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是比之前更濃密的沉默。rg在難以忍受的靜默之中，林易衍一片混亂的大腦，正在試圖弄清究竟發生了什么。不過，在林易衍清醒過來之前，Cardinal微不可聞的聲音就在大圖書室的空氣中響起。
“這樣啊……這就是……”
然后，是一聲悠長的嘆息——
“……這就是，身為人類的意義啊。”
一瞬間，林易衍屏住了呼吸。
對于在兩百年的孤獨中，從未中斷過思考的Cardinal來，如果到了最后還有什么尚無所知，且無論如何都想要知道的事情的話，除了和他人接觸之外再已無他。身為人類的意義，便是去感受和他人的相互接觸，相互交往。以言語相談，以雙手相交，以靈魂相觸。
然而，面前的這位少女，卻與這些不會話的書為伴，孤身度過了兩百年的時光。林易衍終于對Cardinal經過的歲月，有了些許的實感。左右兩臂同時動了起來，緊緊的擁住少女的后背。
“……好溫暖……”出神的嘆息聲，與至今為止我聽到的Cardinal的聲音，有著某種決定性的差異。于此同時，林易衍感到有著微卻帶著溫暖的液珠沿著林易衍的臉頰滑下。
“……終于……得到回報了……我這、兩百年……沒有做錯……”
一滴，又是一滴。淚水從林易衍的臉龐滑落，而后滴落在衣服上隱去。
“知道了這種溫暖……我就滿足了……作為回報，已經足夠了……”
到底經過了多長時間呢，等林易衍意識到身邊空氣突然的流動時，兩手之間已經空空如也了。從椅子上跳下來的Cardinal背過身去，拿起了桌上的帽子，重重地戴到了頭上。她向上推了推眼鏡，轉過身來的時候，周身的氛圍儼然回歸了之前超然世外的賢者。
“喂，汝還要在那里傻站到什么時候啊。”
“……誰會那樣啊……”對于這番如同之前的淚水只是幻覺一樣的話語，林易衍一邊做出反駁，一邊靠在桌子邊緣，手臂交錯著吐出了長長的嘆息。Cardinal盯著這樣的林易衍看了許久，終于單刀直入的提出了最后的問題。
“——那么，得出結論了嗎？要接受老身的提案嗎，還是拒絕呢？”
“理論上。我同意你的作戰方針。不過……”林易衍一字一頓的了下去，“但是，我自己也不會停止思考。這之后，和整合騎士們與Adnistratr進行戰斗的過程中，也會不斷探尋著可能的方法，探尋著能夠回避負荷實驗階段的悲劇，讓這個世界在和平之中繼續存在的方法。”
“哎呀哎呀，真是個沒救的樂觀主義者啊。不過這一點老身早就知道了。”
“因為啊……我也不想你就這樣消失掉。放心吧，一切都沒有問題的！”
“你還真是自信呢！”Cardinal露出了苦笑的神色，“還真不知道你的自信哪里來的！”
“所以……我只是想告訴你，雖然我理解了現在的狀況，但是還是不會放棄努力的。”
“汝也一樣……總有一天會理解到名為放棄的果實的苦澀的……不是所有事情，都是用盡力就能實現的。相反，有些時候，從最開始就連『或許可以實現』這樣的假設都毫無意義。——那么就回去吧。汝的伙伴差不多也該讀完那些編年史了。今后具體的戰術，等把優吉歐叫過來再一起吧。”
伴隨著“喀噠”的手杖聲，Cardinal走上了來時的階梯，一次也沒有回頭看過我。
…………
誠如Cardinal所言，在我們踏入歷史書的回廊時，坐在樓梯上的優吉歐剛剛合上放在膝上的厚重樞機的封面。林易衍向像是還沒有從幾百年的歷史中醒轉過來一樣眼神游離不定的他走去，一邊開口道，“讓你久等了，把你一個人撂在這里實在不好意思。”
優吉歐的身體抖了一下，眨了眨眼，這才抬起了頭往這邊看過來。
“啊……易衍。過了多久了……？”
“誒？那個……”慌張的打量著周圍。然而這間圖書館里，時鐘自不必，就連窗戶都沒有一扇。身旁的Cardinal輕咳了一聲，替林易衍給出了回答，“差不多兩個時吧。太陽已經升起來了。——對于人界的漫長歷史，你感覺如何呢？”
“唔……該怎么呢……”被突然問到的優吉歐，像是搜腸刮肚的組織著語言一樣不斷舔舐著嘴唇，而后以猶疑的語氣開口道，“……寫在這書里的，都是實際發生的事情嗎？簡直就像是……在讀『從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廟』那樣不斷回環重復的童話一樣……因為，大部分的內容，都是在哪里發生了問題，然后整合騎士前往解決，在那之后，各種各樣的條目就會被追加到禁忌目錄里——書里面寫的，部都是這樣的東西啊。”
“沒辦法，因為這就是史實啊。因為用竹籃打水水會漏出來，就把眼一個接一個的堵上，所謂的公理教會，就是做著這種事情的組織。”聽到Cardinal不吐不快的臺詞，優吉歐眼睛都瞪圓了。沒辦法，優吉歐應該是第一次遇到這么直截了當的批判教會的人，而且對方還是比自己還很多的少女——至少一眼看上去是這樣沒錯。
“那……那個，你是……？”
“啊，這位是Cardinal。那個……是被現在的最高祭司Adnistratr所流放的，之前的另一名最高祭司。”對于林易衍過分簡略的介紹，優吉歐喉嚨里發出了“咕”的奇妙聲音。
“算了，不用弄得太清楚也行。總之就是，她會幫助我們和整合騎士作戰。”
“幫……幫助……？”
“啊，這個人也為了恢復自己最高祭司身份的目的而需要打倒Adnistratr。所以……嘛，算是聯合戰線吧。”聽完林易衍的回答，他那個如同“老實”這一概念的化身的伙伴，用毫無懷疑之色的眼睛看向了Cardinal，展露出了率直的微笑。
“這樣啊……您真的幫了我們大忙了。如果您是之前的最高祭司……的話，那么，愛麗絲——整合·青貝爾克是同一個人嗎……不，您知道讓她恢復原狀的方法嗎？”
對于優吉歐連珠炮一樣的發問，Cardinal只是靜靜的閉上了眼睛。
“不好意思……老身在這個地方能夠入手的情報，實在是少得可憐……基上，都限定于為數不多的使魔的所見所聞。別大教堂內部或圣托利亞中心的事情了，連邊境區域發生的事情也……至于名為愛麗絲的最新的整合騎士到底從何而來，事到如今已無法查證了……”
聽到這里，優吉歐的肩膀輕輕的落下了，然而Cardinal接下來的話，又讓他深吸了一口氣。
“——但是，解除令整合騎士誕生，不，是制造了他們的神圣術……合成之秘術的方法，倒是可以告訴你。”Cardinal看向林易衍和優吉歐，以有些艱澀的表情了下去。
“只要把植入他們的靈魂之中的敬神模塊排除就好了。”
“jing……ku……？”優吉歐訝異地重復著陌生的英語——不，是神圣語的名詞，林易衍則插進了話進行補充明。
“Mdule，那個，在神圣語中就是模塊的意思。你看，我們在薔薇園和整合騎士艾爾德利耶戰斗的時候不是看到過嗎？那家伙中途樣子有點奇怪……”
“啊啊……就是從額頭上冒出的那個紫色水晶棒嗎？”
“嗯，就是那個。”Cardinal右手揚起手杖，用其前端在空中劃出了一條橫線，然后像是將其從中間切斷一樣重重揮下。
“敬神模塊，是被制作成阻礙記憶連接的形狀插入進去的。在其作用下，整合騎士過去的記憶會被封印，同時對公理教會和最高祭司的絕對忠誠則會被強化。——但是，這樣亂來的復雜術式的穩定性并不高。只要從外部刺激模塊周圍的重要記憶，將其活性化的話，就有機會如汝等所見的那樣將術式解除。”
“也就是……想要解開術式，只需要用整合騎士過去的記憶讓他們動搖就可以了嗎？”林易衍急不可耐的追問，卻沒有得到想聽到的回答。
“不……僅僅這樣的話還是不完的……還有一個絕對必要的東西。”
“那是什么？”這次是優吉歐湊近了身子。
“在模塊被插入的地方，來存在著的東西……換而言之，就是對整合騎士而言最重要的記憶的碎片。一般來，這都是對摯愛之人的回憶。汝等還記得讓和你們戰斗的整合騎士做出強烈的反應的話語嗎？”
林易衍開始追溯那時的記憶，不過在那之前，優吉歐便做出了回答。
“好像是……在我提到他母親名字的時候。那時，額頭上的水晶好像馬上就會掉下來一樣。”
“那樣的話，就是那個了……艾爾德利耶關于母親的記憶被取了出來，模塊則插在了那里。——來，對Adnistratr來，整合騎士過去的記憶部是無用的，然而記憶和能力是渾然一體的，如果將他們的記憶部消除的話，他們作為騎士的強大之處——即是劍術中的秘奧義和神圣術的術式也都會被忘卻。所以，她才只是阻斷了記憶回路的通暢。老身也是一樣，為了延命而大幅刪除過去的記憶時，也同樣舍棄了在此期間取得的大量知識和能力……”
Cardinal短促的吐了一口氣，繼續了下去。
“……老身再一遍，所有的整合騎士，都被Adnistratr奪走了最重要的記憶碎片。如果不能取回那個，就算除去了敬神模塊，也無法讓記憶回路恢復原來的樣子。最糟糕的場合，甚至會給記憶身造成致命的傷害。”
“記憶的碎片……但是……如果Adnistratr把它丟棄了的話……”林易衍戰戰兢兢的問道，Cardinal則帶著嚴峻的表情緩緩搖了搖頭。
“不，……老身不這么覺得。Adnistratr是個無比謹慎的女人，對于可能會派上用場的東西絕對不會輕易拋棄。沒猜錯的話，她應該將那些碎片保存在位于中央大教堂最上層的自己的房間里……”
大教堂最上層——聽到這樣的話語，林易衍記憶中的一部分像是被什么東西刺激到了，然而在抓住其尾巴之前，那若隱若現的思緒就已消失不見。在意著這一奇妙的感受，林易衍接過了話頭。
“也就是……想要讓整合騎士們恢復原狀就必須要取回被奪走的記憶碎片，但是想要得到那些，還是必須要突破騎士們的防守，到達Adnistratr所在之處，那樣的話……”
“『不傷及性命的打倒他們』這樣天真的想法，對整合騎士可不通用啊。”Cardinal瞥了林易衍一眼，這么著，“老身能做的，最多只是讓汝等在裝備水平上和整合騎士達到同樣的水平，之后，就要看汝等能不能拼命殺出一條血路了。”
“誒……你不跟著我們一起嗎？”來期待著能擁有無限施放治療的后衛援助的林易衍，愕然的反問回去，Cardinal卻只是輕輕地搖了搖頭。
“要是老身從這里出去的話，Adnistratr就會探測到這一情況，她與大教堂內所有的整合騎士會馬上降臨，一瞬間演變成總決戰。汝等要是有自信同時對付十個的整合騎士還能取勝的話，老身倒也無妨。如何呢？”
面對對方惡趣味的提問，林易衍和優吉歐只能拼命搖頭。
“——但是，就算是現在，Adnistratr也還留有想要將你們變成整合騎士的心思。只是你們兩個人出戰的話，對方應該只會派出少數幾個騎士試圖將你們生擒。除了將那些騎士各個擊破，一路登上塔頂之外別無他法。”
“唔……”
確實，和數量占優勢的敵人作戰時，以己方為誘餌將其分割開來各個擊破是基戰術，但是就算各自為戰，對手也還是世上最強的整合騎士。光是以艾爾德利耶一個人為對手就已如此麻煩，老實，只要同時以兩個人為對手，林易衍除非暴露底牌或者使用一些特殊的能力，否則還真沒有什么勝算。
林易衍陷入了沉默之中，優吉歐則接過了話頭，眼中閃爍著堅定的目光。
“——明白了，既然要戰斗的話我會去戰斗，要是不得不殺掉對方的話……那也沒有什么辦法。來我就是帶著這樣的覺悟獄而出的……但是，要是愛麗絲出現了的話……？我沒辦法和愛麗絲戰斗，不然的話，我就不明白這兩年我是為了什么才走到這里的了。”
“唔……這樣啊。優吉歐啊，汝的目的老身理解了。——好吧，如果整合騎士愛麗絲出現在汝面前的話，就用這個好了。”Cardinal把手伸進黑色長袍，從懷中取出了兩把極細的短劍。
劍的形狀十分簡潔，像是僅僅把十字架的長軸前端削尖了一樣，能稱得上裝飾的，也只有護手末端垂下的纖細鎖鏈。Cardinal將有著深紅銅色光輝的短劍分別向我和優吉歐遞出。我用指尖夾住看起來十分纖細的劍柄將其接過來，卻因為其預想之外的重量而差點將其掉到地上。場明明連厘米都沒有，拿在手中的重量卻絲毫不遜色于修劍學院中的統一佩劍。
“這是……？一擊必殺的秘密兵器一類的東西嗎？”林易衍用手捏住鎖鏈，把劍舉到眼睛的高度，如是問道，而Cardinal則輕輕地的搖了搖頭。
“正如所見，這柄短劍自身基不具有任何攻擊力。但是，被這柄劍刺中的人，和位于大圖書室中的老身之間會建立起不可切斷的通路——也就是，老身使用的所有神圣術，都會準確命中他，因為這柄劍就是老身的一部分。——優吉歐啊，汝只需要避開整合騎士愛麗絲的攻擊，隨便把這柄劍刺到她身體的哪個地方就可以了。天命基不會減少，但在那個瞬間，老身就能用術式讓愛麗絲陷入深深的睡眠之中……直到汝等取回了她的記憶，準備好進行合成解除的時候。”
“深深的……睡眠……”優吉歐帶著半信半疑的樣子凝視著手掌中紅銅色的短劍。恐怕，哪怕用的是比裁紙刀還要纖細的武器，他也不愿意傷害愛麗絲吧。
林易衍輕輕拍了拍迷惘中的伙伴的背，“優吉歐，相信這個人吧。如果想和愛麗絲以劍相交將其制服的話，不只是我們，愛麗絲肯定也難免負上重傷。與之相比，只是用這樣的短劍刺一下的話，就像是被大沼虻咬了一口一樣了。”
“……那種蟲子不咬人吧。”不知是不是恢復了平常的樣子，優吉歐一邊像在學校里一樣對林易衍的發言加以糾正，一邊轉向了Cardinal道，“明白了。如果不管怎樣都無法服愛麗絲的話，就讓我用這個吧。”
緊緊握著短劍的同時，優吉歐也像是為了讓自己完接受一樣重重的點了點頭。林易衍舒了口氣，看向握在右手垂向地面的十字型短劍。
“Cardinal，你剛才過，這把劍是你的一部分吧？這是什么意思呢？”林易衍如是詢問，Cardinal則聳了聳肩，“就算是能夠用神圣術生成各種各樣道具的老身和Adnistratr，也無法做到無中生有。”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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