阻礙一樣“咚”的一聲放到了桌上。
“什……！？”
“看到了吧。加于我們?nèi)斯lutLight身上的禁忌，某種意義上就是這么曖昧的東西。僅僅通過改變自己的主觀認知，就可以輕易將其顛覆。”
“……”因為過度驚訝而無言以對的林易衍的腦海里，再度浮現(xiàn)出了兩天前的那一幕。那時，林易衍闖進臥室的瞬間，萊依奧斯正毫不留情地把劍朝跪坐在地上的優(yōu)吉歐揮下。如果林易衍不用劍接下那一擊的話，優(yōu)吉歐的頭大概就被萊依奧斯斬下了吧。
殺人可以是最大的禁忌。然而就在那個瞬間，對于萊依奧斯來優(yōu)吉歐已經(jīng)不是和他一樣的人類，而是違反了禁忌目錄的大罪人。認識到這點的他，便輕松過了銘刻在其靈魂之上的禁忌。
林易衍陷入了沉思，而Cardinal將身子伴著輕微的聲響靠到椅背上，舉起手中的茶杯，哦不，是湯杯，高雅的喝了一口。幾十分鐘前吃下的肉包以及三明治早已轉換成了自身的天命值，空空如也的胃袋已經(jīng)縮成一團了。
“……我也能喝點那個嗎？”
“你還真是個吃貨啊。把杯子遞過來。”Cardinal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伸出了左手，輕輕敲了敲我遞過去的杯子邊緣。空杯瞬間就充滿了美味的奶油色液體。
林易衍有些猴急的用兩手包住杯子，吹開熱氣含了一口，讓令人懷念的濃郁風味在口中擴散開來，然后閉上眼睛慢慢享受。沒想到UnderWrld也有這樣美味的湯啊，像這樣完美的奶油湯已經(jīng)兩年半沒有喝過了。
三兩口便喝完濃湯的林易衍，發(fā)出了滿足的嘆息。仿佛是一直在等著林易衍一般，直到這個瞬間Cardinal才繼續(xù)往下去。
“聽好了，正如老身之前所演示的那樣，束縛著我們的禁忌，只需要改變一下認知方式就能被顛覆。當時的我們……老身和Adnistratr在開戰(zhàn)后已經(jīng)都不把對方當成人類了。對老身而言，她是讓世界陷入停滯的損壞的系統(tǒng)，在她眼中老身則是必須抹消的病毒……對于將對方的天命轟殺歸零這件事情，雙方都不抱有任何一絲猶豫。最高等級的術式交鋒的最后，終于到了只要再來兩三次攻擊就能將她抹殺的時候——就算是最糟糕的狀況，老身也應該能與她同歸于盡。”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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