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靠近的床鋪高與腰齊,于是優吉歐將手中抱著的枕頭丟在地上,然后踏在上面,總算是爬到了床上,然后用柔軟而厚重的棉布裹住了自己的身體,眼前的世界瞬間被黑暗包圍。像是被某種急切的渴望催逼著一樣,優吉歐把身子向著更深處蠕動。
向前伸出的手指,觸碰到了那溫暖而柔軟的肌膚。優吉歐忘我的將其攥住,把整張臉埋進其中。那水嫩的肌膚像是要將優吉歐吞沒一樣,溫柔的顫動著。
巨大的滿足感讓優吉歐幾乎麻痹,然而心中的饑渴感卻還數倍于此。被兩種感觸不斷玩弄著的優吉歐只能盡力貼近那具溫暖的身體。而后,感覺到了一雙纖細的手抱住了自己的后背,撫摸著自己的頭,優吉歐用微弱的聲音輕輕做出了詢問。
“媽媽……?是媽媽嗎?”下個瞬間,便聽到了回答。
對啊……我就是你的媽媽啊,優吉歐。
“媽媽……我的媽媽……”優吉歐呢喃著這個詞,在溫暖而潮濕的黑暗中陷深。然而,從已然麻痹了大半的大腦的角落中,疑問像是沼澤中的氣泡一樣漂浮而上,“啪”的一聲炸裂開來。
母親的身體……是這么纖細,這么柔軟的嗎?每天都在麥田中勞作的雙手,為什么連一處傷痕都沒有呢?而且……來應該睡在右邊床上的父親到哪里去了呢?在自己和母親親熱的時候,不知何時就會出來打斷自己的哥哥們到哪里去了呢?
“你……真的是,我的媽媽嗎?”
是的,優吉歐。我就是你唯一的媽媽啊。
“但是……爸爸在哪里?哥哥們到哪里去了?”
呵呵。真是個奇怪的孩子啊。他們,不是都被你殺掉了嗎?
手指上突然感受到莫名的濕滑。優吉歐將左右手在面前張開。明明是在黑暗之中,然而沿著十指一滴滴淌下的赤紅的鮮血,卻還是清晰可辨。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優吉歐尖叫著坐起身來。將濕潤的雙手拼命的在上衣上來回擦拭著,一邊悲鳴,一邊無數次的重復著摩擦的動作,最后總算是察覺到,讓自己雙手濕透的并不是血,只是汗滴罷了。
是做夢了嗎——就算意識到了這一點,劇烈跳動著聲如晨鐘的心臟也好,身上下噴涌而出的汗水也好,都沒有馬上平復下來。那恐怖得無以復加的夢的余韻,現在還緊緊的貼在優吉歐的背后。
——明明……從村里出來后,就幾乎沒有想過母親和父親的事了。優吉歐一邊自我安慰,一邊緊緊的閉上了眼睛,不斷重復著淺呼吸。
在露莉德的少年時代中,母親每天都忙于務農啊照顧羊啊做家務一類的事情而筋疲力盡,像那樣溫柔的撫慰優吉歐的場合幾乎沒有過。而且,從記事時起,自己再也沒有和母親睡在一張床上,優吉歐甚至連對此不滿的記憶都沒有。
——然而,若是這樣,為什么事到如今還會做那種夢呢……
優吉歐重重的搖了搖頭,停下了無謂的思考。睡覺的時候會做什么夢,都是由月神露娜莉亞按喜好決定的,之前的那個噩夢也一定沒有什么特別的意義。深深的吐了一口氣后,優吉歐總算意識到了一個問題——自己現在究竟在哪里。保持著蜷縮在地上的姿態,他慢慢睜開了眼睛。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用長到令人稱奇的毛發細密編織而成的深紅色絨毯,這種不論去北圣托利亞第五區的織物店逛多少次都從未見過的織物,不管視線向前方多遠延伸,地面上都被同樣的毛毯覆蓋。
將目光轉向正前方,總算在遙遠的盡頭看見了一面墻壁。
雖是墻壁,卻并非木板或是石塊砌成。雕刻成巨劍形狀的黃金立柱等間距的排開,在其間鑲嵌著一塊塊巨大的玻璃。所以,與其稱之為墻壁,倒不如是連綿的窗戶。不過,如此鋪張的使用貴重的玻璃制成的那種窗戶,恐怕連四大皇帝的居城都不會這樣做。
玻璃墻壁的彼端,可以看見反射著月光的厚重的藍白色云層。看樣子,這個房間甚至位于比云更高的地方。
雙眼再向上看去,夜空的一角有著藍白色的圓月。在其周圍聚集的星辰數量,多到令優吉歐吃驚的程度,它們此起彼伏的閃爍著。從濃密的星空中傾瀉而下的光芒實在太過明亮,讓優吉歐遲疑了片刻才意識到現在已是深夜。從月亮的位置判斷,應該是剛過零點不久。也就是,在自己睡著的時候,日期已經變更,現在已經是五月二十五日了。
最后,優吉歐看向房間的正上方。正圓形的穹頂高高在上,卻找不到通向更高一層的樓梯。也就是,這個房間就是中央大教堂的最上層。
寬大的穹頂上,描繪著華美鮮艷的精妙畫作。閃爍著光芒的騎士們,被擊退的魔物,隔斷地面的山脈……看起來,毫無疑問便是畫著創世紀故事的繪幅。畫作的各處,都埋有如同星辰一般閃著光輝的水晶。
然而不知為什么,在這樣的繪畫主題中絕對不可或缺的創世神絲提西亞的身姿,卻并不存在于她應在的中央部分。畫幅的那個部分被涂成了一片純白,讓整幅畫都被一種難以言的虛無感支配。
優吉歐皺緊了眉頭,搖了搖頭,將臉轉了回來。正當他想爬起的時候,才意識到自己后背正靠在什么柔軟的東西上。他慌忙轉過頭去。
“……!?”下個瞬間,優吉歐的身體凍結在了扭曲的姿勢上,啞口無言。自己靠著的,是一張巨大得難以置信的床鋪的側面。
和房間一樣是圓形的床鋪,直徑幾乎達到了十Mel。周圍被四根黃金柱包圍,數層紫色的薄布從床頂的黃金天蓋上垂瀉而下。床上鋪著被純白的東帝國絲綢包裹的床墊,沐浴著窗戶里透射而入的星光,反射出淡淡的光。
而且——床的正中央,橫躺著一個人影。由于被天蓋上垂下的半透明薄紗遮住,只能分辨出大致的輪廓。
優吉歐猛抽一口氣,跳了起來。明明對方就在自己這么近的距離內,卻連一點氣息都沒感覺到,自己實在想都不敢想。不,在這之前,我已經靠在這張床的旁邊睡了好幾個時了。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想到這里,優吉歐終于回想起了記憶中斷前的最后一幕。
——對了……我和騎士長貝爾庫利……傳中的英雄交戰了。
——使用青薔薇之劍的記憶解放術,將雙方都封在了冰里。……在兩人的天命都快要耗盡的時候,一個穿著奇怪的丑服的……好像是,名叫元老長丘德爾金的矮男人出現在了眼前,嘴里著些奇妙的話。那家伙向這邊靠近,腳上的靴子不斷踩碎腳下的冰薔薇……然后……
記憶就在這里沉入了黑暗之中。是那個丑把自己搬到這里來的嗎,可是理由又是什么。下意識的將手伸向腰間,不過青薔薇之劍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拼命按捺住心中不斷涌起的不安,優吉歐將目光投向了床上的人影。是敵是友呢……不,這里毫無疑問是中央大教堂里,而且很可能就是最頂層。在這種地方出現的人類,絕對不可能是友方。
雖然覺得,現在理應躡手躡腳的從這個房間里逃出去,然而這一判斷終究還是輸給了想要知道睡著的人究竟是誰的好奇心。然而,不論怎么把頭向前伸,都看不到床中央那被垂下的薄紗遮住的臉。
優吉歐屏住呼吸,抬起右膝輕輕跪在了床上。
“沙”的一聲,到處都如雪一般柔軟的白絹床墊陷了下去,優吉歐慌忙伸出雙手撐住身子,不過就連手掌也沉入了柔滑的絲綢之中。
一瞬間,之前那個可怕的夢里吞沒了優吉歐的床的觸感在腦海中復蘇,讓他下意識的打了個寒戰。而后,優吉歐盡量不發出聲音的將左膝也挪了上來,然后保持著四肢匍匐的姿態緩緩的向著床中央爬去。
優吉歐一面在巨大得難以置信的床面上悄無聲息的向前爬著,一面情不自禁的開始思考,如果包裹在這絲綢之中的是最高級的羽毛的話,那究竟要用到多少羽毛呢?要知道,在露莉德村里,就算每天都從后院飼養的家鴨身上拔下一點羽毛,這樣積累下半年的分量,也才能夠做成一床很薄的被子。
不知不覺中,從床頂垂下的紗簾已經近在眼前了。優吉歐停下動作,靜耳傾聽著里面的動靜。傳入耳中的,是相當規律的呼吸聲。看起來,對方還在熟睡中。戰戰兢兢地伸出右手,指尖透過紗簾的縫隙插了進去,然后慢慢地,慢慢地將其揭起。
藍白色的光輝投在了床的正中央,優吉歐也在這個瞬間瞪大了眼睛。
睡在那里的,是一名女性。身上裹著鑲著銀邊的淡紫色——正是絲提西亞之窗的顏色——薄衣,潔白而華美的雙手交疊在身體上方,露在袖子外面的手腕和手指如同人偶般纖細。雙手的上方,是將衣服頂起的兩處膨脹,看起來相當豐滿,優吉歐慌忙移開了視線。透過張開的衣襟露出的胸口也是潔白的像會發光一般。
隨后,在看到女性睡臉的那個瞬間,優吉歐有生以來,第一次切身體會到靈魂出竅的感受,視野中的一切其他存在,也都消失無蹤。這是何等完美的姿容啊,甚至讓人覺得絕非凡人。
雖然在之前第8層的戰斗時,曾見過騎士愛麗絲所擁有的毫無瑕疵的美貌,但即便是她的美麗,也還是停留在人類的范疇之中。這是理所當然的,因為愛麗絲終究也是一個人類。
但是,現在沉睡于距自己不足一Mel位置的這一存在——
就好像是央都手藝最高的雕刻師,窮盡一生精力雕刻而出的,用來詮釋“完美”這個詞身的存在。就算只是容貌的一部分,優吉歐都找不出任何詞匯去形容。就算想要用“花一樣的嘴唇”這種比喻的法,人世間又哪會存在擁有這般可愛的曲線輪廓的花呢?
從緊閉的眼瞼邊緣延伸而出的睫毛和向四面八方擴散開來的長發,都與被熔化的純銀一般顏色,吸收著黑暗的蒼藍與月光的潔白,反射出深邃的光彩。不知何時,優吉歐已經如同被甘甜的花蜜誘惑的昆蟲一樣,喪失了思考的能力。
想要去觸碰那雙手,那頭秀發,那張臉龐——這樣單純的欲求從空空如也的腦海中噴薄而出。隨著雙膝“沙”“沙”的向前蠕動,之前從未聞到過的濃郁的芬芳鉆進了優吉歐的鼻子。
向前伸出的右手指尖,還差一點……還差一點,就能碰到那柔滑的肌膚了——
不行,優吉歐,快逃!
突然,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了不知是誰的喊叫。微弱的火花在腦海中閃現,微微卷走了圍繞著意識的濃霧,優吉歐睜開眼睛,下意識地收回了右手。
——剛才的聲音……好像,在哪里聽到過……
一想到這個聲音,思考能力便開始逐漸復蘇了。
——我……到底怎么了……?我在這里,做什么呢……?
為了確認自己所處的狀況,優吉歐在此將視線轉向面前睡著的女性,可頭腦卻再次陷入了昏昏沉沉的狀態。他慌忙轉開目光,拼命搖著頭試圖抵抗。
——好好想想,想想。
————我應該知道這個人是誰。在中央大教堂的最頂層,在這極盡奢華的床上,一個人安睡的人物。亦即是,她就是在公理教會中擁有最高權力——又或是,支配著整個人界的人物……
最高祭司,Adnistratr。
總算回憶起來的這個名字,在優吉歐的大腦中反復來回。將愛麗絲抓走,奪去她的記憶,把她變成整合騎士的人。連擁有那般驚人力量的Cardinal都無法匹敵的,最強頂尖的神圣術者。自己和易衍最后的敵人。
而這個Adnistratr,現在,就在自己眼前沉眠著。
——現在的話……能贏……?
顫抖的左手下意識地向腰間摸去,可青薔薇之劍卻不在那里,不知是被元老長丘德爾金奪走了,還是被埋在了覆蓋整個大浴場的寒冰底下。就算對手還沒有醒來,可沒有武器的話……
不。
還有武器。雖然巧,但卻在某種意義上比神器更為強力的劍。優吉歐的左手從腰間轉向胸口,輕輕抓住了上衣的布料。堅硬而尖銳的十字的觸感傳遞到了掌心。這是Cardinal給他的最后王牌。
只要用這柄短劍刺中Adnistratr的身體,過空間傳送而來的Cardinal的攻擊術式,就能在一瞬間將她燒成灰燼。
“……唔……”但是,優吉歐只是保持著隔著衣服握住短劍的姿勢,漏出了苦惱的嘆息。
這把短劍原要用在整合騎士愛麗絲的身上,當然不是為了將她燒死,而是為了通過Cardinal的術式讓她陷入沉睡,從而讓她的記憶恢復而變回原的愛麗絲而存在的。如果做不到這一點,就算打倒了Adnistratr,對優吉歐而言也沒有任何意義。也許打倒了最高祭司,就能不使用短劍而讓愛麗絲恢復原樣,但自己卻無法確信能否做到。
因找不出答案而陷入迷茫,只能咬緊嘴唇的優吉歐,似乎又聽到了不可思議的聲音。
優吉歐……快逃……
然而,沒等遠處的聲音傳到他的意識中——
沉眠的女性銀色的睫毛輕微顫動了一下。潔白的眼瞼緩緩的一點點,一點點張開。而優吉歐只能呆呆地看著。不用動起握住短劍的左手,就是移開視線都已經做不到了。一度取回的思考能力,也再一次消失的無影無蹤。
像是要讓優吉歐更為著急一般,少女微張的眼瞼又再次合上了,這樣緩慢的眨眼重復了兩次,這才徹底睜開了眼睛。
“啊……”自己口中發出的感慨之音,優吉歐完沒有自覺。
露出的瞳仁,有著至今從未在任何人眼里見過的純粹的銀色,如同鏡面一樣反射著虹彩——那是如同字面所的那樣,放著七種顏色的光輝,伴著眼波流轉光彩四溢。那是令這個世界上存在的所有寶石都相形見絀的,只屬于神明的光彩。
在整個人如同擺出跪在床上的造型的石像一樣定在原地的優吉歐眼前,醒過來的女性用讓人完感覺不到重量的動作讓上身坐了起來。雙手就這樣放在胸前,像被某種目不可視的力量拉了一把一般直起了身體。明明四下無風,長長的銀發卻向后方“刷”的揚起,然后筆直的垂下。
隨著睜開眼睛,顯得更多了一點稚嫩的女性——或者是少女,帶著毫不在意優吉歐的樣子將右手放在嘴邊,輕輕打了個哈欠。她徑直向前伸出的雙腳并在一起向右側彎曲,用左手支在床墊上,撐住重心傾斜的纖細身體。而后,保持著這一艷情的體態,少女總算是向左側偏過了頭,筆直向優吉歐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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