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軻看了對方一眼，淡淡地道：“你呢？”

    那青衣大漢哈哈一笑，道：“堰塞海十多年間，來往這條險江少也有千多次了，朋友，你我們會怕么？”

    目光投注在繞著石壁腳下打轉(zhuǎn)子的洶涌波濤上，孟軻抿抿嘴唇，語聲安詳而平靜：“你們必然知道這是沒有危險的，因此你們才不會害怕，假如你們和我一樣初次經(jīng)歷，膽量卻依舊如此豪壯，那才能稱為英雄。”

    青衣大漢微微一怔，狠狠瞪了他一眼，轉(zhuǎn)過身去不再開腔，而此時，船只已受水流的影響，有如怒箭一般沖向那片山壁而去！

    “咯”一聲，剎時，所有的鐵漿完停止了動作，船只順著那水流，就在離長滿了苔蘚的石壁尚有三米遠(yuǎn)時，船身突然在水面上打了一個奇異的旋，巧妙無比的擦看石壁過去了，簡直輕悄得連一點顛波也沒有，看上去那麼順理成章！

    水花濺上了船板，后面，流水沖激石壁的轟隆聲依然震耳，但自船樓中向後望去，那邊卻已像是另一個世界了。

    轉(zhuǎn)過那道石壁，流水又復(fù)平靜，蜿蜒向前，一直隱於薄霧彌漫中的層山疊峰之中。

    兩個青衣大漠長長吁了口氣，彼此都如釋重負(fù)般在兩張固定的獸皮圈椅上坐了下來，方才與孟軻話的那名青衣人伸手摸摸後腦勺，裂開嘴笑著道：“老伙計，明明曉得沒有什麼，卻老是提著心口過這道關(guān)！”

    旁邊的孟軻微微一笑，插口道：“來往了千次，似乎也并沒有將閣下的膽子練成熊膽。”

    青衣人勃然變色，但又隨即忍住，他悻悻地道：“朋友，這麼來，你的膽子是銅鑄的了？”

    不屑地一撇嘴，孟軻道：“只是比閣下的稍為硬上一點！”

    青衣大漢雙目怒睜，青筋暴跳，他低吼道：“假如不是有姐口諭，老子就要……”

    船樓左側(cè)的一扇暗門忽然悄悄啟開，香風(fēng)微拂，藍(lán)衣少女已經(jīng)明**人地走了進(jìn)來，她冷硬的道：“你要如何？”

    灰衣大漠一聽話的聲音，不用看人，心里也明白是誰來了，他慌忙回轉(zhuǎn)身來，恭敬的彎腰肅手，堆著笑臉：“姐……呃，姐來了。”

    藍(lán)衣少女眼皮子也不撩一下，寒森森道：“江老三，你來膽子大了，背後藐視於我，言語粗陋，形態(tài)狂傲，簡直無法無天，你自己，該當(dāng)何罪？”

    叫江老三的青衣大漢一下子將一張豬肝臉嚇得慘白，他躬著身子，抖著兩條腿，誠惶誠恐地道：“人該死，人該死，人口出無心，萬萬不敢藐視姐，乞求姐大人大量，饒過人這一遭。”

    藍(lán)衣少女哼了一聲，道：“給我掌嘴！”

    江老三不待她第二句話，雙掌左右開弓，自己猛力往自己嘴巴上摑打起來，他打得如此猛烈，如此沉重，就像不是在打他自己，而是在摑打他的仇人一樣，於是，在連串的“劈啪”之聲里，不消多久，他的兩頰已然腫起老高，鮮血也沿看嘴角往下滴落！

    藍(lán)衣少女冷笑道：“夠了。”

    江老三這才停下手來，一個蹌踉，卻急忙站好，語聲里帶著抖顫：“謝姐恩賜。”

    理也沒有理他，藍(lán)衣少女轉(zhuǎn)向另一個青衣人，那名青衣人噤若寒蟬，急急躬身，藍(lán)衣少女淡淡的道：“他剛才在胡，你便不會阻止嗎？”

    這青衣人的臉色也頓時泛了白，他期期艾艾地道：“姐，這……這人實在是……”

    藍(lán)衣少女一探手，怒道：“不要了，掌嘴！”

    青衣人趕忙退後一步，和剛才那個江老三一樣如法泡制，也開始用力摑打起自己的面頰來，等到鮮血溢出，藍(lán)衣少女才狠狠地道：“夠了，都給我滾下去：“兩名青衣人如奉圣旨，恭謹(jǐn)?shù)卮饝?yīng)著，蹌蹌踉踉自右邊的那扇暗門里退了下去。

    兀自坐在船樓上沉默著，孟軻沒有開口講話，藍(lán)衣少女也沒有開口講話，只有船身在輕微的，有節(jié)奏的晃動著，細(xì)碎的水花分濺聲隱隱傳來，滴在尷尬的空氣中，然後，又消彌於無形。

    好半響，藍(lán)衣少女背對著他，低細(xì)的道：“傷還沒好，為什麼又獨自往船樓上跑？”

    孟軻冷冷一笑，道：“你管不著。”

    霍然轉(zhuǎn)過身來，藍(lán)衣少女杏眼圓睜，怒道：“你這人好不識抬舉！”

    他平淡的道：“可要我掌嘴自罰？”

    愕了一下，藍(lán)衣少女委曲的紅了紅眼圈，她低下頭，幽幽道：“我是為你好你何苦這樣不近人情？”

    深沉的一笑，孟軻有些疲乏地道：“為我好？為我好會擄我來此？為我好，你欲罰我為奴隸？為我好便待我如囚犯？姑娘，你的盛情我心領(lǐng)了。”

    藍(lán)衣少女搖搖頭，低低的道：“對你，我已是十分容忍，從來沒有人敢對我這樣無禮，從來沒有人敢對我如此張狂，不錯，你很有骨氣，但你須想一想，我也有我的尊嚴(yán)，你曾侮辱過我，不論我對你的觀點如何，你必須償還這侮辱我的代價！”

    孟軻岔然道：“你便不想想你自己是如何跋扈囂張？”

    藍(lán)衣少女訝然望著他，不以為然地道：“我跋扈囂張？那天遇著你們時，在我平素的習(xí)慣來，我已是夠忍耐，夠委曲的了。”

    雙眉一挑，孟軻冷冷道：“由你此言，我便明白你平時是如何驕狂自大，如何刁蠻橫暴，剛才，你的手下只是了幾句狠話，你就叫他們掌嘴流血，而那一天，我的朋友只是開了兩句玩笑，你要他們承受上百鞭韃，姑娘，一個人的手可以狠，但心要慈，一個人的嘴可以損，但品要端，你，內(nèi)在與外在的，卻都差太多了。”

    藍(lán)衣少女又氣得身發(fā)抖，她死死盯著他，咬著牙齒道：“你你，你……你不要逼我殺你。”

    孟軻一揮手，道：“人生是光陰的過客，生生死死不足道，只是在這存亡之間，多少也得留下一些兒痕影，是么？你如殺我，直到你死你都會記得，而我卻白白過了這一生，空自虛走這一遭了。”

    藍(lán)衣少女長長吸了兩口氣，待情緒稍為平靜下來，她余怒未熄，卻又帶著無可掩飾的關(guān)切道：“你，孟軻，你有拋不下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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