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邊緣躍動著虹色閃光的純銀的瞳仁正中央,并沒有人類應有的瞳孔。雖然眼睛美麗無倫,卻像鏡子一樣將所有光線都反射開來,讓別人無從窺見自己內心深處分毫——在優吉歐眺望著這雙瞳仁里映出的,帶著呆滯的表情的自己時,少女輕啟艷麗的珍珠色雙唇,發出了如同蜂蜜般甜美、如水晶般清澈,而又帶有一絲香艷的聲音。
“可憐的孩子。”從聽到對方的聲音,到理解對方在什么,優吉歐都花費了一段時間,然而他甚至沒能察覺到自己思考的遲鈍,只是呆呆的反問了回去。
“誒……?可憐……?”
“是的。多么可憐啊。”
話的聲音既帶著無垢的清澈,又暗含著一旦觸碰便會落入彀中的危機,讓聽者的心靈紛亂不堪。
而發出這一聲音的那雙滲著些微紅色的珍珠色嘴唇,現在則浮現著淡淡的微笑,繼續撒落著甜美的聲音,“你就如那枯萎的盆栽花朵。不管怎樣努力將根脈向土中伸展,怎樣努力將葉片在風中招搖,也無法汲取到哪怕一滴甘露。”
“……盆栽……花……”優吉歐皺緊眉頭,試圖理解這不可思議的句子的意義。但是,就算是在已然停滯的思考之中,Adnistratr的話語還是莫名的喚起了優吉歐心中尖銳的刺痛。
“你應該是知道的。自己到底有多么饑餓,多么干渴。”
“……對…什么……?”嘴巴擅自運動著,從中透出了低低的聲音。少女用鏡子般的銀瞳看著優吉歐,保持著臉上的微笑,輕輕做出了回答。
“對愛。”
竟然是……愛?簡直就像是在……我……不知道什么是愛……一樣……
“正是如此。你連什么是被愛都不知道的,可憐的孩子。”
不是這樣的。
媽媽……就是愛著我的啊。在我做了噩夢,睡不著的時候……會抱著我,為我唱安眠曲。
“那份愛,真的,是只給你一個人的嗎?不是吧?其實,只是分給你的兄弟之后剩下的殘羹剩飯才對吧……?”
騙人。媽媽她……她只愛著我一個人才對……
“想要讓她只愛著你自己。然而事實上卻不是這樣。所以你才會如此憎恨,憎恨奪走了母親的愛的,你的父親,你的兄長。”
胡。我……我從來沒有恨過父親或者哥哥他們啊。
“是這樣嗎……?但是,你不是殺掉了嗎?”
殺掉了,誰……?
“大概是第一個吧,只愛著你一個人的人,那個紅頭發的女孩子……奪去那個孩子反抗的力量,想要將她玷污的男人,你不是殺掉了嗎?因為憎恨他,因為他奪取了應只屬于你的東西。”
不對……我不是因為這種理由……不是因為這種理由才拔劍砍向溫貝爾的。
“但是,你的干渴并沒有被治愈。已經沒有誰能夠愛你了。大家都把你忘掉了。你已經不被需要了,已經被拋棄了。”
不對……不對。我……我,才沒有被拋棄……
是的……這不對。我還有,愛麗絲。
在想起這個名字的瞬間,濃密的覆蓋住整個大腦的霧霾似乎稍微消散了些,優吉歐總算能緊緊地閉上了眼睛。這樣下去不行,現在必須動起來,從心底涌出的危機感這么低語著。
但是,在恢復行動能力之前,那充滿蠱惑力的聲音再次從兩個耳朵飄入腦海。
“真的是這樣嗎……?那個孩子,真的只愛你一個人嗎……?”
在充滿憐憫的聲音背后,似乎混雜著輕微的笑聲。
“你大概是忘掉了吧。那么我就讓你想起來吧。那份深埋在你的心底的,真實的記憶。”
優吉歐眼前的世界,突然傾斜了。膝蓋下柔軟的床墊突然消失了,身體突然落入了黑暗而深不見底的洞穴中。然后,青草的氣息撲鼻而來。在視線的角落,綠色的光忽明忽暗的閃爍著。耳畔嘰喳的鳥鳴聲和足下踩著草坪的沙沙的腳步聲交織在了一起。
等到反應過來時,優吉歐已是獨自一人跑在了茂密的森林之中。視點莫名的變得很低,步幅也很。低頭向下看去,從粗糙的麻布褲子下伸出的雙腳細而纖弱,分明便是孩子的腳。但這份違和感很快便消去,取而代之的是壓倒性的焦躁感和寂寥感。
不知為何,今天從早上開始,就沒有見過愛麗絲。在完成了上午自己要做的家務,照顧好了牛,鋤好了菜園的草之后,優吉歐便直奔每日例行的集合場所,村莊外的古樹下而去。但是,不管等了多久,愛麗絲都沒有出現。而且,和她一樣生下來便是自己玩伴的那個黑發少年也是。
一直等到太陽升到頂點,優吉歐才抱著某種無法言的不安向著愛麗絲家里走去。一定是因為什么惡作劇被發現了才被家里禁止出去玩的吧,優吉歐這么想著,然而出來迎接優吉歐的青貝爾克家的阿姨卻垂下了頭這么著。
真奇怪呢,今天很早的時候就出去了呢。既然是桐來接她的,我還覺得優肯定也在一起才對的。著感謝的話離開了村長家里的優吉歐,感覺到心中的不安變成了某種焦慮,開始在村中四下找尋著兩人。然而,不管是作為村里衛士長的兒子金古和他帶領的那些孩子們占據的中央廣場,還是哪片玩耍場地,或是哪里的秘密基地,都沒有易衍和愛麗絲的身影。
能夠想到的地方,已經只有一個了。在一般情況下孩子絕對不會進入的東邊的森林深處,最近被發現的一塊,被大人們稱為妖精之環的圓形的草地。那里生長著各種各樣的花和許多甜美的果實,也是只屬于三個人的秘密場所。
優吉歐加快了腳步,朝著那里疾步跑去。身上下,都被寂寞與驚詫,以及另外一種不知名的情感所充滿。在他跑過蜿蜒曲折的路,接近了被許多高大的古樹包圍的秘密空地之時,樹干之間突然閃過一縷炫目的金色光芒,讓優吉歐猛然停下了腳步。
毫無疑問,那是自己早已熟識的愛麗絲金發的光芒。然而優吉歐卻反射性的屏住了呼吸,將耳朵側向那邊。于是,空地里傳來的輕聲密語便有些模糊的飄入了優吉歐的耳中。
為什么……為什么會這樣啊。
優吉歐的腦中,已經只有這句話在循環往復著。他緩緩地、輕輕地走近那片空地,心中懷著巨大的悲凄,在長滿苔蘚的大樹后面藏起身子,偷偷看向滿溢著索爾斯之光的那片秘密場所。
在爛漫盛放的斑斕的花叢之中,愛麗絲背向這邊坐著。雖然看不到正面,但是那如瀑般直瀉而下的金色長發,和那深藍色長裙與白色圍裙的裝束,優吉歐絕對不會認錯。
而在她旁邊,是一位黑發少年。正是自己獨一無二的摯友,易衍。
不知不覺中,滲出的冷汗已經讓優吉歐攥緊的手心濕透了。
微風吹來,將易衍的聲音傳入了站在原地的優吉歐的耳中。
“吶……差不多該回去了吧。會露餡的哦。”之后,是愛麗絲作出回答的聲音,“還不要緊的。再稍微……再多呆一會兒,好嗎?”
不要。我已經,不想呆在這里了。
但是優吉歐的雙腳卻像在地上生了根一樣,一動不動。在不管怎么樣都無法移開的視線前方,愛麗絲的螓首輕輕靠在了易衍身上。隱約能聽到兩人親密的耳語傳來。明媚的陽光下,在盛放的花叢中相互依偎的兩人的身姿,簡直如畫一般。
不要。騙人的。這種事情,部都是騙人的。
優吉歐在黑暗中慘叫著。然而不管否定多少次,這份光景都毫無疑問是從自己的記憶中再現出來的真實。隨著這樣的確信不斷涌起,優吉歐的胸中也漸漸被苦悶充滿。
“你看……吧?”
咯咯。
隨著混有隱秘的笑聲的低語,森林中的場景也消散一空。
在中央大教堂的最上層,最高祭司的房間巨大的床鋪上,優吉歐雖然恢復了意識,但眼睛深處閃爍著的金色的光芒卻沒有褪去。而且,在耳畔回響的愛麗絲和易衍的低語聲也是。
自己在森林里和易衍相遇是在兩年以前,已經是愛麗絲被教會帶走之后很久的事情了——這理性的聲音是如此微弱,根無法融化在優吉歐胸中咆哮著想要淹沒掉一切的黑色硬塊。在優吉歐的身旁,銀發少女帶著一副充滿憐憫的表情看著睜大雙眼,呼吸紊亂的他。
“你明白了吧……?就算是那個孩子的愛,也不是只給你一個人的。不……到底,到底有沒有給你的那一份都成問題不是嗎?”甘美的聲音潛入優吉歐的心中,而此時他的心緒已是一團亂麻。從心底緩緩浮上的,是無盡的饑渴與孤獨感,而這又進一步將他的心切成無數塊碎片,逐次剝落而下。
“但是,我是不一樣的,優吉歐。”聲音比起之前多添了一份誘惑,如同飽含蜜飴的果實一樣散發出的芬芳一般,流入優吉歐的耳中,“我會來愛你的。我會把我部的愛,只給你一個人。”
優吉歐眼神迷離的抬起頭,視線前方,銀發銀瞳微微閃光的少女——公理教會最高祭司Adnistratr臉上,正浮現著令人心神蕩漾的微笑。她動了動深陷在柔軟的床墊中的雙腳,將上身直立起來,然后兩手緩緩的上移,輕輕撫弄著淡紫色睡衣胸口用來將衣服系起的緞帶。
少女纖細的手指繞住了銀絲織成的緞帶前端,一點點,一點點的把它向外拉開。前襟的開放來大,豐滿的白色膨脹已經有一大半暴露在了優吉歐的視線之中,像是在引誘著他一樣輕輕顫動著。
“來,到這邊來吧,優吉歐。”這句低語,仿佛是夢中聽到的母親的聲音,卻又如之前的幻境中自己聽到的,愛麗絲的聲音。紫色的單衣從少女纖細得驚人的腰際滑落,如花瓣一般輕柔地落在床面上攤開。而優吉歐只是在思考被阻礙的狀況下呆呆的看著這一切。
確然是花——而且是散發著濃烈的芳香,花蕊上滴著蜜汁,將昆蟲或鳥誘惑而來加以捕獲的魔性之花。雖然優吉歐的腦海中還隱約能感覺到這樣的警示,然而在紫色的花瓣中央如夢似幻的純白色花蕊散發出的誘惑力卻實在太過強烈,像是充滿粘性的液體一樣包裹住了優吉歐因為之前的幻覺而變得凌亂不堪的思考,緩緩的拖向彼端。
你并沒有因為任何一個人的愛而滿足過。
Adnistratr如是道。而且,優吉歐也開始慢慢認識到,這便是確鑿的事實。
從時候起,優吉歐便毫無虛假的愛著父母,愛著兄弟,愛著朋友。自己摘下的花能讓母親微笑,自己捕獲的魚能讓兄長和父親吃飽,便是于他而言的幸福感。就算是總是對優吉歐進行各種各樣惡作劇的金古和他的伙伴們,優吉歐也會在他們發燒的時候歷經艱辛為他們采集藥草,送到他們身邊。
但是,他們又給了你什么呢?他們給了你什么,來回饋你的愛呢?
是的……根想不起來。
眼前Adnistratr的微笑再次扭曲,過去的場景重又在眼前復蘇。
那是優吉歐十歲的春天……在村子的中央廣場,很多孩子聚集在一起,等待村長宣告他們的一生的天職的日子。站在臺上俯瞰著緊張的優吉歐的加斯胡特村長授予他的,是自己之前從未想過的,基加斯西達的刻痕手這一職務。
雖然如此,一部分孩子還是發出了羨慕的喊叫。刻痕手是露莉德村建立以來,由古傳承至今的擁有名譽的天職,雖然不能拿劍,但卻會被給予真正的斧頭。就算是優吉歐自己,那時也毫無不滿之情。
緊握著用紅色緞帶纏緊的羊皮紙書寫的任命證,優吉歐跑回了村邊的家里,帶著興奮的表情向等著自己歸來的家人宣告了自己的天職。
在一段時間的沉默之后,最先做出反應的是次兄。他嘖了嘖舌頭,嘀咕著“來以為我從今天開始就不用打掃牛糞了呢”的話。然后,長兄則轉向父親,這樣一來今年的播種計劃就被打亂了呢。而父親則喃喃念叨著,不住的詢問優吉歐,這項工作什么時候能結束,回來的話能不能幫忙種下田。像是懼怕著家里的男人們洋溢著的不快氛圍一樣,母親一句話都沒就早早離開了。
那之后的八年里,優吉歐開始在家里負擔著各種各樣的任務。而且,明明已經如此,身為刻痕手而賺到的工資也部進入了父親的錢包里,用來增加羊的數量或者將農具換成新品。而被任命為見習衛士的金古賺來的錢基都是自己拿著用的,在午飯的時候去買用白面包夾著大塊的肉的三明治,或是穿著簇新的釘靴,佩著裝在熠熠生輝的革制皮鞘里的劍在優吉歐面前神氣活現的走來走去。而在金古的面前,優吉歐只能穿著磨破的鞋,自己的麻袋里也只有賣剩下來的干燥的面包而已。
“你看吧?你愛著的那些人,有哪怕一次為你做過什么事嗎?相反,他們不是一直因為你的悲慘而欣喜,一直嘲笑著你的可憐嗎?”
對……正是如此。
從十一歲的夏天,愛麗絲被整合騎士帶走又過了兩年后,金古對優吉歐這么道。“村長的女兒已經不在了的話,村子里已經沒有哪個女孩子會可憐你了啊……”
那個時候,金古眼中放著的光,簡直就像在著“真好啊”一樣。那無疑是在為之前和村子中最可愛的女孩,神圣術的天才愛麗絲比誰都要好的優吉歐已經失去了這一特權而幸災樂禍。
結果,露莉德村里不管是誰,都未曾回報過優吉歐的感情。明明優吉歐也有著對給予的東西索要等價的回報的力,卻被不正當的手段剝奪了。
“那樣的話,你只要把這份悲慘和遺憾返還給他們不就好了嗎?你也想這么做的吧?感覺會很開心的吧……成為整合騎士,乘在銀色的飛龍上,衣錦還鄉。讓曾經嘲笑過你的人統統跪伏在地上,用你的靴子狠狠的踩著他們的頭。這樣的話,你就總算能夠取回至今為止被他們奪去的東西了。還不止如此哦……”
銀發的美少女,將之前為止都遮在胸前的雙手,用讓優吉歐無比心焦的速度一點點,一點點的放了下來。失去了支撐的兩團豐滿的膨脹,像是熟透了的果實一樣帶著厚重的質感彈跳著。
最高祭司Adnistratr將兩手筆直向前伸向優吉歐,臉上帶著蕩漾人心的微笑輕輕低語著。
“你還能初次體驗到,被人所愛所帶來的身心的歡愉。那可是從頭頂到腳趾都會為之麻痹的真正的滿足哦。我和那些只知道從你這里掠奪的家伙是不一樣的。如果你愛我的話,我也會還給你與之等價的愛。如果你給我的愛足夠深的話,我也會賜予你之前根想象不到的,頂級的快樂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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