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洛特站起身看著他,死死地盯著他。
“洛倫·都靈,你總是問我怎么想的,我把自己當做什么……”她低聲呢喃,目光有些迷離恍惚:
“那你自己呢…你又是怎么想的,又把自己當什么了?”
微微錯愕的洛倫抬起頭,仰視著面無表情的女伯爵。
“嗯?我的公爵大人。”
“在你眼里,你究竟是什么人?”
“一個騎士,一個巫師,一個身處故鄉(xiāng)的異鄉(xiāng)人……”女伯爵死死的盯著他:“還是都靈之主,我們的公爵?”
愣住片刻,洛倫失聲笑了出來:“你、你在說些什么?我都快聽不懂了,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情讓你……”
“啪!”一聲脆響。
望著夏洛特,洛倫徹底呆住了。
衣領(lǐng)被死死抓住,二人的面孔近在咫尺。
她、她這是打算干什么?還是說和上次一樣……
“如果你真的把自己當成是拜恩之主,就不會對眼下的景象無動于衷。”夏洛特認真的看著他,二人的瞳孔中倒映著彼此的眸子:
“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對于一個公爵而言,還有什么是比會令他的公國分崩析離的事情更重要的?”
“不,我不是那個意思!”洛倫果斷開口,倉促的辯解道:“你誤會了,我剛才是想說……”
“你又想說什么,想解釋什么?”女伯爵再次打斷他:“如果你真的把自己當成是拜恩之主,你就不會對這種事情無動于衷!”
“不,你應(yīng)該趁著自己凱旋而歸,聲望卓著之時攢取更多的權(quán)力、土地、財富和權(quán)柄,壯大你的家族和你自己的勢力,這才是一個公爵該干的事情!”
“即便是黑公爵,也曾在拜恩十三領(lǐng)中合縱連橫,用迎娶風暴堡伯爵之女的方式控制南方,逼迫斷劍塔放棄了和赤血堡相鄰的幾處農(nóng)莊。”
“即便是那個愚蠢的‘騎士偶像’,也是實實在在將自己當成是一個公爵,你呢?”
夏洛特輕聲低喃,目光中帶著問詢:“你是對這一切一無所知的蠢人嗎?你當然不是…你贏得了御前審判,你驅(qū)逐了帝國派駐的總督,你…贏回了都靈家族的公爵頭銜。”
“既然如此,你又為什么會對這種局面無動于衷呢?”
“是因為你依舊沒有從過去的身份中轉(zhuǎn)換過來,依舊將自己當成是一個異鄉(xiāng)人,旁觀者的角度來‘統(tǒng)治’這個公國,才沒有察覺到這些變化?”
“還是說……”她咬咬下唇,攥著黑發(fā)巫師衣領(lǐng)的手掌微微一顫:
“這一切原本就在你的預(yù)料之中,甚至都是你安排好的?”
洛倫看著驟然驚變的夏洛特,呆呆的一言不發(fā)。
“是啊,我差點兒都忘了…你是洛倫·都靈。”突然,剛剛還神情凝重的女伯爵嗤笑一聲,搖了搖頭:
“那個能對我說出自己對權(quán)勢和財富,絲毫沒有興趣的巫師…又怎么可能會在意到我所關(guān)心的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呢?”
“不、我絕不是那個意思,你誤會了……”看著愈發(fā)令人不安的夏洛特,黑發(fā)巫師急忙辯解道。
“如果不想被人誤會……”
夏洛特猛地攥緊他的衣領(lǐng),鏗鏘有力的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那就拿出殺伐果斷的氣勢,拿出你一個公爵該有的樣子——!”
尖銳的嗓音在書房中久久回蕩。
“如果你不想讓重獲新生的拜恩和都靈,再次淪落到過去甚至更為可怕的境地……”女伯爵目光一冷:
“那就做你該做的事情!”
“罷黜我、剝奪我的頭銜,將都靈之權(quán)柄集中到你一個人的身上;挑選你認為合適的家族,將我嫁過去——用聯(lián)姻鑄就牢不可破的同盟,讓拜恩對你、對都靈俯首帖耳,讓騎士王時代的榮光再次普照這片土地!”
“如此,一場災(zāi)禍就能消匿于無形,盛大的婚禮和儀式同樣能轉(zhuǎn)移所有人的視線;從訂婚到正式的婚禮,至少能爭取到一年的時間!”
“一年…獵魔人軍團至少能夠形成戰(zhàn)斗力,赤血堡將再次統(tǒng)一到一個人的權(quán)柄之下,你可以有足夠的實力,去迎戰(zhàn)你認為的任何一個敵人!”
看著夏洛特那決然的模樣,黑發(fā)巫師深吸一口氣,猶豫了片刻方才開口道:
“夏洛特,這些…你是因為那些流言和圓桌議會才想到的?”
他想要趁機轉(zhuǎn)移話題,打亂夏洛特的思路。
不過…很可恥的失敗了。
“一個合格的統(tǒng)治者,不應(yīng)該在意封臣的目光,但也絕不能忽視。”女伯爵的眼神依舊凝重無比:“流言…頂多算是誘因罷了。”
“兩個‘都靈’的隱患,在你遠征大綠海的時候就已經(jīng)暴露…辦法,我想了很久。”
她緊抿著嘴角,咬住牙關(guān):“這已經(jīng)是最好的辦法了——同時存在兩個都靈,只會削減都靈家族的權(quán)威;忠誠和目光,都必須集中在一個人的身上!”
兩個人四目相對,注視著對方很久。
意氣風發(fā)的女伯爵,此時此刻就像是準備好行將就義的烈士——為了讓都靈家族恢復(fù)往日的榮光,她絲毫不介意走向火刑架,或是將自己裝入銀盤呈上。
就像是快燒干的蠟燭,準備燃盡最后的一點光明。
“夏洛特、呃,那個,咳咳咳……”黑發(fā)巫師咳嗽幾聲,猶豫著遲疑了片刻:“我覺得你是不是太著急了,就算是聯(lián)姻也用不著非得是現(xiàn)在啊!”
女伯爵的臉上立刻露出了失望的表情,銳利的目光冰冷刺骨!
“呃、我、我不是說你錯了!”洛倫連忙擺擺手,迅速解釋道:“我認為你說的很對,非常正確,聯(lián)姻的確是建立同盟最好的手段!”
“而且眼下赤血堡的流言蜚語也必須盡快得到解決,否則會極大的傷害到都靈家族的權(quán)威,我們必須改變這一現(xiàn)狀!”
“所以…我想說的是,想說的是,說的是…是……”
夏洛特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他,目光越來越冷。
“我覺得,聯(lián)姻是正確的,但應(yīng)該聯(lián)姻的人不是你……”黑發(fā)巫師愈發(fā)的口不擇言,拼命的撓頭,給自己尋找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真正應(yīng)該去聯(lián)姻的人,應(yīng)該是…是……是我——!”
空氣安靜了幾秒。
夏洛特微微瞇著眼睛,表情有些意外:
“你…剛剛說什么?”
什么?
我說什么了?
洛倫先是一愣,察覺到來不及改口后,立刻煞有其事點點頭:“是的,應(yīng)該聯(lián)姻的人是我。”
“我是都靈之主,拜恩的公爵,只有我才能集中所有人的目光!”
緩緩揚起目光,夏洛特沒有立刻開口,而是耐人尋味的打量著他。
“這么說……”女伯爵輕聲詢問道:“我們的公爵大人已經(jīng)有選好的對象了?”
不知為何,洛倫突然后頸一涼。
“暫、暫時還沒有。”黑發(fā)巫師抿了抿嘴:“你也知道,我對拜恩十三領(lǐng)的貴族其實不是很了解,對于有哪些人合適根本就完全……”
突然,夏洛特按住下唇,輕笑出聲。
洛倫也跟著干笑起來。
“薩莉卡·約拿。”微笑的夏洛特突然說道。
嗯?
“薩莉卡·約拿…波伊之主。”女伯爵春光滿面:“似乎會是一個非常好的聯(lián)姻對象。”
“并肩作戰(zhàn)的戰(zhàn)友,互相扶持的同盟,共同面對了迄今為止波伊最危險的敵人,贏得了堪比‘偉大征服’的勝利,又是一個拜恩人和波伊人…兩大公國的人民都會給你們的婚禮獻上祝福的,豈不是一舉兩得?”
“芳華正茂,正值妙齡…最重要的,你們都是公爵,而且互相熟識。”
嘴角抽搐的洛倫,打量著表情驟變的夏洛特,一種不太好的預(yù)感油然而生:“也沒有熟到那個地步……那個你、你們認識?”
“認識…何止是認識!”
夏洛特“噗嗤”一笑,輕嘆著搖搖頭:“我們第一次見面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但她的一顰一笑…時至今日,我仍記憶猶新。”
“是、是么?!”洛倫訕笑一聲。
“怎么,難道她沒有告訴你,她曾經(jīng)到訪過我的成年禮?”夏洛特意外的睜大眼睛:“這真是太失禮了,有機會的話我一定要好好教訓教訓這個母…調(diào)皮的朋友。”
母什么?
洛倫的笑容越來越僵硬。
“但這是不可能的,對吧……”黑發(fā)巫師干笑著開口道:“就算!我是說就算我們真的有這個目的…天穹宮也絕對不可能答應(yīng),他們不會眼睜睜看著兩大公國合二為一的。”
“是啊,不可能成功的。”
微笑的夏洛特一聲嘆息,雙瞳始終沒有離開黑發(fā)巫師那不停躲閃的眼睛:“所以…你真正的目標又是誰?”
“如果你不希望我嫁人,而是用自己的聯(lián)姻來解決這場混亂,那你準備迎娶哪一位‘幸運’的姑娘?”
“在你心中,又有誰才是最合適得問聯(lián)姻對象,能夠讓你解決眼下的危機,幫助你贏得一個公爵應(yīng)有的權(quán)柄?”
“我的公爵大人,我需要你的答案。”
那表情,活像是在訴說著自己的遺言。
干笑的洛倫徹底笑不出來了,頭皮一陣陣的發(fā)麻。
徹底的…沒有了寰轉(zhuǎn)的余地。
但就在這時。
“吱嘎……”
書房的門,被打開了。
“啪!啪!啪!啪……”
急匆匆的腳步聲,還帶著些慌亂,像是下一秒就會直挺挺倒在地上似的。
夏洛特和洛倫同時扭頭,將目光轉(zhuǎn)向那慌慌忙忙的腳步聲。
果然…滿頭大汗的小個子巫師在書架之間來回的穿梭,燦金色的馬尾和發(fā)梢在奔跑的風中揮汗如雨。
愣住的二人,保持著剛剛的姿勢一動不動。
一臉焦急的艾茵,眼角的余光終于瞥到了某個黑發(fā)巫師的身影:“洛倫,你果然在這兒!查爾斯他告訴我說……”
話還沒說完,小個子巫師也站在原地一不動了,激動的語氣瞬間變得結(jié)結(jié)巴巴:“你、你們倆這是在……”
這一秒,洛倫和夏洛特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的姿勢和動作有多尷尬——表情“猙獰”的女伯爵越過桌子拽著黑發(fā)巫師的衣領(lǐng),像是下一秒就將他整個人提起來,暴揍一頓似的。
“啊——!那、那什么…我、我們……”意識到什么的洛倫,第一個反應(yīng)過來:“我們剛剛在討論一些很重要的事情,然后…你知道的…起了些爭執(zhí)……”
“嗯,是這樣的…爭執(zhí)。”皺著眉頭的夏洛特冷哼一聲,從牙縫里吐出這幾個字,十分不快的松開了洛倫的衣領(lǐng):
“而我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達成共識了,對吧?”
洛倫只能尷尬的笑笑,連忙點頭。
“哦…原來是這樣。”
小個子巫師恍然大悟的點點頭,笑著像松了口氣似的撓撓頭:“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你們倆真的打起來了呢。”
“幸好…這樣的事情我們以前也曾遇到過一次,有時候太尷尬的情景真的容易讓人百口莫辯啊!”
瞥了眼還在“傻笑”的艾茵,夏洛特將意味深長的目光放在洛倫身上;渾身一怔的黑發(fā)巫師連忙扭頭,躲開了她的視線。
“有、有什么事情嗎?”某個松了口氣的公爵試探著詢問道。
“啊!差點兒忘了!”
驚醒的艾茵連忙快步跑來,一把按住了洛倫的肩膀:“洛倫,他醒過來了!”
“他醒過來了?!”震驚的洛倫,同樣是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
“什么時候?!”
“就在剛剛…我準備給他換藥的時候…突然就……”手足無措的小個子巫師,語無倫次的解釋著:“總之…他醒了!”
“那他現(xiàn)在情況怎么樣?”黑發(fā)巫師迫不及待的追問道。
“呃…啊?”
“我是問你他現(xiàn)在是不是還清醒著?!”
“是、是!”艾茵連忙點頭,表情同樣激動萬分:“他現(xiàn)在的狀況很穩(wěn)定,被虛空侵蝕的精神殿堂有明顯恢復(fù)的跡象!”
“等等!”
一直坐在旁邊,始終插不上話的夏洛特微微蹙眉,眼角帶著被打斷了的慍怒:“你們說的‘他’,究竟是誰?”
“一位經(jīng)驗豐富,見多識廣而且還經(jīng)常烏鴉…的長者。”
勉強收住最后幾個字的洛倫,嘴角勉強擠出一絲微笑:
“哈林梵·阿剎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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